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到了鎮辦
三人麵麵相覷,然後一齊盯在了農村小夥的身上。
達軍,達花,是達股的一對龍鳳胎兒女。
剛滿五歲的小姑娘小男孩,鮮明的繼承了父母的基因,格外玲瓏嘴甜,討人喜歡。隻要二孩子一到回收辦,辦公室必定充滿了銀鈴般的歡聲笑語。
雖說大家對頂頭上司不敢恭維,卻也喜歡他的這一對青蔥兒女。
這個逗,那個樂,另一個抱的,歡歡喜喜中,連一向討厭的達股,也顯得清臒可愛。
達股家的情況大家也知道一點,龍鳳胎寶貝已高齡的婆婆爺爺,和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兒住在一起;其夫人在一家運輸公司當管理員,比達股還忙。
可是,奇怪也就在這兒。
因為,誰也沒見過達股為了兒女,上下班遲到早退或請假什麽的。
同事們還猜測敢情是他家有錢,請得有保姆呀?可現在,這一迷底自動揭曉,原來這個“保姆”,就是可憐的克服。
達股的臉頰一下漲通紅,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瞪農村小夥。
他惱怒的斥責道:“你就曉得這些屁事兒,大事兒一竅不通;笨蛋,給我退下。”
克服就習慣性的咧咧嘴巴,笑笑,然後一屁股坐下,眨巴著自已的眼睛。“什麽接送?你接送了什麽?達軍達花,是你喊的嗎?也不看看自已幾斤幾兩?”
達股還不解氣,一連串的砸過去。
可克服隻是笑自個兒的,像沒聽見一樣。
叩叩叩!有人叩門,大家一抬眼,居然是張書記。達股一下站起來,笑容滿麵的迎上去:“張書記,您親自來了?快請坐。”
說話間,克服早捧著茶碗,站在領導麵前:“張書記,嘿嘿,嘿!”
“隨便看看,傳達得怎樣?”
張書記沒理他,若無其事的走進,坐在冷剛前麵:“小冷,清湯好還是紅湯好?我這個人就隻能清,不能紅,部隊養成的習慣,這輩子大概改不了了。”
標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讓包括達股在內的眾人一楞。
“我,我看還是紅湯好!不吃辣椒不革命呢。”冷剛有些慌亂,下意識的往後仰仰頭。
這個公司領導,常常行事不同,語出驚人,讓部下很是捉摸不定。張書記笑了,朝冷剛擺擺手,一向嚴謹的瘦臉上,浮起一絲笑容。
“英雄所見略同,咱倆的見解是一樣啊。小冷,早上的批評不對,我向你道歉喲。”
眾人大眼瞪小瞪,不知所措。
特別是冷剛,搔搔自已額頭,迷惑不解的回答:“張書記,我不該亂端的,讓你沒吃麵就走了。”,張書記剛嗬嗬而笑。
“我想清楚了,服務員是先喊的你,後叫的我。昨晚沒睡好,心煩意亂。因為是領導,所以亂批評,不對呢。”
冷剛瞟瞟達股,見他一臉的茫茫然。
便有些好笑地低低頭:“張書記自謙了,不過,這麽大的片區,一個小食店太少,怎麽不多開幾個啊?”
“國家計劃呢,哪能想多開就多開?小冷,有個事兒找你呢,現在有空嗎?”
一直在旁聽得目瞪口呆的達股,馬上答道:“有空,冷剛現在有空。”
“好吧,請你跟我來一趟。”張書記站了起來,看看其餘的人,扭頭問:“公司的指示精神傳達了嗎?”,不等達股回答,便轉身麵朝大夥。
“轉變工作作風,迎接新形勢下的挑戰,是必然。大家振奮精神,認真的幹吧。”
說罷,昂首闊步,跨出了房門。冷剛朝達股瞟瞟,緊跟其後,二人很快消失在門外。
二人一消失,眾人便鬆了口氣。茹鵑往後一靠,撫著自已胸口:“張書記好嚴肅,我看見他就有點怕呢。”
小香偏頭捋著自個兒鬢發:“我也是,聽說張書記在部隊是營長,哎,克服,營長多大?管多少人?”幾縷烏黑漆亮的頭發,在她指間抖動。
克服則眨巴著眼,望望達股,喃喃自語。
“營長,我也不知道管多少人喲?大概幾百上千吧。”
叩叩叩!達股的指頭敲在辦公桌上:“哎哎,自由討論啊?誰讓你們這樣做的?克服,你給我坐好。工作時間,東倒西歪的,像什麽話?”
克服就趕忙坐正身子,一動不動的望著頂頭上司。
小香和茹鵑卻滋滋滋的笑了:“克服,真聽話啊,不許眨眼,怎麽還在眨?要挨批評喲。”
達股不怒,反倒也難得的笑笑:“你二個嗬,也像冷剛一樣,盡給我過不去。現在好了,冷剛給領導叫去,怕是要挨批評呢。弄不好,還要給記過處分,甚至開除呢。到時,看你們怎麽辦?”
二女孩兒自然不知冷剛早上小食店的事兒,可也覺得剛才的達股,是有意恫嚇。
逐將嘴巴一癟:“頭兒,張書記也沒說讓我們全部下基層啊,你究竟安的是什麽心?要趕盡殺絕哦?”
達股像沒聽見似的,隻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倆。
事實上,達股確是在拉大旗做虎皮,指桑罵槐,借題發揮。
龐大個回收辦,對自已構成威脅,自已如哽在喉的,隻有一個冷剛。克服麽,充其量不過是會呼吸的活人罷啦;小香和茹鵑,雖然平時與自已敬而遠之,畢竟是青春活潑的年輕女孩兒,在35歲的達股眼裏,宛若帶刺的鮮花。
鮮花雖然帶刺,卻分外芳菲,時時激動或挑逗著不曾凝固的雄性。
達股甚至覺得,如果不是冷剛,二女孩子簡直就是張書記對自已多年勤苦工作的回報。
有誰知道,英俊瀟灑的達股,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麵對著三個中年婦女的真實情感?自詡風流倜儻的回收辦領導,家有嬌妻愛女,年輕輕就成了公司中層幹部。
是多麽渴望抓住青春的尾巴,掀起感情的風浪啊。
正當暗自嗟歎,幾十年未進過新人的物資公司,第一次迎來了十幾個年輕的男女大學生。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張書記居然一下給自已分配來了夢寐以求的美女。當然,隨便還搭了一個帥哥。可這更好,帥哥自然比什麽也不懂的克服強,自已的工作有了真正的幫手。
可隨後發生的種種,讓他不斷皺起了眉頭。
最後,達股終於煩了,憤懣不已了。
假如沒有冷剛該多好,二美女雖然是大學生,卻畢竟是女孩兒,男女有別,自已早占盡天時地理人和。
其時,邊工作,邊欣賞美女美姿,開開玩笑,哼哼歌兒,賞紅顏而銷魂,聞馨香而獨醉,左摟右抱,嗬嗬,那才叫浪漫,不虛渡人生呢。
可是,就一個冷剛在中間哽著。
此人不但時時與自已對著幹,而且還把美女的目光牢牢吸住。
以致於二美女對自已的感覺,越來越淡薄,越來越虛無了。事實上,張書記在開會時就事論事,並沒有特別對達股說什麽。
達股在傳達時,先就揉進了自已的想法,或者說是下意識地宣泄著自已的憤恨。
不知內情的二女孩兒自然感到莫明其妙,唯有冷剛杯弓蛇影,對號入座了。
現在,麵對二美女的似嗔含怨,達股不便細說,隻是故作矜持,莫測高深。同時,懷著莫名的心情,欣賞著二美女無邊的春色。
水剛很早就醒了。
盡管昨晚上睡得很晚。醒了的水剛先睜大眼睛躺在床上,聽著資琴在夢裏均勻的呼吸。
初夏的天空亮得早,不過才六點吧,那一抹乳白的雲彩就透過窗口飄了進來,在桌上的粉色圓鏡裏恣意浮華。
而資琴一頭烏黑發亮的鬢發,則雲堆水霧的簇擁在鏡中,剛好把雲彩款款壓住。
隻見一大片散黑中,浮現乳白的輪廊,猶如一幅精心製作的鑲嵌畫,在黎明的恬靜中,呈現著絕妙的美。
水剛瞧著瞅著,支起身伸手抓過了圓鏡。
圓鏡在他手中翻來折去,閃著深銅澤光的基柱。
鏡邊拱圓潤亮的鏡片,粉色的邊緣和鑲著二人結婚照片的鏡背,在越來越來越絢爛的的清晨裏,發出一歇歇柔和的光亮。
水剛知道,這是市麵上很少能看到的粉色鏡。
那日,老爸從廣東進貨回來,關上門後把老婆兒子喚來。
然後,寶貝般從一大堆衣褲裏麵,輕手輕腳的摸出三麵鏡子,遞給兒子:“看看水剛,我淘到了什麽寶貝?”
水剛接過,還沒來得及細看;水剛媽瞪瞪老頭子,從兒子手中搶過一把。
老媽先細細照照自已,再翻騰過來瞧後麵,一下紅了臉。
“這是什麽?死老頭子,你從哪兒弄到的?呸,你不害怕我還害臊呢。水剛,別動。”,可水剛早翻了過來瞅,原來鏡後麵是一張身著比基尼的美女圖。
老爸斜老婆一眼,瞧著兒子一笑。
“這是藝術,你懂嗎?藝術,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重要的是看這鏡子的做工,色彩和鑲邊,瞧這粉色,多均勻多好看啊,市麵上哪有呢?”
水剛撫摸著潤膩的基柱,愛不釋手的問:“爸,多久錢一張?”
“11塊8毛。”
“這麽貴?”水剛媽差點跳起來:“還有一個不正經女人,我看你咋賣得出去?這次要虧。再說,被鎮幹部看見了,你不怕人家說你是流氓,抓去坐牢?”
老爸就又瞅瞅水剛,一絲苦笑滲在嘴唇。
“貴?這是藝術品,藝術無價喲。我弄回來就沒打算賣,有大用處呢。”
水剛也瞧著老爸,露出會心的微笑:“爸,不管怎樣,我要一張。”“你一張!剩下的二張,你說給誰?”
“大老劉,小阿劉各一張,包賺不賠。”
“真是我的兒子,咱想到一塊去啦。好,水剛,有出息。就像我給你說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咱們勤快一點,吃苦一點,要不了多久,就會發財了。”……
第三天,父子倆包了粉鏡,一起到了鎮辦。
過去的走資派,曾經的革委會主任,現在的沙河鎮鎮長正打著哈欠,摔著二手水珠從廁所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