第62章 泰山壓頂
“那你一定藏了私方錢,老實坦白,藏沒藏?”,小保姆把桌子擦幹淨後,就到廚房忙去了。老太太和李書記回了各自的臥室,客廳裏就剩下了他倆。
吳剛四下瞧瞧,搖頭歎息。
“到底是局長之家,一個客廳就抵得上我的十三平方,羨慕啊。”
“那你就羨慕加嫉妒吧,誰讓你不是局長?”奇怪,張羅沒像剛才那樣趕他,而是一下坐在凳子上,歪著腦袋瓜子瞅著他:“吳大個,我看你臉皮比城牆拐拐還要厚呢。”
見她這模樣,吳剛暗喜。
張羅沒有再趕自己,說明她態度有好轉。
誰願意整天與一個靈牙利齒的女煞星作對,特別是這樣一個局長廳長家的大小姐?吳剛就摸摸自己臉孔,又豎起指頭在臉上比比:“沒有啊,我怎麽不覺得?”
“世界上有哪個壞人說自己是壞人?”
張羅似笑非笑,抱著自己的胳膊肘兒。
“我可告訴你了,別以為我張羅今天奉命邀請了你,就會轉變對你的看法和態度,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瞅著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吳剛笑了。
“當然,要不我那個老師往哪兒擺?”
張羅一下睜開了眼睛,啐了過來:“啊哈,你儂我意,這麽快就沾上啦?吳大個,照照你那粗鄙樣,就你也配?”
吳剛則笑眯眯的對著窗玻璃,搖頭擺尾的扭來扭去。
“粗是粗鄙了一點,可精神夠嗬。張羅,以後真有什麽要緊事兒,叫一聲,吳剛盡管上。甚至不惜獻身。”
“啊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張羅一下坐直了身子,舉起粉臂對著吳剛說:“去給把阿兵殺了!”
“為什麽,總得有個理由麽?”吳剛一點不感到意外,而是直直的瞧著對方。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因為,一直猜測的事情總算露出點苗頭。
看來,張羅確實與阿兵有一腿或是暗戀?
要不,為什麽總是對自己不了然?
“殺人還要理由?我討厭他,這就是理由!”“人家阿兵對你那樣好,那樣理解你還殺他,是不是過份了喲?”
張羅差點沒跳起來。
“他對我好,你怎麽知道,阿兵給你說的?”
到底是女孩兒,沒二個回合就露出尾巴?吳剛得意的瞅著她,瞅著張羅可愛透明亮的大眼睛,不說話。張羅隨即醒悟過來,又恢複了凶樣:“你殺不殺?”
“不殺!”
“殺了,給一千塊賞金。”
“一萬塊也不殺!”吳剛歎口氣,直覺得好沒勁兒。如果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張羅和阿兵完全沒事兒,也許還有點興趣。現在,啊呸!我得趕到舞場去啦。
“對不起,張羅,我真得走啦。”
吳剛得意的向張羅揚揚手,眨眨眼。
他深信,這次來李書記家,收獲很大。李書記就別說了,他的話,我有些猜測不透,得回去認真想想。
而張羅,嘿嘿。
要是從明天起再跟我糾纏不清,我就找你的軟肋下刀子,看看究竟誰怕誰?
吳剛告別出來,天光乍亮。一大抹血紅罩在高空,像一桶不慎打翻了的血漿,讓整個天宇看起來膩乎乎,沾稠稠的。
西邊血紅,東邊卻暮靄輕掛。
一輪月亮像煎紙般活龍活現,貼在暮靄之中,凸顯著微薄的輪廓。
大院裏人來人往,大約是熱悶了一整天的居民們,都趁此機會出來溜達透氣散步。吳剛帶著敬慕的眼光,邊走邊瞧這些官兒和官兒的家屬。
一個高個頭發濃密且烏黑的老頭兒,兩眼微閉,順著小路慢慢踱步。
握在他手中的黑色大折扇,忽兒唰地摔開,一大片烏雲便浮在他胸前。
一忽兒唰地收回,露出白汗衫上的一彎小紅字“第某某屆老幹部運動會紀念”。吳剛一下瞧正了他的臉,謙恭的垂垂眼皮兒。
老頭兒可是赫赫有名的市商委副主任,三八式幹部。
據傳曾是延安時期的警衛班長,雙槍將,百步穿楊,百發百中。
上次來區商業局視察時,前呼後擁,眾星捧月,離他三丈遠就感到了凜凜威風。老頭兒依然莊嚴的踱著,踱著,忽然嘎的聲:“小王,你也出來溜溜?”
“溜溜,剛下班,看到呂老您溜得歡,過來打聲招呼。呂老,您好呀!我看你身板骨越來越硬朗了呢。
吳剛順聲音瞟去,不動了。
啊哈,原來是王局長啊!
他不是就住在李書記背後的二樓?來的時候暗地裏還咕嘟咕嚕的,希望能碰上他。沒料到心想事成,今天真是個黃道吉日呢。
“是嗎?哈哈!你別懷著不良之心,故意奉承我啊。”
老頭兒高興的把折扇呼的摔開。
頓時,一大片烏雲,捏在他手中晃晃蕩蕩的,一眼瞅去,津津有味,形象生趣:“沿海地區進來的那些小鬼子,就是這樣把我們一些當地的官員,奉承進了牢房的。”
“我敢嗎?就衝著我頭上這頂烏莎帽,我嫌它太輕了,就想著呂老您幫忙順順呢。”
“小事兒小事兒,小王這麽聰明能幹,我看要不好多久,你那頂烏莎帽就要加到百斤。哎,聽說後天攤兒要進大院?”
“是的,是局下屬單位的強烈要求,要上門慰問為全市人民累了大半輩子的老幹部。”“好!好好好!”老頭兒撅起了大指姆。
“再是下麵的強烈要求,也跟你這個主管局局長的領導和決定分不開。小王,我看你前途遠大呢。”
吳剛靜靜的聽著。
剛才李書記和離休廳長的指責,又響在耳畔。
怪了,同是領導,怎麽對這事兒的看法不一樣呢?眼瞅著二人寒暄完,各奔前程,吳剛忙上前幾步:“王局長,您好!”
“哦,是吳剛啊,你好,你怎麽在這兒?”
“我到李書記家去了一趟,剛下來就看見了您。”
吳剛不緊不慢的回答。人人皆知我撞了人啊,我上被撞者家看看,順便拎點禮品什麽的,很正常,不是麽?
“哦,是這樣。”
王局長果然理解,並沉吟道:“李書記不是在市裏開會麽,他回來沒有啊?”
“回來了,一起吃飯呢。”吳剛有意炫耀,即然二頭兒麵和心不和,抬高抬高自己有好處的。“哦,還一次吃了飯?吳剛,真有你的,那張羅在家沒有啊?”
“在呢。”
王局長忽然笑起來:“小吳啊,張羅平時與你針尖對麥芒,斤斤計較,你們還能坐在一起,真是談笑一抹化幹戈為玉帛呢。”
王局長似笑非笑的,抬起手看看腕表。
“你們可吃了飯,我卻還餓著肚子。這樣吧,你即然來到了商委大院,就到我那兒坐坐罷?”
吳剛巴心不得,可又佯做顧慮重重的朝李書記樓房瞧瞧,不開口了。“這樣吧,我先走,你一會兒照著我的方向來就是。”
王局長何其清楚吳剛在想什麽?
卻故意提示著先走開。不過他深信,吳剛一定會跟在自己的身後來的。
王局長慢慢騰騰的進了二樓,一麵掏鑰匙開門,一麵向後問道:“大院以前沒來過吧?”“沒有!這這一次。”
“哦就這一次?”
嘩啦啦,喳,撲!
深紅色的防盜門開了,一股有些發黴的味兒迎麵撲來:“請進,歡迎光臨寒舍。”王局長先跨進,然後招呼吳剛進來。
和剛才人丁興旺的李書記家相比,王局長這兒更像孤魂野鬼。
不但房子隻有一室一廳,空曠單調,而且沒有空調,屋裏又悶又熱。
王局長放下拎包,把所有的門窗全部打開,又擰開了電扇。呼呼呼!被擰到最大開關的電扇,轉來轉去的吹著,很快就把黴味兒吹了出去,悶熱也隨之變得好多了。
王局長到廚房燒了開水,泡了一大杯苦丁茶,黃澄澄的水色晃晃悠悠的特別好看。
他端來放在滿是灰塵的茶幾上,一咧身坐下,木沙發發出吱吱聲響。
“口渴就喝!小吳啊,我這兒可不比得李書記家,又是留你吃飯又有人與你聊天的。家屬和爹媽在北方,我僅是每晚回來睡睡覺而已。沒什麽的招待你,咱們就是這麽隨便聊聊好麽?”
吳剛忙點頭:“王局長,你生活得很艱苦,工作又忙,不要拖曳了身子喲。”
王局長瞧他一眼,拍拍自己胸膛。
“不會呢,在部隊時就一直鍛煉著,莫看我今年快五十啦,吳剛,咱倆要掰掰手腕,你不一定贏得了我。”
吳剛有些訕訕然。
又是掰手腕?
怎麽一個個都專和我較勁兒,難道都是看我個高體大,以為是虛胖不服氣兒?“怎麽,不服氣,不相信。”
王局長像看穿了他的心思。
笑道:“今兒個我還當真要試試,我輸,就給你講講自衛還擊戰的故事;你輸,則給咱說實話,這樣公不公平啊?”
吳剛咧咧嘴巴,沒想到王局長真要試試?
哎,王頭兒,你非輸不可。
不過,誰讓你是局長來著?咱當然不能贏你,就送你三分力,滿足滿足你局長的願望。不過,一試之下,吳剛有些吃驚,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莫看王局個子不高,倒真是有些力氣呢。
哎,真是有力呢,好像一點不比李書記家那個省摔跤手差呢。
“注意啦,我加力了喲。”王局長居然陣前下檄文,直截了當的言明,這讓吳剛感到很是新鮮,也很紳士,不由得氣沉丹田,右腳也在地上找到了發力支撐點。
“一、二、三,下來你呀你,還強什麽強?”
王局長驟然發力,吳剛還來不及讓出三分力,隻覺得右手腕一扭,被對方活生生的強力搶了過去。搶腕失敗,也就意味著自己基本上就是輸了。
可本來就要故意輸掉的吳剛,一時竟來了強勁。
居然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認認真真的瞪起了眼睛。
然而,隨著王局長的一聲大喝,泰山壓頂般一發力,砰!吳剛的手重重嗑在茶幾上,是真正的輸了。吳剛不服氣的瞧瞧王局長,又扭扭自己的右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