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有些惱怒
雖然表麵上看是玩笑,可骨子裏的輕蔑嘲諷和自高自大,卻毫無顧慮的流落出來,一時激得冷剛滿臉通紅,雙手捏得咯咯直響,小聲的跺腳罵道:“吳剛,別以為老子是好欺侮的,你等著。”就往廚房衝去。
衝到走廊門口,水剛一把攔住了他。
“冷剛冷剛,冷靜冷靜,都是鄰居好兄弟喲,算啦算啦,莫傷了和氣。”
“讓開,水剛,老子今天和他拚了,這小子太欺侮人了。”“不行,跟我來。”水剛力氣大得驚人,把冷剛一拉,一前一後走到吳剛麵前站住。
“吳大個,行啊,有本事攔腰抱,咱倆何不來掰掰手腕玩玩兒?”
水剛笑眯眯的說:“你一米八,我一米七四,敢不敢?”
其實,吳剛正為自己剛才的舉止後悔懊喪呢。不管怎樣,畢竟都是年輕人,更重要的是鄰居;低頭不見抬頭見,遠親不如近鄰麽,吳剛豈能不懂這個理兒?
再說,雖然三剛性格各異,愛好不同,可平時都還算和睦相處,沒紅過臉的。
三剛老婆為了一個共同目標,正在浴血奮戰,前麵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呢。
為了自己一時性起的惡作劇而得罪了芳鄰,沒這個必須啊。
並且,我老婆還歸冷剛老婆管,我吳剛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走麥城,諸事不利,狗急了尚且跳牆,更何況冷剛好歹也是條漢子,何必橫添防茫和煩惱?
冷剛往廚房裏衝做什麽,這還用問嗎?
吳剛提心吊膽的做著準備,驏見水剛攔住了他,不禁暗暗鬆了一口氣。
現在,水剛推著冷剛站在了自已麵前,吳剛先朝冷剛投去溫柔敦厚的一瞟,然後舉起雙手,賠禮道歉:“冷剛,對不起!被冤枉,沒睡好,不知怎的就亂開玩笑。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我真的沒有惡意。”
“你沒睡好有氣,我們就睡好了的?”
冷剛冷笑笑,小聲罵道:“吳大個,誰還不了解誰?楚雖三戶能滅秦,若士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收起你那一套,真正強大是在內心,信不信我能剁了你?”
“當然當然,當然相信。冷剛,局裏提黨辦秘書那事兒,我一直惦念呢,一定全力幫忙,我們還是好鄰居喲。”
冷剛也見好就收。
“好吧,真能幫上忙,冷剛一定重謝。呶,水剛邀你掰手腕,敢不敢?你不是很有力嗎?”
吳剛又笑了,瞅瞅一邊的水剛,抱起雙手直晃:“算啦算啦,一大早就差點兒得罪了芳鄰。再一較真,不又要得罪一個?算啦,我吳剛甘拜下風。”
他說的是實話。可水剛卻不幹了。
“較真?甘拜下風?這就是應戰喲!
好,吳剛,雖然你塊頭大,會說話,可這掰手腕卻得用實力說話。這樣吧,你也不用甘拜下風了,就認認真真的較真一回。我要是輸了,就讓你像剛才抱冷剛那樣,提溜起來,再狠狠摔下,水剛決不吭聲,自認倒黴。”
吳剛奇怪的看著他。
實在是不明白,個子和體力都不如自己的水剛,為什麽敢向自己挑戰?
是想在冷剛麵前露一手,還是真以為自己練啞鈴練成了神仙?他媽的,怎麽我總是遇到這種自命不凡的小子啊?難道你一個跑單幹的,還比省摔跤手更有力?
鑒於剛才和冷剛差點鬧崩,吳剛直搖頭。
“算了算了,水剛,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算啦,莫傷了和氣。我和冷剛得走了,六點都過了吧?”
可水剛仍不退讓。
因為,這廝剛才對冷剛的做法,實在讓他氣憤。
不是有句成語“唇亡齒寒”嗎?三剛中,就他牛高馬大,自以為是;平時間,自恃無敵的神態和語氣流落無遺,水剛早看在眼裏。
現在,這廝借玩笑為名,挑釁冷剛,自己若不表態從氣勢上把他壓倒,今後就有得自己的不快與憤懣,默默吞咽。
更重要的是,自幼喜歡鍛煉的自己,到底是不是這廝的對手,或者說到底差多少,現在不正是個驗證的好機會?
“吳大個,你要草雞也行,對我喊三聲大爺,就放了你。”
“什麽?唉,水剛水剛,”
吳剛盯住他,好容易把後麵的話壓在了舌尖下,改口問:“你真是要試試?”,水剛點點頭,伸出了右手:“也不用找桌子了,就這樣掰。”
吳剛也不再說話,右手一掄,握住了水剛。
一分鍾後,吳剛心裏吃驚:“真看不出,水剛有把力呢。”
水剛同樣吃驚:“吳大個名不虛傳,也不是肥肉沱沱啊。”,一分半鍾,二人都加上了全部力氣。但見水剛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滿麵通紅,整個身子呈左傾60度,勉強支持著。
吳剛則緊擰眉頭,咬著牙關,臉孔泛白,身子直直的立著,紋絲不動。
無須多言,雖然還沒哪一口(缸)剛認輸,勝負卻已決出。
冷剛就上去把二人一掰:“算啦算啦,點到為至。吳剛,走不走?不走我可走啦。”,吳剛順勢一鬆手:“怎麽不走?要遲到了啦。”
朝水剛一伸大姆指:“鍛煉了的,到底不同,我認輸。”
“哼哼!”水剛鼻子嗤嗤,拎起啞鈴進了走廊。
吳剛還沒走進業務科,就聽到後麵有人喊:“吳剛!”
回頭看,是張羅。
“張姑娘,早安!”“早安!昨晚沒挨老婆罵吧?”“我吳剛規理服法的,天天下了班就回家,為什麽要挨老婆的罵?”
吳剛笑問:“張姑娘,你看上了我,所以才挑撥我們海枯石爛的夫妻關係?”
業務科內勤眼皮兒也不抬抬,輕蔑的癟癟嘴巴:“就你那傻不巴嘰樣,也值得本姑娘挑撥?唉,吳大個,你從哪兒學的,賣了的東西又去退貨?”
吳剛站住了。
唉,這麽快你就知道了?我就擔心著呢。
“吳大個啦,來啦,早安啦!”是阿兵。阿兵穿得就如那次進舞場一樣,質地優良,樣式新穎,襯著瘦削的高個兒,精神煥發,神采飛揚。
張羅立刻變得溫柔敦厚,滿麵笑容,口氣甜軟。
“阿兵啦,這麽早啦?”
可阿兵副科長像沒聽見一樣,朝她禮節性的點點頭,又去靠著吳剛,並肩而行:“昨天你怎麽沒去啦?我找沒人啦,今天去啦,不見不散啦。”
二人進了業務科。
凡科早到了,見阿兵進來,便向他招招手。阿兵忙打開抽屜,拿起筆記本過去了。
吳剛一坐下,張羅就端著空茶杯過來,朝他麵前一遞:“把你那美女茶給點兒。”,吳剛拿出茶葉筒擰開,也往她麵前一遞:“自己抓。”
突見張羅狠狠抓了一大拈,往自個兒茶杯裏一放,再伸出玉指往裏摳。
吳剛忙說:“哎哎,張姑娘,溫柔一點行不?你這一拈起碼拈了五錢喲。”
“是嗎,我拈了嗎?”張羅端起茶杯瞅瞅,又抖抖,再朝他一遞:“我退貨行了吧?”,吳剛實在是繃不住了,壓低聲音氣憤的問:“張羅,我吳剛哪一點招惹了你?我退貸怎麽啦,節約光榮,浪費可恥!還退!”
“退啊,盡管退,最好是退回食品公司。”
張羅笑嘻嘻的朝他擠擠眼,一扭身,回了座位。
吳剛一下靠在椅背上,氣壞了:這不是明顯的恐嚇和勒索麽?是的,我現在知道了,你張羅是李書記的侄女,還有個奶奶是離休的省公安廳長,不得了的了不得。
可是,天知道,我並沒有得罪你啊,怎麽專給我過不去?
昨天我是買了又退貨,可沒退掉啊,不是一樣為商委小賣店作了貢獻?
吳剛想起小賣站那個態度極好的中年婦女,突然覺得她渾身上下充滿了虛偽。沒說的,一定是自已剛離開,她就把這事兒當著笑話傳開了。
也就傳進了離休省公安廳長耳朵。
是的,對於一個即有離休廳長,又有現任書記,還有前途無量的省摔跤隊員家庭,客人上門送貨被拒後反去退貨節約,肯定是一個莫大的侮辱。
因為,這點錢在他們眼裏根本就不算錢。
可是,張羅你知道嗎?
這點錢對我來說,卻是一筆可以過好幾天的巨款啊。想到這兒,吳剛很是鬱悶,百思不解:我為了節約而退貨,難道錯了?
但是,緊跟著更大的恐慌,緊巴巴扼住了他。
“最好是退回食品公司”?
張羅這樣說,也完全可以這樣做;如果她真這樣做,我的一切努力奮鬥可都全完啦。這就像一個馬拉鬆選手,一路疲於奔命的狂衝過來,眼見得離終點隻有幾十米了,卻突然出現一座大山攔了目標,那心情,嗬!
“吳剛啦,想什麽啦?開會啦。”是阿兵。
阿兵地黑眼珠子閃閃發光,露著一口參差不齊的蟲牙:“拿好你的筆記本啦,走啦。”
局業務科開會很簡單,全體人員到凡科的裏間,桌子往四周一推,長木椅上一擠,打開筆記本旋開鋼筆,就行了。
除了在外跑專縣,郊區和下基層的,全科二十餘人員齊齊到場。
說來倒黴,吳剛又恰恰和張羅擠在了一起。
不,確切的說,是吳剛已經坐好,拈著筆記本的張羅硬擠在了他的身邊。這樣的硬擠著呢,過去也常常發生。
那時的吳剛,甚至是懷著不可告人的快感,任憑嘻嘻哈哈的張羅擠在自己身旁。
嘿嘿,內勤張姑娘雖談不上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可因為年輕,就特別有吸引力。
啊哈,那白哲嬌嫩的身子,那溫潤淡香的吐息,是多麽的誘人啊。擠吧笑吧摩擦吧,吳剛閉上眼睛,美滋滋的享受著,感愛著……
哎哎,與此相比,任悅那身子怎麽像毫無意義的木頭啊?
可是現在,吳剛渾身僵硬,暗暗向往左邊擠兌,竭力想避開。
左邊的秋海棠,一個有著如花美麗的名字,卻精瘦矮個,麵孔陰鬱,腮幫上生著一絡棕色胡須的貨車司機,一讓再讓,終於有些惱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