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君問歸期未有期
鶯蘿駕車行駛在穆氏莊園里,沿途一片燈火通明,滿是各色的花卉與精雕細琢的噴泉。
和初次來這裡時的拘謹不同,穆茗已經漸漸習慣了。
不會再拘束,不會再感到忸怩不安,只會覺得很放鬆,很有歸屬感。
他慢慢接受了自己穆氏小少爺的身份,覺得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麼和藹可親。
「姐姐,什麼時候可以開飯啊?我好餓。」
穆茗很是自然地靠在了穆紫薰身上,嗅著她發間的薰衣草香氣。
在酒吧里的時候,吃的東西全部進了藜,阿銀,還有伊兒的肚子。
「我也好餓。酒吧里不知道怎麼回事,點了那麼多吃的,怎麼一眨眼就沒了。」
穆紫薰百思不得其解,將胳膊攬在了穆茗肩上,身體貼得很近,親密無間。
穆茗側過臉看了看她精緻的下巴,舒服地把頭枕在了她身上。
「鶯蘿,伊兒想吃你做的油潑面了。」
「明明是你想吃。」
伊兒拉下了圍巾,皺了皺精巧的瓊鼻。
「你就是想吃,我只是說出了你的心裡話。」
「可是意義不一樣了啊。」
伊兒反駁道。
「哪裡不一樣了嘛?」
「當然不一樣了,話由你說出來就變了味。搞得是我一個人想吃,就讓你求開鶯蘿開口一樣。而事實上,是我們都想吃,你就拿我當借口,意義是不一樣的。」
伊兒笑著錘了錘他的胳膊,很認真地爭論起來。
「嘻嘻,二小姐,小少爺,我給你們做就好了吖。」
鶯蘿嬉笑著,將邁巴赫停在了門前。
今天的晚宴很是豐盛,擺滿了長長的餐桌。
儘管如此,鶯蘿還是很乖巧地跑去廚房,特意做了兩大碗油潑辣子面。
藍依和穆夕研坐在沙發上,相談甚歡。
「媽,夕研姐,弟弟餓了,能不能儘快開飯啊。」
穆紫薰問道。
「明明是你餓了吧。」
穆茗立馬反駁道。
「有什麼問題嗎?你一路上都在喊餓啊,姐姐我是擔心你餓壞了,關心你啊。」
穆紫薰一臉無辜地道。
「這個意義是不一樣的,雖然我也餓了,但是大小姐你才是最想吃東西的,你不能拿我當借口。」
穆茗現學現賣,搬出了伊兒的說辭。
「都是家裡人,哪裡用講那麼多規矩呢?餓了就吃吧。」
藍依看向穆茗,溫柔地道。
一家人開始共進晚餐,餐桌上,穆夕研坐在穆茗身旁,時不時往穆茗碗里夾菜。
「夕研,你和茗兒經常吃飯嘛?」
藍依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這小傢伙很不安分,經常在外面去接獵魔委託。我囑託過我朋友,讓她好好照顧他一下。」
「他平時學習壓力也挺大,我平時忙完了,就帶他出去散散心,開下小灶。」
穆夕研笑吟吟地道,一邊問穆茗喜不喜歡這些菜式,一邊親昵地摸著他的頭髮。
「多吃魚會變聰明。」
她又往穆茗的碗里夾了一條烤小黃魚。
藍依不動聲色地踢了踢大小姐。
鶯蘿、林溪、阮伊兒,還有大小姐,看向穆夕研的目光都帶著絲絲不善。
「夕研姐,我家少爺不愛吃魚的哦。」
鶯蘿看了看穆夕研,特意在少爺前面加上了「我家」兩個字,然後夾走了他碗里的小黃魚。
穆夕研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道:「小鶯蘿,從明天起,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鶯蘿聞言,氣勢頓時減弱了幾分。
「茗,你喜歡吃獅子頭的。」
阮伊兒將一個咬了一小口的獅子頭夾到了穆茗的碗里。
「哥哥,吃梨!」
林溪愣了片刻,後知後覺地端起一塊雪梨放到他的餐盤裡。
「喏~你喜歡吃的牛百葉。」
穆紫薰直接喂到了他嘴邊。
「謝謝姐姐。」
餐桌上的幾人各懷心事,看向彼此時都帶著強烈的敵意。
穆茗被夾在中間,覺得好不自在。
晚餐結束,一家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對穆夕研來說,這悠閑的時光難能可貴。
「夕研姐,你要當我們的班主任了,那狩魔隊的事務由誰管理呢?」
「我暫時託付給冬明了,他現在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我信任他的能力。」
穆夕研說著,拿出了一枚靈魂結晶,開始細細觀摩起來。
外觀是透明的白鑽一般的不規則晶體,裡面則有一團淡藍色的雲霧狀物質流轉。
靈魂結晶在燈光下,散發出斑駁的色彩,明晃晃地有些刺眼。
「這是什麼?」
穆茗好奇地問道。
「這是冬明之前擊殺過的一個魔物,暴食者的靈魂結晶。」
穆夕研說道,翻轉了一個面,繼續觀察著。
「你看看,這枚靈魂結晶有什麼不同。」
她將這枚結晶遞給了穆茗。
周圍的幾個女孩子也一齊圍觀起來。
「靈魂結晶一般來說是由純粹的元素和靈魂力量構成的。就算是覺醒了多種元素的魔物,它的靈魂結晶蘊含的元素也是以既定的規律排列的,不會這般雜亂無序。」
「而且,它內部似乎有一個靈魂,尚未被消化」
穆茗觀察了一會兒,驚疑不定地道。
「你的感覺是對的,這種奇怪的靈魂結晶,我還是第一次見。」
穆夕研說著,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靈魂結晶。
「而且,我們檢查過那隻暴食者分裂出的細胞,確實有吸血鬼的因子。但與此同時,我們也發現了人類的遺傳因子,還有」
她的目光變得凜冽,抬起眼睛看向了穆茗。
「辛德瑞拉?」
穆茗隱隱猜出了某種可能。
「對的!」
穆夕研重重點了點頭。
「不出意外,暴食者的產生,就是血族在幕後操縱的結果。它和之前異化為吸血鬼的陳立龍一樣,都是受辛德瑞拉的影響。」
穆茗看著那段流轉的暗藍色雲霧狀物質,繼續問道:「所以,要解開背後的謎團。這個尚未被消化掉的靈魂,就是關鍵因素了。」
「是的,但問題就在於。狩魔隊拿這個東西沒轍。靈魂煉成技術也許可行,但這個被列為禁止。況且除了我們穆氏,沒有哪個家族可以做到完美的靈魂煉成了。」
穆夕研將那塊結晶放在了桌子上,看向藍依,徵求著她的意見。
「這個,恐怕我不能做主。夕研你也知道,我身為穆氏的女主人,很多規矩不能壞。」
藍依搖了搖頭,很是遺憾。
「靈魂煉成技術被列為禁術,不僅僅只是涉及到倫理,還觸及了很多危險的領域。每一次靈魂煉成,都要記錄在檔案之中,而且必須是服務於魔具鑄造才行。」
穆夕研嘆了嘆氣,有些失落。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夕研姐,這塊靈魂結晶給我好好看看可以嘛?明天我還給你。」
穆茗拾起那塊結晶,露出了一個讓穆夕研不忍心拒絕的微笑。
「拿去玩吧,別損壞了就行。」
穆夕研總是對他百依百順。
回到自己的房間后,穆茗關上了門窗。
「藜,你說的是真的嗎?」
穆茗從盒子里翻出了藍依留給他的戒指。
戒指名為紅淚,鑲嵌著的紅寶石如一滴鮮血。
「是的,這個戒指,其實就是一個靈魂煉成的儀器。」
藜輕輕笑了笑,倒是沒想到藍依會這麼溺愛他。
「這個,要怎麼使用?」
「滴一點血,將魔力注入其中銘刻好的魔力法陣。」
「好!」
穆茗割破手指,擠出了一點血液,然後將星雲體中的魔力注入了其中。
暗藍色的雲霧狀物質開始凝結,畫面不斷地湧現。
夜晚下著雨,很冷,孟笛坐在酒吧里,寂寞地抽著煙,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一個妖嬈嫵媚的女子,正在與幾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人把酒言歡,一顰一笑之間,彷彿有著攝人心魄的魔力。
熟悉她的男人都叫她妖精。她真是一個誘惑力十足的女人,就像希臘神話里的潘多拉。
他看得出來,她的笑雖然很完美,看不出瑕疵,卻又像是從流水線里生產出來的一樣,他有些反感。
他承認,自己的內心動搖了,因為這個女人而變得極不平靜。看著她對所有人都笑臉相迎的樣子,一股無名之火湧上心頭。他掐滅了手中的煙,握緊了拳頭,大步走到那女人面前。
「燕檸,跟我走吧。」他看著那女人魅惑力十足的眼睛,很認真地說。
「不好意思,有預約了,你要排隊。」燕檸並沒有感到意外,像他這樣的人,過往不是沒有過,她很是禮貌地拒絕了。
「跟我走吧,能別做這個了,好嗎?」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聲音微微顫抖,手指因用力緊握而有些發白。
「這小子誰啊?」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喝得有些醉醺醺地,他指了指孟笛,另一隻手則不安分地游移著。燕檸卻並未表現出不滿,反而笑臉相迎,孟笛看著這一幕氣的怒火中燒。
「估計是看上燕檸了,哈哈!」另一個著裝有些講究的男子笑得格外張揚,生怕酒吧的人聽不到他的聲音似的。
「你們說笑了,能被這位帥哥青睞,燕檸很高興,但今天既然有約,那便不能反悔。」燕檸輕掩那朱紅的嘴唇,笑吟吟地說道。
「哥們,今晚燕子要陪我們,你改天再約吧。」那富家公子哥點了根煙,有些輕蔑地看了他一眼。
孟笛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提起就是一拳。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那男子被打倒在地,先是愣了幾秒,然後爬了起來,抹了抹嘴角的血跡,然後怒極反笑:「你敢打我?」
還沒等他說完,孟笛就抄起一個啤酒瓶砸在了他臉上。桌子被掀開,酒瓶和杯子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孟笛和燕檸身邊圍繞著的幾個男青年混戰起來,周圍尖叫連連。桌椅不斷被掀翻,地上滿是玻璃渣和啤酒沫,血腥味混合著酒精,讓人忍不住有些反胃。
性格沉穩冷靜的他,因為這個女人而失去了理智。愛總是讓人盲目。
他不曾想過,她會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哪怕她失去了最初的單純,變成了最讓他厭惡的模樣,但他還是不可救藥地愛著。所有的自尊和驕傲,都變成了狗屁。
「喝了這碗醒酒湯吧。」一旁傳來了柔情似水的女子聲音,只是那聲音里的嫵媚更像是一種習慣,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沒有絲毫溫度,本該溫暖的話聽來有些冷冽。
孟笛揉了揉有些腫脹的太陽穴,從床上爬起身,疼的倒吸涼氣,他身上多了不少淤青。
這裡是一間樸素的出租房,除了一張二手市場淘來的床,一個衣櫃和一個簡陋的梳妝台以外,就沒有其他的傢具了。雖然傢具都很舊了,透露出一種廉價感,但很乾凈。
燕檸站在窗邊,點了一根煙,默默地抽著。紫色的眼影和緋紅的唇彩交相輝映,長長的黑髮傾落下來,遮住了半邊側臉。用人間尤物來形容她並不算過分,只是多了些風塵氣,但這股風塵氣並不猥瑣,更像是過盡千帆后的雲淡風輕。
窗外的城市燈紅酒綠,車水馬龍,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卻總讓人覺得有些冷清。
孟笛看著她,良久無言。
「要我為你服務嗎?看著老同學的份上,我給你打八折。」燕檸抽完了煙,撩了撩鬢間的髮絲,她轉過臉,嫵媚地笑了笑。
「你,為什麼會做這個?」孟笛喉嚨有些乾澀。
「過日子離不開柴米油鹽的。」她無所謂地笑了笑。
「我以前,很喜歡你。」孟笛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啊,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你就沒少偷偷地看我」燕檸走了過來,那張嫵媚動人的臉貼在了他面前,吐氣如蘭。她身上那股廉價的香水味縈繞在孟笛的鼻尖,讓他覺得有些噁心。
「非常,非常喜歡。」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有些哽咽,燕檸沉默了。
「都過去了,既然喜歡,那就照顧一下我的生意吧。」燕檸把一雙玉臂環在了他的脖子上。雖然它們被很多人枕過,但依然會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孟笛看著面前這既陌生又熟悉的臉,突然覺得莫名的諷刺。上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