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引渡使
那扇樸素的木門被推開了，發出年老失修的嘎吱聲。
出現在穆茗面前的，不是來自遠古洪荒的桀驁凶獸，也不是莊嚴靜穆的神只。
約莫三十齣頭的美貌少婦，穿著低胸裝，光著腳躺在榻榻米上，很是不雅地啃著燒雞，喝著烈酒。
腿翹得很高，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
「祖奶奶，我帶孩子們來看你了。」
藍依俏皮地笑著，帶著一眾孩子進了門。
見穆茗進門之後，迦樓羅抬起臉皮瞅了他一眼，不由得有些驚奇地道：「這娃娃，長得還挺好看的。」
她細細打量了一番，暗自嘀咕道：「和憐星長得還挺像的，希望這小傢伙不要像他那樣短命吧……」
「這就是……古神？迦樓羅？」
穆茗眨了眨眼，這美貌少婦的形象和他印象中古神的形象著實相差甚遠。
「傻小子，還愣著幹嘛，叫高祖母。」
藍依捏了捏他的臉。
「高祖母好!」
「嗯，你也好啊，小王子。」
迦樓羅看著他脖頸處若隱若現的曼珠沙華魔印，玩味地笑著道。
「小王子？」
穆茗歪著頭，有些不解。
「穆家的女孩都是小公主，男孩嘛，當然是小王子了，親愛的小王子殿下。」
迦樓羅眯著眼，意有所指。
林溪和沐清歌悄悄打量著迦樓羅的樣子，倒是很好奇。
古神，看起來和人類沒有什麼不同的嗎？
「祖奶奶，這小傢伙以前精神受過重創，在成長的過程中，分化出了另一個人格。有沒有辦法，消去另一個人格帶來的負面影響？」
藍依上前問道。
「只需要找兩個和他關係比較親密，不會被他的意識抗拒的人，進入他的識海，將另一個人格抹殺就可以了。」
迦樓羅輕輕地道，滿足地咬了一口雞腿。
「除了抹殺，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穆茗不想紅的就這樣死了。
「你的另一個人格，是修羅。」
迦樓羅側目看著他，面色平靜地道：「帶有這種命格的生靈，勢必會掀起腥風血雨，比如……」
她瞟了一眼穆茗的脖頸，眼含深意。
穆茗下意識地避開了她的眼神。
「曾經有一個修羅在魔界屠戮了億萬生靈，最後被放逐到了異界。」
「天吶，億萬生靈嗎？這也，太可怕了!」
鶯蘿小嘴微張，不禁有些后怕。
「會不會有些誇張了？」
穆紫薰表示存疑。
「絕不誇張，當初魔界四大古國中的埃爾諾迪亞，有超過十億的生靈，卻被她屠滅了三分之一。」
「惡魔也好，駐守在王城洛蘭的神族駐軍也罷，都成了她刀下的亡魂，就連魔界人和暗精靈也未能幸免於難。」
「這就是修羅!」
迦樓羅正色道，看向穆茗的眼神也變得愈發嚴肅。
「隨著你的修為提升，另一個人格會變得越來越強，最後反客為主。一旦墮入修羅，你將萬劫不復。」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早將另一個人格抹除，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迦樓羅沉聲說道。
穆茗陷入了良久地沉默，思考了很久，終於還是閉上眼，緩緩點頭。
「事不宜遲，既然已經決定了，那現在就開始吧，你跟我來。」
迦樓羅說完，伸了個懶腰，朝著後院走去。
「紫薰和伊兒，你們也跟著一起。」
大小姐和穆紫薰對視了一眼，跟在了她身後。
「哥哥不會有事吧？」
林溪拉了拉藍依的衣袖。
「放心吧，溪兒，哥哥肯定不會有事的。」
藍依摸了摸小鹿的頭，心裡也有些擔憂。
後院有一間禪房，三個蒲團呈三角形排列在一起。
「坐，等會我會施法，將你們引入他的識海。之所以叫你們來，是因為你們和這小傢伙感情好，不僅能進入他的身體，還能進入他的靈魂。」
迦樓羅打趣道。
「高祖母，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奇怪？正經點好嘛？」
大小姐紅著臉，有些害羞地道。
「得了吧，你是啥樣，我還看不出來嗎？這幾個孩子裡面，最不正經的就是你。」
迦樓羅嬌笑著，逗得大小姐面紅耳赤。
「感情不夠密切的人，會被識海排斥，導致無法進入。而且像我這樣的存在，若是強行闖入，會傷到他的識海。」
「所以只能靠你們了，將他意識中的那個裡人格抹殺，就能杜絕後患。」
「要抹殺掉啊……」
穆紫薰不由得有些失落，紅衣服的弟弟，其實也蠻可愛的。
奶凶奶凶地，像一隻倔強的小腦斧。
她其實也不討厭，弟弟偶爾換個裝，換一種姿勢，哦不，換一種模式，玩起來也挺帶勁的。
兩種人格就是雙倍的快樂，不是很刺激嗎？
表人格也好，里人格也罷，反正是一個人。
「又在想什麼啊？小紫薰。」
迦樓羅眯著眼，揶揄地道。
「沒……沒什麼!」
大小姐目光躲躲閃閃，有些害怕她的眼睛。
「行啦，認真一點，我現在就連接你們的識海。」
迦樓羅輕輕咳了兩聲，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表情慢慢變得嚴肅。
嬌嫩纖長的手掌輕輕曲指，捏出了一個法印。
三玫赤色的星辰在穆茗和兩個姐姐的蒲團下開始閃光。
赤色的光線在彼此之間開始鏈接，隨後旋轉，延展成了一個赤紅的六芒星陣。
穆茗、穆紫薰、阮伊兒盤坐著，意識漸漸陷入昏暗，像是沉入了大海，直至黑不見底的深淵，只能聽見泡沫上浮的聲音。
慢慢地，耳畔連聲音也聽不見。
黑暗中，出現了一顆米粒大小的光點。
那抹光點越來越明亮，吞沒了黑暗。
轉瞬之間，極夜化作極晝，明亮的光讓人無法直視。
光芒散去，大小姐睜開了眼睛，身旁是阮伊兒的冰雪氣息。
「這裡就是……」
「茗的識海。」
阮伊兒輕輕地道。
碧藍的天穹通透如琉璃，白色的雲朵蜷在一起，像是軟軟的毛絨動物。
陽光穿過雲層的縫隙，萬物明亮。
遠在遠方的風，裹挾著漫天紛紛的純白花雨。
無暇的曼陀羅華在草原上盛開，一望無際。
遠在天邊的地平線都是一片雪白。
「好美啊……」
大小姐喃喃地道，往前走了兩步。
沿途的曼陀羅華似有靈性一般，讓出了一條小徑。
飄飛的紅蝶，飛過了花叢，來到了她們面前。
這是來忘川河岸，引渡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