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表裡之擁
盛大的火炬，照亮了永夜。
就像他記憶里，那團金色的聖焰。
穆茗仰望著那降臨的熾天使，艷麗的紅衣在肆虐的暴風中搖曳。
閃耀著熾光的神矢，破滅了瓊宇，貫穿了星辰。
「修羅劫……」
一朵璀璨的血蓮驟然綻開，濃郁的死亡氣息，包裹了穆茗的身體。
殷紅的血花與劫炎驟然盛放，血色的魔紋攀附上了穆茗的臉頰。
彼岸輪迴匯聚的血氣頓時暴漲。
「死吧……」
里人格的眼眸化作了純粹的赤紅，伴隨著惡魔憤怒地嘶吼，鮮血噴薄而出。
血刀揮斬出一輪血墨色的弦月，刀鋒所過之處，血色的燕尾蝶盡情地曼舞。
血與火交織在一起，如奔騰不息的天河。
燃世的火鳥與血海碰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元素衝擊，讓天地變色，轟鳴聲如地崩山摧。
大地在震顫，彼岸的三途河翻湧不息，捲起黝黑的浪潮。
血色的彼岸花燃燒起來，在烈焰中飛舞，最後迎來凋零。
「就憑你也想殺我？」
里人格的身後，展開了血色的六翼。
流風挽著他矯健的身姿，如托著一片楓葉在風中徜徉。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穆紫薰身後的火翼驟然擴張，雙翼交疊護在身前，隨後捲起火流與風暴衝上了天空，化作了一顆赤色的彗星。
彗星劃破黑夜，留下了一道驚艷的尾焰。
隨後，赤色的彗星墜落了，就像天神從穹頂擲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赤光匯聚在穆茗身後的血色六翼上，緊接著，無數血色的劍羽和赤色風刃爆射而出。
萬千風刃都向那灼熱的神劍奔赴而來，它們是逐火的紅蝶。
紅蛾最終在烈焰中湮滅，未能阻擋那降下的天罰。
火焰越來越明亮，照耀在了里人格蒼白的臉上。
「這樣……就對了。」
猩紅的眼眸似有些欣慰，寂寞了這麼久，終於得以解脫了。
以後只剩下你一個人了，另一個我，可別輕易死掉了哦。
轟!
彗星撞擊在了血色的惡魔身上，蕩漾出陣陣火浪。
風暴交織成的羽翼悄然破碎，化作紛飛的紅蝶。
他墜落了，像無力再飛翔的候鳥。
「呃……」
里人格倒在殷紅的花海里，嘴角溢出一抹血跡。
「繼續!」
他緩緩站起身，將手在彼岸輪迴的刀鋒上輕輕一抹。
似血，又似火一般涌動的血氣，讓刀刃輕輕嗡鳴起來，曼珠沙華的紋路越來越明亮。
穆紫薰駕馭著天火，成千上萬朵的赤色星辰一同閃爍，幻化出萬千唯美的火蓮。
里人格巍然屹立，雙手高舉著血刀，一道赤虹衝天而起。
刀出，萬物歸於寂靜。
隨後，便是淹沒了聽覺，淹沒了世界的鳴響。
千蓮怒放，一方天地淹沒在海潮般起伏的爆炸聲中。
少年的身姿在那翻騰的火海中，分外單薄。
劫火漸漸平息，只餘下殘焰在忘川彼岸，灼燒著那些美艷的彼岸花。
這裡被稱為「火照之路」，是通往黃泉大門的必經之路。
如今，他也要在火焰中迎來宿命的終結。
戰場陷入了短暫的安靜，里人格維持著出刀的動作，紅衣仍舊纖塵不染，未然半點污穢。
他好像永遠都是那麼優雅體面，即便憤怒的神火當前，他也一笑了之。
只不過，他的臉更顯蒼白了，嘴角仍舊在淌血。
手也是，鮮血沿著指尖滑落，淌在刀上，最後又順著刀鋒凝滯在刀尖，一點一點的滴落。
鮮血滴落的地方，有曼珠沙華盛開。
穆紫薰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俏臉上有一道極淺的傷痕，正在往外淌血。
鬢間的一縷髮絲，斷裂了，在風中飄灑。
這一刀若稍稍偏移一點，她就已經屍首分離。
穆紫薰眼神微動，喃喃地道：「你這是在尋死啊。」
里人格不言不語，抬起刀指向了她，眼神冷漠如冰，持刀的手鮮血淋漓。
「謝謝你!」
穆紫薰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將火元素匯聚在手中，幻化出了一柄灼熱的炎劍，隨後朝他衝去。
里人格猩紅的眼眸靜默著，像透明的紅寶石，映出了大小姐的模樣，那是像太陽一樣溫暖明亮的女孩子。
「如果我殺了你，另一個我一定會很難過吧。他，最喜歡姐姐了……」
眼看著她的炎劍朝著自己的心臟刺來，里人格鬆開了手中的彼岸輪迴。
血刀墜落在地，他閉上了眼睛。
就在炎劍即將刺進他胸膛的那一刻，一束光緊緊抱住了他。
劍刃刺穿身體的聲音傳來，卻並未有絲毫的疼痛，因為他本就感受不到疼痛。
「弟弟？」
耳畔傳來的，是大小姐的一聲驚咦。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那給予他擁抱的天使，猩紅的眼眸泛起漣漪。
「茗？」
阮伊兒走近過來，愣愣地看著他。
「命運，同我們開了玩笑啊。」
穆茗擁抱著里人格，輕輕地道。
熾烈的炎刃貫穿了他的後背，灼痛感讓他忍不住落淚。
穆紫薰見狀，立馬收回了炎劍，有些不知所措。
「過去，我總是在欺騙自己，一邊抗拒著你，一邊依賴著你。」
穆茗在他耳邊輕輕訴說著，這是他內心深處的另一個自己。
是他想要成為的理想中的自己，因為他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撕碎一切阻礙。
可是，他也是自己最抗拒的，最不想成為的模樣。
「現在，我不想再逃避了，也不想再抗拒了。」
「我會努力，不去讓這個世界改變我。不管未來的我會變成什麼模樣，我都會欣然接受。」
「儘管命運同我們開了玩笑，儘管現實傷害了我們，我也想擁抱這命運，接受這現實。」
「和我一起長大吧!你是穆茗，我也是!」
眼淚落在了里人格鮮紅的衣衫的，惡魔似陷入了茫然。
良久，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低垂著眼帘，輕輕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願吧。」
惡魔幽幽地道，化作了紛飛的曼珠沙華。
陰霾散去，世界突然變得明亮，黑暗的天空被萬里晴空取代。
彼岸的曼珠沙華紛紛被風捲起，飛到了遙遠的天穹。
草原一望無際，風撩撥著穆茗的白髮。
純白的曼陀羅華此起彼伏地盛開，將河流兩岸化作潔白的天堂。
穆茗站在原地，伸出手去挽留那些飄飛的花瓣。
淺藍色的燕尾蝶盤旋著，停駐在他的指尖，他胸口的傷，已經痊癒。
阮伊兒和穆紫薰在一旁看著，感慨萬千。
「我們都一樣，最大的敵人是自己，最美好的未來是自己，最軟弱的根源是自己，最邪惡的念頭也是自己。」
阮伊兒走上前，直視著穆茗的眼睛輕輕地道：「但，即便如此，你也一定不要害怕自己。」
「因為，你必須同時擁有好的和壞的，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