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不正經的勾當
夏懋躲在楚霓屋中衣櫃裏,好長時間了。
雖時值寒冬,但是夏懋此時後背額間全是汗,但想擦又不敢擦,生怕亂動就要生動靜,得把人引來。
倒不是夏懋膽兒,畢竟長這麽大,這還是第一次做了這般不正經的勾當,藏入人姑娘的衣櫃中就算了,那人還是自己心儀的。
道不明是害怕還是興奮,反正心如鼓擂就是。
自楚霓不告而別,夏懋也因著愧疚作祟,隻著勤學去打聽過一次楚霓的蹤跡,隻打聽不到消息,便像縮殼王八一般,再不敢觸碰。
畢竟於府中的樁樁件件也都摻雜了自己的心思算計在裏頭,不去尋楚霓,夏懋還能稍微服自己,楚霓一走了之並非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後堅定的拒絕。
可誰曾想,楚霓竟淪落至此?
不是與冽哥情投意合嗎?不是要與冽哥成婚嗎?若是真心想尋人,按著冽哥那身份,將炎城翻一番找個人還不是易事?
那究竟何至於此呢?
夏懋知曉其中定有貓膩,但也不敢細想,隻從榮軒和許鴻濤那處聽得,歡場中逢及笄花宴,那下一步便是那及笄女子將被梳籠。
且不論秦肴冽分明已經還朝,為何還放任楚霓飄零至此,夏懋不敢追究,隻下意識覺得,這大抵是自己最後一個機會了。
能與自己心儀之人在一處的,唯一一個機會了。
但夏懋不如何想以競價恩客的身份出現,他終歸還是更想與楚霓明他的心意,盡可能救下楚霓。他仔細打聽了,還有贖身一,且此間能伸手拉楚霓一把的,不就隻剩自己了嗎?
但是之前見著楚霓是一回事,若是待會兒楚霓回來碰麵了還得好好兒想個不會叫人難堪的話題。
衣櫃倒是寬敞,適才躲進來的時候,夏懋將好大一片裙裾都歸到一角,夏懋一門心思打腹稿,索性改蹲為坐,抱膝倚著櫃門內側,開始想象待會兒與楚霓相見的開場白……
*
居雲峰之巔——蝶穀所在。
子時方至,寒風將往日縈繞居雲峰山巔的霧氣都吹散開,露出了料峭險峻的峭壁,落了葉的枝丫張牙舞爪立於峭壁,襯著上掛的一弦,甚是冷清陰森。
此時蝶穀中還如往常那般萬俱靜,但濃鬱得令人欲要作嘔的血腥氣被陣陣寒風鋪開,卻在此處被就有的陰森上又增上一筆。
耳中落入一句“穀主,人帶到。”
楚霓就被一壯漢扯著進了一間屋子。
那人無半分憐香惜玉,臨進門前過門檻也沒個提醒,叫楚霓絆到腳往前好大一個趔趄,跌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
“媽的!”楚霓暗罵,但還是識趣兒地沒再多。
今夜的花宴辦得極其成功,按理皇甫承熾還不可能對自己做什麽,隻突然間尋聾穀的好幾大高手對付自己,蒙了眼睛將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帶到不知名處。
起先楚霓還一直盤算著逃跑或是反擊,但當甫一聞到一吸氣便充滿鼻腔的血腥,楚霓便瞬間按下種種思緒。
保命重要。
待終於站定,這才被粗魯地扯開綁縛在眼上的黑布。
待看清所處之處,楚霓頓時覺得記憶開始瞬間湧入,如入鞘寶劍一般,此處——是蝶穀。
此處是蝶穀中一議事堂,拜優秀的原主所賜,楚霓記憶中,頂級考核時‘自己’便來過一次。
此時屋中鴉雀無聲,皇甫承熾倚身端坐上首,那微挑的鳳眸在楚霓跌撞著進來的時候倒是抬了抬,隻目光中俱是寒意,往日那倜儻風流模樣半分不見。
此外,往日這蝶穀中眾人敬仰的教習師傅們,包括啞嬤在內,在皇甫承熾麵前全都於一側站著,皆恭敬垂首,看不分明表情。
哪怕是每年抉選頂級諜者,皇甫承熾也都甚少踏足,可見今夜事態嚴峻。
楚霓適應了光線的瞬間,抬眸快速將屋中大致掃視一遍,見皇甫承熾如此,啞嬤在側眼神又不善,心中打定主意,垂眸眼觀鼻鼻觀心,以靜製動。
片刻,一陣急匆的腳步從門口那處傳來。
楚霓微微側頭掃了一眼,來人有些年歲,卻是個生麵孔。
那人甫一進入,快步行至楚霓所在之處,便當即下跪朝皇甫承熾行了一禮,隨後遞上手中一卷軸,抱拳對皇甫承熾稟報道:“回稟穀主,穀中待考耗手腳筋骨皆斷,性命無礙但已再用不得。”
這話一出,楚霓感覺得分明,這屋中的氛圍乍冷了不止十個度。
那人將話完,抬頭看了皇甫承熾一眼,變化倒是不多,連個正麵的眼神都沒有,但按著他的認知,穀主這分明是山雨欲來的征兆。
但查得的又何止這些,此次事態嚴峻也容不得拖延,便隻好硬著頭皮繼續。
“來者對蝶穀中事定知之甚詳,下手的目標極其明確,自動手到脫身,用時……一刻……”
不過十五分鍾,穀內近百個高等的苗子就這樣被毀了,出偷襲者得逞的用時,匯報那人感覺自己快用掉了自己一年份的勇氣。
一聲冷哼從皇甫承熾鼻腔中發出,叫下首站著的多數人打了冷顫。
穀中高武者不在少數,不若如何能鎮日在此撐住場麵,但不過一刻,便叫突襲者殺了個片甲不留,能力稍遜些的倒是完好無損,這便是將一記耳光狠狠打在皇甫承熾臉上了。
就差明言留信,諷刺皇甫承熾這個蝶穀穀主無能了。
皇甫承熾一出聲,那人可不敢再匯報了,生怕再自己就要第一個遭殃。
楚霓聽著這幾句便已經將事情大概拚湊,麵上還是龜縮樣,但心中給偷襲者比了個大大的拇指。
牛逼啊!
不過數息,卻叫人覺得時間漫長,不過好在皇甫承熾開口問話了。
“徹查結果?”
蝶穀能成今時今日的光景,自是有兩把能耐在。
今夜被人徹底戲耍了一番,找不回場子也不能丟了裏子,事情發生,自然冤有頭債有主,隻消暗號一發出,蝶穀中高等的追蹤者自會循著細微的線索探查仇家,皇甫承熾問的,便是可能出手的仇家或敵對家徹查結果。
底下那茹頭,趕緊將那離奇的結果道出:“稟穀主,今夜除去巡城增加了人手的五城兵司馬,動靜稍大的便有聖上的近衛軍,並二皇子的暗衛。但此外,步軍巡捕五營、左右翼前鋒營、城守衛也皆有異動、隻明麵上行動的目的地卻皆非居雲峰(蝶穀所在)。”
這人得快,那一個個的官職名詞楚霓聽著,半點概念都沒有,倒是聽到皇甫承熾冷笑一聲,突然就提起了秦肴冽。
他冷笑一聲,問道:“那鎮國將軍府就半點動靜皆無?”
稟報那人接過話:“是,秦將軍今日戌時未到便一直獨自在珍饈閣飲酒,時至蝶穀遭伏這段時間,都還未離開。”
調查的結果跟今夜蝶穀被突襲一般,就是一個笑話。
楚霓聽著那人匯報秦肴冽動向,臉上木然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痕,心中壓抑的糟亂和酸澀又開始翻滾。
思緒一雜亂,直到皇甫承熾喚了她第二聲才回過神來。
周遭皆帶著或多或少不滿的眼神讓楚霓不自在得緊,特別是啞嬤,那雙眸似蒙著一層白翳一般,更叫楚霓心中滲得慌。
看向皇甫承熾,隻見他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微俯身,手撐著膝蓋,勾著微翹的眸子看著她。
楚霓裝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連忙俯首道:“的惶恐不敢仰視,請穀主示下。”
明擺著這一圈都是個中高手,對皇甫承熾是絕對的俯首稱臣。如果單挑那不好,但打群架是打不過的。
今晚蝶穀發生的事情是一筆爛賬,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帶回來?跟自己有什麽幹係?楚霓還是決定先低頭,其他容後再想。
看著楚霓演戲,皇甫承熾心下覺得好笑,今晚被狠狠打了臉也不那麽氣悶了,當下表情緩和了些,直起身,下巴微抬起,眼神俾睨狀看著楚霓。
良久,才語調幽幽道:“我且不論你自作主張與秦肴冽鬧,生生斷了我的計劃,待你回去,無論你用什麽方法,都要將秦肴冽給我哄好了。我需要什麽東西你早知曉,取得回來,便暫且放你與那陸家一條生路,若是再攪了我的計劃,你不惜命,也可以試試。”
皇甫承熾分明幽幽著話,語調起伏也沒多大,但他媽的就是一番話得跟勾魂閻羅一般,配上他那勾著唇俾睨的模樣,就是能令人發指心中發顫。
許是覺得效果對楚霓還不太足夠,皇甫承熾抬指磨了磨下巴,加了句:“適時,便與你先前叛逃的賬一並算罷。”
楚霓還能怎樣?
理智讓她垂眸道了句:“是”
而後那將楚霓帶來的男子,便重新將黑布緞重新蒙上楚霓的雙眼,許是在皇甫承熾眼下行事,倒不怎麽粗魯。
楚霓走出屋子之際,屋中一行正在詢問皇甫承熾該如何處置今夜之事。
皇甫承熾的聲音向來懶散:“查明今夜穀中人動向,異者,殺。”
一嘶啞可怖的聲音問起:“被斷了手腳筋骨的……”
分明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皇甫承熾言辭淡淡,一句“無用的,便毀了罷,留著作甚。”直接決定了那百數諜者的生死,似比螻蟻還不如。
楚霓一路順從,沒有像來時那樣,費盡心思反抗,倒是好受得多。
隻鼻腔中那血腥氣隱約又開始濃鬱起來,忍著幾欲作嘔的感覺,楚霓咬緊牙關加快了腳步。
回程時,楚霓十分配合,那男子見穀主還是重用楚霓的,押解楚霓的動作和態度都好了許多,倒還真放心,沒擔心楚霓會逃,便也沒直接將人帶回燕春樓,下了居雲峰走遠了些便直接放了楚霓。
適才聽皇甫承熾那般一個決定便叫百數人沒了命,此時一種叫後怕的情緒才狂卷上楚霓心間,叫她在這暗夜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楚霓扯下眼上的罩布,忍著心間和周遭的冷意,抬頭便見著剛穿越到胤朝時,那供自己容身的破廟。
帶著熟悉感,卻又恍若隔世。
也是這時候,楚霓才驚覺,到底是皇甫承熾平日慵懶的相處給了自己太大的幻象?或是自己不知高地厚的自信?才讓自己一直覺得憑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瀾,讓旁人都不用趟渾水,也能保住陸家不受脅迫。
今夜初雪,這會兒倒是停了,給大地鋪了一層毯子,舉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黑暗中,楚霓還是著今夜及笄花宴出場的那身紅衣,隻置身於這純潔的,帶著祥瑞含義的白色場景中,卻好像讓楚霓有了沾滿血腥的錯覺。
恍惚間,那刺眼的紅色伸展著觸手,張牙舞爪朝自己吞噬而來。
好冷。
冷意刺骨。
楚霓下意識環著雙手,搓了搓自己的兩臂,試圖讓自己身體溫暖一些,盼著這動作能驅走零星半點可怖的寒意。
也是在這個瞬間,楚霓發現自己突然好想念秦肴冽灼熱的體溫,那股隻需湊近一些些,便能熱到叫人生汗的暖。
楚霓木著臉,看著炎城城門的方向良久,待到碎雪化成了冰水,沾濕了那中看不中用的緞麵鞋中,這才轉身向另一個方向。
雙手抱臂,抬步,踩著碎雪的“吱呀”聲,緩緩朝朔風凜冽的方向走去。
城郊破廟門口。
乞丐頭子石頭今日湯水吃得多了些,大抵也是因冷,睡到一半起夜放水。
走到了破廟門口,剛解了褲腰帶,便見一抹紅色的聲音在雪地中挪動,寒冷掠過,帶著裙裾飄帶張揚,嚇得石頭一個激靈,那泡水愣是放不出來。
豎起的汗毛叫他狠狠抖了一下,聲帶頓時緊縮發不出聲音,隻得趕忙揉揉眼睛瞪大了看,幸好幸好,是有腳印的。
但是被這麽一嚇,石頭著實尿都尿不出來了,隻能抖了抖將腰帶係緊,立刻轉身趕忙跑回破廟中去。
對!隻要回到被窩中,鬼魅邪崇就不敢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