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庭前花開（2）
“怎麽樣，味道還不錯吧，隻可惜，某人之前見我吃鴿子肉，說什麽暴殄天物，還一臉的不情願呢！”見南宮羽一邊撕下鴿子大腿上的一塊烤得鮮黃的鴿肉，一邊津津有味的咀嚼著，薛素湮輕挑柳眉，得意的白了他一眼，笑道。
雖然她做菜的本事確實不怎麽樣，但也好歹穿越以前，她在暑假去過幾次伯父在東北開的一家烤鴨店裏打零工，自然也多少學會了如何烘烤，製作烤鴨了。如今麽，她不過是偷梁換柱，把鴨子換成了鴿子而已。
南宮羽取出手帕擦了一下嘴角的油汙，抬起頭來，笑看著她道：“這麽說，如今能成為薛神醫手下的佳肴，倒是這兩隻鴿子的榮幸了！”
“我可沒說啊，就算是榮幸，那也是光榮的成為了你南宮公子的盤中餐啊！”薛素湮一臉不服氣的笑著反駁道，說完，不由分說的夾了一塊魚肉送到了他的飯碗中。
說實話，在這深山中，除了天上飛的鳥兒，如今能尋到的其他的葷菜大概也就剩下這溪中遊著的魚兒了吧。當然，若非南宮羽如今身中劇毒，去獵取幾隻野味來吃也不是什麽難事。
“魚肉本身的味道倒是平常，隻是加上了這調配好的醬汁和幾味草藥的浸潤，吃起來反倒別有一番風味。”見薛素湮仍是一臉期待的等著他的評價，南宮羽一邊吐著口中的魚刺，一邊笑道。
聽得這話，薛素湮的小嘴立馬撅了起來。雖然不得不承認，南宮羽所言一點也不差。知道為什麽她做的是水蒸魚而不是紅燒嗎？就是因為她之前做過不少紅燒魚，但不是不小心烤糊了，就是味道實在不敢恭維。所以，她現在可學乖了，直接改了方法。弄魚她不擅長，可是調配醬料和藥理滋養那可是她的強項啊！
但，但你南宮羽也不至於味覺這麽好吧！她好容易想到用醬汁揚長避短，可結果還是讓他給嚐出來了。
“好吧，就算是這樣！那這碗湯呢，這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特意為你做的，味道怎麽樣？”薛素湮撅著小嘴，一臉不服氣的，舀起一勺鮮湯遞到南宮羽的嘴邊。
不想，此刻的她竟像個孩子般的任性賭氣，南宮羽搖頭笑笑，一口抿下了勺中的鮮湯。薛素湮正等著他的下文，不想，他卻隻徑直又連連自己舀了幾勺喝了起來，滿臉津津有味的樣子，卻是隻字不再多評價一句。
她的淘氣任性其實不過是故作輕鬆之態，隻是不想在這最後所剩無幾的日子裏，讓南宮羽帶著難過和傷心離去。卻不想，被他誤解，怕自己再說出什麽不好的評價，惹她生氣，南宮羽索性也不再接口。薛素湮想想，便笑著作罷，開口扒起了麵前的米飯。
“湮兒，其實，我覺得這些飯菜倒還不錯，隻是卻有一個遺憾！”不想，南宮羽缺再次放下碗筷，笑著搖頭歎息起來。
“遺憾，什麽遺憾？”薛素湮佯作不知道，一顆心卻已不自禁的疼痛起來。是啊，就算我的飯菜做的再好，那又怎樣，隻怕過了今日，以後我都再沒有機會做給你吃了！
“你看，這滿滿一大桌子的飯菜，卻是有菜無酒，豈不是遺憾！”見薛素湮不解，南宮羽攤開雙手，朗聲笑道。
“南宮大哥，你，你當真非喝酒不可？”薛素湮放下手中碗筷，小心翼翼的微笑道。她原本隻是擔心，喝了太多的酒反而會加快他的毒性蔓延，怕他承受不住那種劇烈的痛苦，故而.……
“湮兒，你就當是滿足我這最後的心願吧！”當然明白薛素湮心中的顧慮，南宮羽仍是堅持道。
“好，南宮大哥，你等著！”薛素湮不再多勸，轉身去屋內取來一壺酒。然而，才轉過身去，眼中的淚水便也不自覺的流了出來。是的，麵前，不過才半日，南宮羽的臉色已變得更加暗沉起來，想來如今他一定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吧，卻還要勉強和自己談笑，隻為陪她走完這最後一程。若是能早點離去，對於他，未必不是一種解脫！
清晨，當一縷金色的光線刺痛眼眸而來，院內沉睡已久的少女終於緩緩睜開睡眼。然而，隻是一眼，她便已是淚流滿麵。
耳邊依舊回響著林間的聲聲清脆鳥語，風中不時吹來陣陣的撲鼻的花草清香。放眼周身的一切，青山綠水依舊，茅屋四周也依舊是一片姹紫嫣紅。隻是，隻是環在自己腰間的那雙大手不知何時，已然悄然垂下了。身後，那個溫暖了她一夜的寬厚臂彎再也沒有她想要的熟悉溫度和氣息了。
看著麵前，仍是一臉寧謐的安睡在輪椅上的白衣公子，甚至，嘴角還殘留著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隻是，隻是那雙曾給過她無數溫暖，無數希冀的沉睡眼眸卻再也不會睜開了；麵前這個那般高傲冷漠，卻又是那般洞悉了解她的，此生唯一知己，卻是再也不會開口叫她一聲“湮兒”了！
早已淚流滿麵的薛素湮，此刻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都沒勇氣再叫喊一句“南宮大哥”，隻因為，她害怕她再也聽不到那聲回應。若是如此，她寧願當做他隻是睡著了，不，他從未裏去過，他其實一直都守護在她的身旁，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顫抖著手將南宮羽不知何時脫下，披在自己肩頭的外套取了下來，認真的，小心的再幫他穿了上去。卻在拉過他的右手臂的刹那，看到了地上，不知何時，掉落在地的木偶人像。那個此刻仍茫然不知的，笑著躺在地上的“自己”，淚水再次決堤而出。
不知何時，已到了午後，茅屋後，一襲白衣的少女正默默的一個人跪在剛剛用鐵鏟挖好的，嶄新墳堆前，棺材是她剛剛賣了之前在街市上劉靖雲為她買下的頭飾換來的。一鏟一鏟的將堆在兩側的土推用力鏟了下去，卻又心疼的，一次次停了下來。隻因為，她舍不得蓋上最後的棺材蓋，更舍不得就此和那棺材中，仍沉睡不醒的絕美的寧謐容顏告別。
不知何時，天邊的夕陽已漸漸隱沒於雲堆之中。當最後一片金色的光線完全消失，剛剛的滿天朝霞，此刻已被漫天的閃爍繁星所取代。驀然覺得那棺材中的麵容似乎也跟著變得漆黑模糊起來，頓覺冷得渾身發顫的薛素湮這才從悲痛中回過神來，含淚撫摸著棺材內，那早已被她刻在腦海中的永恒笑顏，緩緩合上了棺材蓋。
記起之前看天龍時，阿朱死去的那刻，喬峰得知真相，悲痛欲絕。當初，自己每每看到此處，都免不了落淚動容。可如今，當自己真正的親曆生死，咬破手指，一筆一劃的在墓碑上寫上“南宮羽”三個大字時，薛素湮眼中卻再沒了淚水，甚至心中也再沒了痛苦或是難過，隻剩下麻木，麻木到無力動彈，麻木到再無言語。
然而，就在深穀中，暗夜裏，一身白衣的孱弱少女在墳前獨坐到天明之際。卻不知，此時，外麵的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齊國京師，九重宮闕內，仍埋頭於一堆奏折中的慕容瑾，此刻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一個字了。因為，手中剛剛看過的，無數奏折中，都隻有一個內容，那便是，如今的鼎劍閣不僅將勢力擴展到了整個江湖，更是開始攻城略地，揚言下一個要除掉的，最大敵手，便是他慕容瑾。甚至，不惜動用整個江湖和一切鼎劍閣的人力物力，對抗朝廷，奪得天下！ 不，不僅僅是眼前的這堆奏折，早在在今日的早朝之上，便有無數朝臣當朝啟奏，要他立馬作出決斷，派出大軍圍剿鼎劍閣。不僅如此，就連他派出宮去打探虛實的探子們也紛紛回報，情報確實屬實，鼎劍閣確實有爭奪天下之心。甚至揚言，他劉靖雲定要親自取了慕容瑾的性命！
憤怒的一把扔掉案上的一疊奏折，一臉愁眉不展的慕容瑾站起身來，喝退了所有跟隨的宮人，獨自一人邁步於城樓之上。
為什麽，為什麽如今會變成這樣？劉靖雲若是眷戀他手中的皇位江山，早在當初他病重之時，他便已不費吹灰之力的奪去了。又何須等到今日？
難道，難道是為了薛丫頭？是啊，不管怎麽說，薛丫頭都是因他慕容瑾而死。身為閣主的他，想來，這些天來，親眼目睹薛丫頭的離去，內心的悲痛與思念絕不會比夜夜失眠的他少吧！隻怕，正因為親眼看著她的離去，他的痛苦甚至要遠甚於他！如此說來，如今，他為了替薛丫頭報仇，要來取自己的性命，也是情理之中的。
慕容瑾舉目遠眺，遠處，宮牆外，經過那場政變之後，如今再度繁華起來的街市上再次變得熙熙攘攘，熱鬧喧嘩起來。孤身立於城樓，一臉落寞的帝王，嘴角不禁浮現一抹苦笑。薛丫頭，若是當真隻有如此，才能釋去他心中對我的仇恨，才能減輕我們彼此心中的傷痛，我又何惜我的性命？
隻是，薛丫頭，這些當真是你所希望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