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牛高馬大
一個小保姆模樣的農村姑娘,拎著一籃菜進來。見有外人,先朝吳剛笑笑,然後蹲下地,把菜一樣樣拿給老太太過目。
老太太高興的點點頭,吩咐道:“弄飯吧,你叔叔今晚不回來吃,這兒有客人,多煮點米。”
“好!”
吳剛忙站了起來。
“奶奶,我得走了,我不能留在這兒,愛人等著我呢。”,老太太倒也爽快,頻頻點頭:“那好,回吧回吧,顧家的孩子是好孩子。隻是把這東西帶回去,年輕人,拖兒帶女的,不容易啊,帶回去。”
“奶奶,這?”
“年輕人,心意我領了,帶回去吧,啊?”
不知怎的,吳剛感到自已的眼睛有些濕潤,喉嚨有些發熱。他聽話地拎起禮品:“奶奶,我,”“如果有時間,就請常來陪我聊聊天,羅羅到底是女孩兒,柱子呢,住幾天要回省隊。”
老太太眼光何其銳利?一眼就猜到了吳剛想說什麽,微微一笑。
“平時就我和山花,寂寞呢。”
吳剛喜出望外,樂不可支:“有時間有時間,我一定來,一定。那我走啦,奶奶再見!”,老太太就摸索著要下床相送。
慌得吳剛連忙攔住她。
“奶奶,哪能讓你送啊?您睡好睡好,睡好我才走。”
老太太就重新躺下,卻伸出一隻手:“年輕人,再見!”,吳剛忙放下袋子,雙手握住她右手:“奶奶,保重,再見”
山花送他出門,山花把門一拉,一個女孩兒正巧伸手敲門。
吳剛又嚇一跳:“張羅,怎麽是你?”
“怎麽不是我?我回我奶奶家呢。哎吳剛,你來這兒幹什麽?”張羅若無其事的進了門,把小挎包遞給山花,一麵扶著牆頭換鞋,隨口問:“就走,怕我呢?”
第一次靠自已的本事,掙了一筆不大不小外快。
冷剛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還有這種掙錢法,不由得信心大增。
三剛從學校回來後,就各自回到了自已的十三平方。冷剛換了短褲,趿著拖鞋就往廚房跑。下班後一直惦念著救場的他,結果整整餓了三個鍾頭。
加上一直沒有過這樣不停息的吹奏,丹田運氣過久而隱隱約約發疼,更加饑腸轆轆。
冷剛跑出房門,想想又跑回。套上短衫再返身跑出。
冷剛有潔癖,習慣於在外衣冠楚楚,回家換穿衣褲。
天熱呢,則貪涼更喜歡隻穿著短褲呆在屋子裏,有時臨時外出竟也光胳膊坦腹。隨老婆住進十三平方米後,老婆嚴令不準打赤膊。
小倆口還為這事兒,吵過好幾次。
冷剛匆忙下了碗麵條,端著來到院壩。
這兒較屋裏開闊,涼快,一麵吃一麵左右走動,回回頭,還可以瞧見自已的十三平方,是個好地方。
滋溜,兒!一大筷子麵條吮吸進了嘴巴,滑下了肚子。
冷剛皺皺眉,怎麽搞的,全放成了醋,酸得禁牙,這可怎麽吃?
心裏厭煩的想著,筷子卻又一挑,滋溜,兒!一大筷子酸麵條,又飛快的滑下了肚子。二大筷子麵條下肚,冷剛感覺好些了。
這才捧著碗,慢騰騰的邊踱邊吃。
一個黑影出了走廊,也是呼溜呼溜的吮吸聲,伴著自言自語:“怎麽全放成了醋,這麵怎麽吃啊?”
可滋溜,兒!滋溜,兒!“你也沒吃飯?”“你不一樣?”“就他一人忙裏偷閑填飽了肚子,所以我聽那小號格外響亮,你那笛子呢,我可一聲也沒聽到喲。”
吳剛咂巴著嘴唇,美美的吮吸著麵條。
一麵還不忘對冷剛嘲笑:“救場如救火,我看沒有你冷笛,歌一樣唱,舞一樣跳。純粹是水剛錢找多了,分錢給你吧。”
冷剛笑笑。
對吳剛這種借題發揮和指桑罵槐,他早習慣了,見怪不怪。
“那趕明天,你也學學二胡,也可以去濫竽充數。學吧,”“我才不學呢,有本事的跳舞,無本事的伴奏,這是經實踐檢驗過的唯一真理。”
“好嘛,我們都是無本事的,就替你們有本事的服務吧。”
“理解萬歲!”
吳剛滋溜,兒!又吮吸下一大筷子麵條,然後抬頭瞅瞅水剛的十三平方:“這麽說水剛說的是真的啦?蓮花校修了住宅樓,我們的苦日子也到頭啦。他媽的,十三平方,那不是以前白公館渣滓洞關革命烈士的麽?沒想到現在關了我們。”
“終於動工了,早修早好,早日住進去,一切就美好啦。”
冷剛心馳神往的抬抬頭望著夜空:“夫即如此,還有何求?”
夜空,星漢燦爛,橫切無涯,猶如一塊溫暖的藍毯,軟軟兒一直鋪向天邊。吳剛卻冷笑一聲,沒頭沒腦的說:“夫即如此,還有何求?早,才開始呢,不殺得個人仰馬翻,血流成河才怪。”
冷剛訝然:“有這麽嚴重,什麽意思?”
快十一點半時,坐在桌前看書的冷剛,聽得窗外有踢踢噠噠的腳步聲。
抬頭,看到朦朦朧朧的三個人影由遠至近。他一伸手擰暗了台燈,果然是小教組的半壁江山。
幽暗的走廊裏,響起了女孩兒特有的窸窣聲和開?關門聲。
接著一切都沉寂下來。
欣然一進屋,剛才的神采飛揚頓時煙消雲散,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哀叫一聲:“累死我也!”仰臥而倒。
冷剛過去幫老婆脫了鞋,倒上早冷備好的溫水,先替她洗臉洗衣手,然後再蹲下為她洗腳。這種情況雖說已是家常便飯,可是冷剛還是忍不住咕嘟。
“我看蓮花校就你一個最忙,深夜十一點半回家,清晨八點鍾到校,為了什麽哦?”
以前每逢他咕嚕咕嘟時,欣然必反駁:“你懂什麽?就知道早八晚六單休,都像你這樣按部就班,四個現代化要猴年馬月才能建成?”
可今天她實在太累了,所以顧不上還嘴。
沒想到卻清晰可聞的扯開了:“呼!嚕!呼!嚕!”
聲音雖然不大,可在寂靜的深夜聽來,卻猶如雷鳴。冷剛有些沮喪的瞅瞅熟睡中的老婆:女人扯呼,是不是因為脾氣急燥呢?
欣然的特點是,在外人麵前絕對有禮有節,知書達理,很不容易發火。
即便她最惱怒最氣憤的時候,也僅僅是臉色微微發白,嘴唇皮兒淡淡發青。
可是回到家麵對冷剛就不同了,一點就著,不點也陰霾。恰恰遇到冷剛也是個急性子,一有點煩躁也掩映不住。
於是,小倆口就短兵相接,時時吵嘴。
不過一會兒就雨過天晴,和好如初。
小倆口靜下來後,有時也細細反思。冷剛就問:“你睡覺扯呼,是不是跟自已的急脾氣有關係?”“我睡覺扯呼?你才睡覺扯呼呢。”
欣然就鼓起腮幫,學著冷剛夢中模樣。
“呼!嚕!呼!嚕!肚子一拱一縮,像個大蛤蟆。你問到脾氣,不錯,有時我是急了點,可麵對外隻得悶著啊。所以,對不起,回家就得朝你發,你承受著就是;好奇怪喲,這也值得探索?”
冷剛替欣然脫了外衣外褲,移到了床裏側,抖開薄毯搭在她身上,一伸手,擰滅了台燈。
可黑暗中的冷剛,卻怎麽也進不了夢鄉。
張書記的委托,原本是牢記著問老婆的,可現在?還有那丟失的《研山銘》,也不知克服找到達股沒有?
或許達股早報了警?
或許張書記龍顏大怒?
明天等待自己的是嚴厲的喝問,全公司上下的白眼和冰冷的手銬?第一個問題,冷剛知道的確不好辦。蓮花校不僅是沙河鎮,本區,而且是本市著名的重點小學。
蓮花校經常代表市區,與兄弟省市區小學賽課和學習交流,並且成績卓然。
其影響早越過了地區性的製約。
據說即便是在全國,也排得上優秀小學校的名次。所以,年年的9月,都是蓮花校從上到下都最緊張不安的月份。
原因很簡單。
近如本鎮本區,遠至市內市外,想讀蓮花校的學生太多太多,求,遠遠大於供。
所以,貴為公司領導,掌握著幾百人生死的張書記,也求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部下門前。冷剛當時倒是硬著頭皮答應了,可對一個站在權力的最下層,隻能遠遠瞧著領導的小幹部而言,又能有什麽選擇?
不答應,也許沒事兒,也許就更糟糕。
答應,請老婆努努力,說不定還有一點希望。
如果真能幫上忙,對自已在公司的提升,絕對有利無害,何樂不可為呢?呼!嚕!呼!嚕!睡吧睡吧,明早上記得一定給老婆說說。
到北京講課,要去多久喲?
北京,我還從來沒去過啊。
呼!嚕!呼!嚕!不知過了多久,冷剛睜開眼睛,窗外早已天光大亮,忙一骨碌忙起。嗬嗬嗬!熟悉的喘息;噠噠噠!聽慣的跑步。
水剛這小子也是,站在大家的窗下乍呼,一點沒公德。
回頭瞧,欣然睡得正香,還美美的咂咂嘴巴,是不是夢中已經到了北京的講台上?
不過冷剛倒不擔心,一挨七點半,老婆鐵定準時醒來,在十分鍾內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後到校上課。
張書記的事兒,晚上回來說罷。
現在走吧,又是六點半過啦。
冷剛掠過水剛時,水剛喊:“繼續喲!”,冷剛點點頭,“還有個事兒”,冷剛頓頓:現在和水剛是合作者了,不交流溝通是不行的,聽聽:“嗯?”
水剛湊近了他耳朵。
“昨夜吳剛和任老師又打又吵的,任老師哭得可厲害了。”
冷剛轉過身:“真的,我怎麽一點沒聽到?”“那是你睡死了。這小子好了,現在都沒爬起來,八成是被老婆破了相。”
水剛幸災樂禍的踮起腳尖,朝吳剛的十三平方瞅瞅。
冷剛拉拉他:“偷窺呀,看不出你還有這嗜好?”
水剛聳聳肩:“偷窺,他那婆子有什麽窺頭?平胸瘦腿小屁股的,窺他不如窺自已老婆。我猜,一準是吳剛這小子的那玩意兒不行,莫看他牛高馬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