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對於歐陽南溪婉拒薑家之禮這件事情,歐陽南溪不會放在心上,他幫薑冉之時,就未懷有其他心思。隻是希望這萍水相逢的簡單相義,不要因世俗染上銅臭。
他平靜如水,心思一沉再沉。好似什麽都參透,又好似什麽都未深究。
不想深究大概是源於這些都和薑冉有關,和薑冉有關的一切,他都不想碰及。
梁荻是奉命前來第二次送禮,見歐陽南溪執意要搬離自己住了幾年的別墅,勸導他:“歐陽先生,您這又是何必呢?”
“薑家的謝禮你也一並拿回去吧,我不需要。”歐陽南溪固執己見。
梁荻歎息,也不知該誇歐陽南溪不為錢財所動的冷酷,還是要說他思想保守。
這事擱在別人身上,晚上睡覺怕是都要樂醒,而這歐陽南溪竟然不屑一顧。
何必呢,君子愛財,他沒有必要獨善其身。如若不愛財,又混這娛樂圈作甚?
梁荻心想,怕是歐陽南溪覺得若收了這禮會玷汙了他在小姐心裏的形象。
梁荻沒有理會歐陽南溪的話語,讓侍從放好帶來的東西,準備離開前,對著歐陽南溪提了一句:“小姐,其實沒有回家。”
梁荻的言外之意,這些都是薑老爺的意思,與小姐無關。他不希望歐陽南溪會誤會到小姐。
歐陽南溪正在取書籍放入紙箱,手頓時停在空中,詫異:“那她去哪了?”
那她去哪了?不禁有些擔心,他不知道姑娘心裏的那一關那麽難釋懷,他以為她賣力幫助雲尚度過難關,其實心裏早就已經原諒了她父親。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鑒賞能力。
“這個不好透露。”梁荻略顯抱歉。
“不好透露?”
梁荻也不想隱藏什麽,坦坦蕩蕩講:“薑老爺送你別墅,大概是希望用這房子買斷你和小姐的牽扯,以後你和小姐就橋歸橋,路歸路,山水不相逢。但我希望你收下這房子,是因為,我希望小姐最後至少有一個想去的地方。在她失意彷徨的時候,終究有那麽一個地方,願意讓她療傷。”
“你?”梁荻這番肺腑之言,歐陽南溪始料未及,他更是發覺眼前這文質彬彬的男子對薑冉似乎有著不尋常的感情。
“我對小姐沒有覬覦之心,隻是夫人在時,給與過我梁家諸多恩惠,我梁家隻忠於薑冉一人。”為避免對薑冉名譽有損,梁荻即刻信誓旦旦的解釋。
歐陽南溪不再收拾物件,深沉的看著梁荻,問他:“薑冉在這裏的時候,我怕她傷心,也沒有問過她離開薑家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告訴我吧,那一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梁荻欲言又止,屏退眾人。
梁荻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他歐陽南溪,但一時想不起來。麵對歐陽南溪誠摯目光托盤而出:“因為老爺約周女士私下見麵被小姐知道了,他們吵了一架,小姐表明立場堅決不讓周女士進門,老爺一時怒火攻心,扇了小姐巴掌。”
梁荻回憶當晚場景,還是唏噓不已:“雖說以前小姐和老爺也有不和,但大多隻是爭個麵紅耳赤,那次不同,那是我第一次見老爺當眾打小姐,小姐早已不是三歲小孩,自尊早已成型,哪能受得了這個屈辱,一氣之下就離開了薑家。後來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歐陽南溪突然覺得自己過分至極,未經她苦,隻一味站在道德高點,勸她學會原諒,當初竟然還趕她走。
薑冉說的對,一個人如果太完美無缺,是走不進別人心裏的。必須要有一個契機,別人才會來愛你。
歐陽南溪胸口一緊,有什麽東西拚命往下墜,涼意穿過心髒,他終於理解道,她說她沒有家是什麽意思了。
她從來都不是孩子心性。
她難過之時走的每一步或許都深思熟慮。
比起網絡上那些噴子,他之前與她侃侃而談的那些道理又何嚐不是紮她的心。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歐陽南溪語氣中終於有了一絲人間溫情,不再拒人於千裏之外。
“不用客氣,也希望歐陽先生,不要那麽著急搬家。我們也好交差。”
“好。”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便叨擾,先回薑家了。”
“嗯。”
梁荻走時還不忘跟下屬講道:“我總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
下屬無情回懟:“演員嘛,不天天出現電視上,似曾相識很正常。”
另一下屬表示同意:“就是就是。”
梁荻搖頭:“不對。”但又想不起更多細節,隻能做罷。
聽完梁荻述說薑冉的事情,歐陽南溪早已無心收拾東西。
此時此刻他隻想找到薑冉。
親自和她說一聲抱歉。
他發信息給薑冉,他編輯了一串文字,刪了重組,組了又刪,最後發了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薑冉手機調成了靜音,未回。
歐陽南溪待在房子裏,靜默如初。
六月的上海下午都是熱氣騰騰,燥氣難耐,薑冉午飯散場後便乘坐何絮預約好的車去找客戶解決問題。
何絮送她上車前還不忘給她買了杯奶茶犒勞她。
薑冉覺得這個人還真是一個人精。
薑冉去到客戶家裏的時候,客戶一家人正在發生對罵,因為裝修風格的事情,升級成家庭矛盾。
薑冉不合時宜敲了一下門。
“進來。”女主人咆哮道,怒氣衝天,看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她並未趨於下風。而旁邊那位男人顯得有些難為情,見薑冉進來,一屁股坐到沙發上,頭低的死死的。
大概這樣沒有尊嚴的時刻,不想讓外人看到吧。
薑冉心想,這個男人和他父親還真是不是一類人,她父親是一個吵架都會把頭顱高仰的人。
薑冉自我介紹道:“你好,尤太太尤先生,我是文奎設計公司派來給你對接問題的乙方,我叫小薑。”
“你們公司還好意思來,賠錢。我們現在要求你們賠錢。什麽狗屁設計,難看死了,住進來我一點都不覺得舒服,覺得無比壓抑,我大姨媽來的時候都沒有這麽暴躁,你看看你們公司,還好意思稱自己是業界翹楚,還高逼格,你看看你們整的這個窗簾,醜死了,還好意思打廣告,屁都不會一個,就知道一天到晚整些虛的,我要和你們打官司,我要讓你們公司在上海混不下去。”
薑冉隻是說了一句話,就被女人聒噪不安的怒火給逼至牆角,不敢動。
這個嘴皮,讓人罵贏是件很難的事情啊。
薑冉賠笑。
冷不丁的耳邊又想起怒喊:“笑你個頭,你還有臉笑,果然恬不知恥,你們公司的臉皮還真是厚啊,居然還有臉笑,誰給你臉了。”
薑冉這就很不樂意繼續聽下去了,她必須為自己辯解:“太太,你罵我在先,我不反駁你,是我覺得公司設計為你帶來不好的體驗,我願意接受你的指責,但我我對你笑,是表示歉意與友好,你要是學不會尊重人,大可以重新去讀書。”
“你你……你!你還有理了!還有你什麽意思,說我文化素養不高是麽,我罵你怎麽了,別忘了我才是甲方,你,你和你們公司那些狗屁設計師都得靠我們這些人養著,我們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就是你們的上帝,你還敢懟我,你以為你是誰。我第一投訴你。”
薑冉心裏翻了無數個白眼,無語凝噎。真想拍拍屁股就走人,聽她煩人。
“怎麽,還不說話,死了嗎?”
這下徹底惹惱薑冉,她從小就不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主,隻是偶爾不想與人計較罷了,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了:“罵夠了麽?我今天來給你臉了,你再咒我一下,你試試。”
女人大概欺軟怕硬久了,對上薑冉惡狠狠的目光,竟然膽怯了幾分,不再說話。
這時,門外紮堆了幾個閑人。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嫌丟人現眼,起身圓場,摟著女人的肩膀欲讓將她推回裏屋,好言相道:“好了,好了,錢都花了,現在人家願意來承擔責任,我們就不要太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哦,怎麽了,看人家幾分姿色,不忍心是麽?你就忍心我這個黃臉婆天天失眠多夢是麽?我告訴你,我受夠了,我不滿意,我要讓她們賠錢。”女人據理力爭,心口那團火哪能說消就消。
男人把自己太太鎖在裏屋,回頭就對薑冉道歉:“小姑娘,你別介意,我太太脾氣一向如此,難為你了,那些難聽的話,你就當她放屁。我這些年就是當她放屁來過來的。”
薑冉撲哧一笑。
各人各有各的難處,薑冉心下一想,她來這裏,也不是為了吵架的。
她道:“尤先生,不妨你跟我說說,你們都對房子裏麵哪些設計不滿意啊,回頭我們公司好更改方案,為你們增強舒適度。”
“其實我都還挺滿意的,就我太太,吃毛求疵,到處找茬,從前是找我,後來我不工作加班晚,她就找房子問題了。”
“哦哦……”薑冉勉強道:“那您太太都有哪些不滿啊?”
“她說窗簾擋住她看黃浦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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