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 小肥龍與穆茗的初見
銀妝素裹，萬籟俱寂。
雪地中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
「呼～就在這裡練刀好了。」
穆茗往掌心呵了一口熱氣，暖了暖僵硬的手，握住冰冷的刀柄。
「鏘!」
銀色的刀鋒出鞘，伴隨著少年手腕的舞動和迅捷靈動的步伐，斬開輕舞的細雪。
流離的雪，無處安棲的風，四海為家的少年。
冷風如刀，刀如冷風；白衣勝雪，雪染白衣。
他一次又一次地揮動著手中的刀劍，不知疲倦地斬落飛雪，如入忘我之境。
刀刃割裂空氣，發出清冽的嗡鳴聲。
那是快到以肉眼無法窺探的斬擊，劍氣縱橫，在雪幕中形成了一片真空。
穆茗伸出手，風雪如朦朧的輕紗拂過指尖，隨後消散得無影無蹤，仿若浮夢。
「新的魔劍術嗎？想好要取什麼名字了嗎？」
藜坐在一顆雪松的樹枝上，翹著腿，繞有興緻地道。
「就叫心劍好了。」
穆茗順手將刀納入了鞘中，心滿意足地道。
「心劍，不錯的名字。」
藜覺得還不錯，晃悠著小腿，惡作劇一般將雪松上的積雪抖落。
碎雪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落在了穆茗的發件，惹來藜一陣歡笑。
「咯咯～」
魔女嬌笑著，甜美的嗓音攝人心魄，讓人為之淪陷。
咔嚓～
樹枝斷裂的清脆聲響起，藜身下失衡，朝著下方摔去。
「啊！」
藜驚呼一聲，雙手慌張地搖擺起來，像是划槳一樣。
穆茗見狀，連忙撲了上去，趴在雪地里充當肉墊。
「哎喲，我的屁股，差點摔開花了。」
藜連忙起身，擦去裙擺上的碎雪，揉著臀部。
「我在下面墊著，疼得是我才對!藜，你好重!」
穆茗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險些被藜一屁股坐斷了。
「本公主不重!」
藜雖然矢口否認，但並沒有忘記，身為惡魔的她，骨骼和肌肉的強度絕非人類可比。
即便看起來嬌弱，但她的體重並不輕。
「有沒有壓壞你的腰子？」
藜摸了摸穆茗的后腰，心疼地按摩了好一會兒。
「應該沒事的。」
穆茗忍不住笑了笑，見藜眼巴巴地看著他，可憐兮兮地摸了摸肚子，他立馬會意，前去雪林深處，抓了兩隻野雞。
放血、拔毛、點火、串燒，再從隨身的行囊里取出調料，整套流程行雲流水。
「再烤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穆茗撒上了孜然，將烤雞翻了個面。
烤肉的香氣溢散到風中，朝著半山腰飄去。
「什麼味道？好香!」
雪地里，一顆小腦袋探出了頭。
小肥龍皺著鼻子嗅了嗅，一邊流著口水，一邊順著氣味往雪地里走。
「好了，野雞再烤一會兒就能吃了，藜，去取一點乾淨的雪，做成飲用水吧。」
「小事一樁。」
藜還是很勤快的，至少現在是。
幾年後，她就變成了一個活脫脫的宅女。
「好香……好像很好吃？」
小肥龍披著草被，探出頭盯著穆茗放在一旁的烤雞，吞咽著口水。
「人類……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但是……好餓啊。」
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她還是攝手攝腳地朝著他背後走去，朝著烤雞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
穆茗悄然轉身，看到了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維持著伸手的動作。
身上披著草和樹葉胡亂堆成的毯子，圓潤的臉頰上沾染了雪花和灰塵，燦若鎏金的眼眸看著他，眼裡帶著驚慌和恐懼。
穆茗也愣了一會兒，然後，他只是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轉身，繼續烤另一隻雞。
小肥龍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這個奇怪的人類在想些什麼，看著烤雞猶猶豫豫了好半天，還是拿走了。
「啊～有小偷!」
藜帶著水罐回來，看到了穆茗身旁的小肥龍，尤其看到她拿走了一隻燒雞，頓時尖叫起來。
小肥龍被嚇了一跳，慌亂地逃竄起來。
「為什麼不追啊！笨蛋!笨死了!」
雪地里隱約能聽見女孩子不滿的抱怨聲。
「小孩子嘛，活下去很難的。」
男孩子訕訕地笑了笑，言語間滿溢著溫柔。
阿銀背靠在樹後面，聽著兩人的對白，大口啃著烤雞，覺得前所未有地滿足。
她從來沒有這麼吃過這麼香，這麼美味的食物。
「煩死了，本來我們一人一隻的，現在好了，只能分半隻雞。」
藜忿忿地撕下了一隻雞腿，仍舊有些生氣地道：「半隻雞哪裡夠吃嘛!」
「等會我再去給你做烤魚，怎麼樣？」
「算了吧，水那麼冷，別凍著了。」
藜貼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
兩人依偎在雪地里，坐在篝火前取暖。
「雞腿你自己吃了，修行這麼艱苦，沒有營養可不行。」
藜撕下雞腿，撅著小嘴遞給了穆茗。
「藜，謝謝。」
穆茗接過雞腿，淺淺笑著，心裡暖融融地。
「哼～你是本公主的人嘛。」
藜驕傲地揚起小腦袋，心裡卻想著他肯定還是會把雞腿讓給自己。
過了一會兒，藜見穆茗沒有反應，側過臉看了他一眼，見穆茗真的在雞腿上咬了一口，頓時急了，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幹嘛要打我？」
穆茗看著她，有些委屈。
「你居然真的吃了？」
藜紅了眼眶，看著雞腿被咬掉了一大塊肉，心疼得像是要滴血。
「我只是說說而已，你當真了!」
藜輕輕捶打著穆茗的胳膊，力度不重，像是在撒嬌。
「惡魔，口是心非的生物。」
穆茗小聲嘀咕著，將雞腿遞到了她嘴邊。
「這還差不多!」
藜心情大好，接過雞腿美美地咬了一口，然後又喂到了穆茗的嘴邊。
「啊～」
穆茗不理她，別過臉。
「啊～張嘴!」
「不吃!」
穆茗心裡想著，這傢伙總是喜歡捉弄他，他要是真吃了，又會開始無理取鬧吧。
「反了你了，本公主讓你吃，你就吃!」
公主殿下挑了挑眉，拿出了一貫刁蠻傲嬌的脾氣。
「真讓我吃？不會又打我吧？」
穆茗小心翼翼地問道。
「乖～不打你，吃吧。」
藜忍不住笑出聲，輕掩著小嘴，玫紅的眼眸變得格外溫柔。
穆茗將信將疑地咬了一口，咀嚼著溫熱的雞腿肉。
雞皮酥脆，肉質鮮嫩細膩，他的手藝又進步了許多。
藜微笑著，咬了一小口雞腿肉，又遞到了穆茗嘴邊。
穆茗剛剛張嘴，這個狡猾的惡魔就立刻將雞腿拿開，讓他咬了個空。
「咯咯～」
少女清越的嬌笑聲在寂寥的雪地里響起，如搖曳的風鈴。
看著藜晃悠著小腦袋，那一臉得意的可惡模樣，穆茗不由得想起了一首歌。
具體怎麼唱，他忘了，只記得歌詞好像是「女孩的心思你別猜，猜才猜去也猜不明白。」
藜就是這樣一個，讓他怎麼也猜不透心思的女孩。
如果讓他和藜打賭，他一定會輸得一敗塗地。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世界上的另一個我」，那個女孩子和他無話不說，知曉他全部的喜好，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懂他。
可是，這個猜不透的女孩在他心裡仍舊佔據了最大的份量。
打打鬧鬧分食完一隻雞腿之後，藜將剩下的那一隻雞腿，強硬地塞到了穆茗嘴裡。
「吃飽了才有力氣修鍊，不許為了本公主餓著肚子。」
「你就吃這麼點，不餓嗎？」
穆茗有些愧疚。
「當然會餓啊，本公主要留著肚子，吃你。」
藜的手指在紅唇上輕輕一拈，點在了穆茗的嘴唇上，俏皮一笑。
說完，她便牽著裙擺，朝著雪地里跑去，搖曳的紅裙在純白的雪地里起舞，美得妖艷。
公主殿下哼唱著輕快的歌謠，搓揉著積雪，開始堆雪人。
往後的幾日，他每一餐都會烤三隻野雞。
當那個小吃貨攝手攝腳地走來時，穆茗和藜都會把一隻烤雞放在一旁，背過身，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嘿，你白吃白喝了這麼多天，總得有點表示吧？」
一天，藜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小肥龍拿著手裡的烤雞，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不知所措。
「算了，別逗她了，小孩子嘛，怪可憐的。」
穆茗看著他，柔和地笑著。
「你走吧。」
「我……我會報答你們的。」
小肥龍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完，光著腳離開了。
第二天，穆茗醒來的時候，發現營地旁多了兩隻野雞，還有一隻野兔。
「啊～有兔子啊，正好換下口味。」
藜有些欣喜地道。
「這是那個小傢伙送來的吧。」
穆茗頓時恍然。
吃飯的時候，小肥龍依舊準時到場，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偷偷摸摸。
穆茗仍舊充滿善意地微笑著，將烤好的野兔遞給了她，一旁的藜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悅。
後來的每一天，小肥龍都會將抓來的野兔和野雞送到穆茗的營地。
她吃東西的時候，也不會再偷偷摸摸，慢慢地，一種奇怪的友誼在彼此間誕生。
阿銀也會在私下偷偷觀察穆茗和藜的生活，看著兩人一起抱團取暖，在雪地里堆雪人，打雪仗。
她很想和他們一起，因為，孤獨是多麼可怕的一樣東西。
尤其，是在品嘗過溫暖之後……
「嗷嗚～嗷嗚～嗷嗚～」
小肥龍在山頂上咿呀學語，震天的咆哮聲中，飛奔的野兔口鼻溢血，當場暴斃。
「抓到……兔子了。」
小肥龍笨手笨腳地跑過去，揪住兔子的耳朵，傻乎乎地笑著。
轟隆!
山坡震顫起來，雪峰上的雪線往山下滑落，露出了黑色的山岩，似美人入浴時褪去了雪白的衣裙。
雪白的浪潮朝著山麓席捲，阿銀頓時慌了神，連忙往山下跑去。
現在，應該是那個人類睡覺的時間，他應該還在山下的帳篷里。
遇上這麼大面積的雪崩，很可能會沒命。
她卯足了勁奔跑，但還是沒能追上那席捲的雪潮。
它太快了，也太無情。
那個小小的帳篷，被雪淹沒了。
「嚶嚶嚶……」
她難過地哭了，自被族群遺棄之後，她從未有過這麼難過。
眼淚啪嗒啪嗒落在雪地里，在悲傷情緒的刺激之下，她的身姿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嬌小的腳丫逐漸生長出龍鱗，銀色的尾巴從裙擺下探出，龍翼在身後展開。
須臾之間，少女幻化成了一頭三米長的幼龍。
它尋著穆茗身上的氣味，在雪地里摸索著，龍爪扒開積雪，像是刨地的地鼠。
一刻鐘后，它終於滿心歡喜地在雪地里找到了他，還有那個穿紅裙子的女孩。
值得慶幸，他的心臟仍舊是在跳動的。
昏昏沉沉之中，穆茗能感覺到，有小動物在舔自己的臉，濕濕滑滑地。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頭銀色的幼龍。
幼龍的四肢緊緊抱著他和藜的身體，龍翼護在兩人的身上，龍尾纏在腰間，很是溫暖。
短短的龍角蜿蜒在顱部後方，呈現菱形的銀鱗折射著冷光，耀眼的金色豎瞳，藏匿著些許溫柔。
「是你？」
穆茗看著那雙金色的眼眸，便猜到了它的身份。
幼龍低垂著龍首，在穆茗身上輕輕蹭了蹭，伸出舌頭舔著穆茗的臉，像是一隻黏人的貓咪。
「好啦好啦，別舔我，好癢。」
穆茗輕輕笑著，撫摸著幼龍的腦袋。
自那以後，藜多了一個搶飯的對手，只是，這個對手在搶飯上從來沒贏過她。
……
「主人是不會拋棄我的，他一定會回來。」
往昔的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阿銀抹去眼淚，很是堅定地對著拉蒂亞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