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不知夢
餐桌上，穆紫薰給穆茗倒了一杯熱牛奶，順帶在他頭上揉了揉。
“乖兒子，多喝牛奶，可以長高高。”
“你能不能別這樣，過分。”穆茗小聲嘟囔著，臉上還是有些泛紅。
林溪和鶯蘿偷偷笑了笑，阮伊兒依然麵無表情，隻是將盤子裏的黑椒肉腸放進了穆茗的餐盤裏，然後夾走了醃製的培根。
根據她的觀察，穆茗是很喜歡黑椒味烤腸的，但他的盤子裏總是會剩下培根。
所以伊兒推測，他應該是不喜歡吃醃製的豬肉。
契約空間中的藜看著被夾走的培根，有些幽怨地看了伊兒一眼，輕輕哼了哼。
穆茗之所以留下培根，就是因為她喜歡吃。
餐叉刺破了軟嫩的蛋白，燦金色的溏心溢了出來，像奶黃包裏甜膩的黃油。
“你喜歡吃半熟的?”穆紫薰蹙了蹙眉，像是見到了邪教。
“對啊，少爺和爸爸的習慣一樣，都喜歡吃半熟的。媽媽倒是不喜歡吃雞蛋，過敏。”鶯蘿微笑著，作為一名合格的女仆，她記住了所有人的生活習慣。
“試一下全熟的。”
穆紫薰將自己盤子裏全熟的煎蛋放到了他的盤子裏。
“不要!”穆茗夾起雞蛋放在了伊兒的盤子裏，熟透了的煎蛋已經失去了靈魂。
半熟的雞蛋像少女的酥胸，將熟未熟的樣子，回味無窮。全熟的雞蛋嚐起來像是矽膠，味同嚼蠟。
伊兒隻是默默吃掉了，她隻吃雞蛋，不吃靈魂。
早餐結束，鶯蘿駕車帶上四人離開了香榭小區。
林溪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伊兒身上的寒氣太重，她實在難以忍受。
為了不影響到身邊的人，伊兒一直在刻意收斂體內的魔力，以此降低冰元素的活性，這使得她修行魔法的速度都減慢了許多。
即便如此，還有虎王贈予的火元素結晶緩解寒氣，她的身邊依舊極冷。
尤其是今天，冷得更是不同尋常，不管她怎樣壓製，極寒的冰元素都會源源不斷地溢出。
鶯蘿打開了空調，調節車廂內的溫度，一旁的林溪被凍得瑟瑟發抖，牙齒都在打顫。
“雪糕，你今天怎麽了?”穆紫薰因為極高的火元素親和還有不死之炎的加護，對低溫的抵抗力倒是很高。
“昨晚修行的魔法有了進展，星雲體到了中階中級的瓶頸。”伊兒淡淡地道，努力控製著體內不受控製的冰元素。
穆茗臉色都凍得發白了，但還是脫下外套，想要遞給她。
“你穿上，別凍壞了。”伊兒製止了他，對穆紫薰說道:“我們換個位置，你挨著他坐。”
“好!”
穆紫薰答應了，坐在了穆茗和阮伊兒中間。
大小姐運轉著體內的火元素，抵消掉了伊兒外溢的寒氣，使得車廂內暖和了許多。
穆茗的臉頰又恢複了一絲紅潤，他近乎是本能一般抱住了穆紫薰的胳膊，像在大雪飄飛的季節裏抓住了一個暖寶寶。
穆茗看著窗外，鼻尖凍的微微泛紅。
穆紫薰脫下黑色的皮夾克外套，蓋在了他身上。
特別酷特別颯，很有禦姐風的那種外套。
穆茗轉過臉，微微仰起臉看著她。
因為發育夠好，加上基因強大的原因，穆紫薰足有一米八的身高在現在還沒長大的穆茗眼裏，充滿了壓迫感。
淺紫色的眼影使得她看起來多了些冷豔，紅唇雪顏，充滿了別具一格的魅惑感。
隻是冷傲的氣質讓人望而生畏，像帶刺的妖冶玫瑰。
“看什麽?”穆紫薰側過臉看他，她能感覺到，穆茗抱著她胳膊的手很緊。
“沒什麽。”穆茗把臉埋在了衣服，蜷縮在沙發上，又往穆紫薰身邊靠近了一些。
尋求溫暖，是所有生物的本能。
“一米八而已，不過如此，我以後會長得比你高的。”穆茗有些不服氣地嘟囔著。
“哈哈，那就聽媽媽的話，多喝點奶。”穆紫薰覺得他可愛極了，又忍不住揉了揉他。
穆茗白了她一眼，懶得爭辯。
靠在穆紫薰身上，穆茗覺得暖融融，沒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了。
“鶯蘿，把溫度再調高一點。”她說完，就伸出手握住穆茗的手。
“好的，小姐!”
穆茗的手很冷，像泡在冰水中一樣，穆紫薰緊握著他的手，給他取暖。
沒想到本小姐居然也有變成暖寶寶的一天，她看向穆茗，情緒莫名地複雜。
似乎是有些不滿，她伸出手輕輕撥弄著穆茗的鼻尖，弄得他有些癢。
“嗯——”
穆茗輕輕哼了哼，鼻子微微皺了皺，往衣服裏縮了縮。
“嗬嗬。”穆紫薰輕輕笑了笑，不再逗他了。
看著他的睡顏，穆紫薰總是忍不住想要欺負這個可愛的弟弟，但又不忍心打擾他睡覺。
拿出手機拍了一張他的睡顏，穆紫薰配上了“果然是一隻臭弟弟，傲嬌jpg”的文字發到了朋友圈。
照片裏的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五官都極其精致，挑不出一絲瑕疵。
睡著的樣子甚至可以說非常可愛，有些呆萌。和平時那股高冷，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質截然不同。
同年齡段的女孩子一看到那張臉就會深深淪陷，無法自拔。
不一會兒，評論區立馬成了阿偉亂葬崗。
“好可愛啊!”
“羨慕!”
“別人家的弟弟。”
“看了看自己家在沙發上葛優癱，玩王者榮耀的弟弟，我飛起就是一腳。”
虛榮心被滿足的感覺縈繞在穆紫薰的心間，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滿足過了。
就像小時候，有了好看的花裙子，會迫不及待地穿到學校給其他女孩子看一樣。
但是她不知道，成長是那麽猝不及防，沒有給她一點點準備的時間，那個溫柔善良的弟弟就變了。
長大後的他，變得更好看了，卻一點也不可愛了。
過去會拿著刀劍用盡全力地保護每一個人，但後來……會漠然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無辜的人死去。
但她不會怪他，隻怪這個世界太薄情了，把那麽溫柔的人，變成了那麽冰冷的樣子。
伊兒全程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看著加西比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英文原著。
“allthesplendoribepaidbackbyloneliness.”
“生命中所有的燦爛，都需要寂寞來償還。”
……
“這裏是?”
穆茗踏在了柔軟的草地上，草地上開滿了雪白的曼陀羅華，他此刻就站在這片純白的天堂裏。
草地一望無垠，與遠處的天邊交匯於地平線。
天空像一片純淨的琉璃，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帶來未知的花香。
一隻豔麗的紅色的燕尾蝶朝他飛來。
“蝶鳶，是你嗎？”穆茗有些好奇，跟在它的身後。
沿途的曼陀羅華像是有自主意識一般，紛紛讓開了一條小徑，似乎是在歡迎回家的旅人。
他順著紅蝶的指引，穿行在花海之中。
不一會兒，他停下了腳步。
花海中躺著一個白衣的少年，白衣如雪，纖塵不染。
陽光從天穹上傾落，照拂在他的臉上，少年靜謐而安詳的麵容似沉睡的神明，神聖莊嚴，不容褻瀆。
“我……死了嗎？”穆茗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張美如神明的臉，正是他自己。
隻是和現在的他相比，脫去了稚氣，多了些少年的鋒芒。
一點猩紅的光芒從少年的胸口浮現。
隨後，這抹紅色越來越豔麗，不斷往外擴散。就像未經渲染白紙上沾染了紅色的顏料。
血腥氣越來越重，紅蝶落在了他的肩上。
蝴蝶，是被血染紅的嗎？
鮮血從不斷流出，將白衣染紅。
沉睡的神明緊閉著眼簾，兩道猩紅的軌跡從眼角滑落。
源源不斷湧出的血很快就使他浸泡在了一片血沼裏，就像一片晶瑩圓潤的琥珀。
血不停地流，讓穆茗感到恐懼，他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血。
血液匯成了潺潺的小溪，浸沒了曼陀羅華的根莖。
曼陀羅華漸漸凋零，取而代之的是血色的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瘋狂地生長著，搶占著曼陀羅華的生存空間，像一種瘋狂擴散的病毒。
穆茗往後退，卻被淹沒在了這股嫣紅的浪潮之中。
從高空往下看，就像白紙上的一滴紅色顏料不停地往外擴散，直至將整張白紙染成血色。
……
“少爺，我們到了!”
鶯蘿推開車門，穆紫薰將睡得正香的穆茗推醒。
穆茗睜開眼，對上了穆紫薰帶著一絲慵懶的美豔臉頰。
“做噩夢了?”穆紫薰關切地問道。
雖然他夢囈的聲音很小，但穆紫薰還是聽清楚了。
“嗯嗯!”穆茗有些迷糊地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這個夢代表著什麽。
“你沒死，活得好好的。”穆紫薰捏了捏他的臉，和他一起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