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玉璽(1)
“師父,這酒好辣,好苦啊!”街市上,一個衣衫不整,麵色潮紅的小男孩,懷中抱著一個大酒壺邊撅著嘴叫喊道,邊奔跑著追趕搖搖晃晃的走在前頭的一個中年男子。
自那日起,六歲的小慕容瑾便成了醉漢身後緊跟不舍的小跟班,而這成日抱著酒壺的,一大一小師徒二人從此也成了小鎮上的一景。
“要是不苦,怎麽說借酒消愁愁更愁呢?”絲毫不理會身後氣喘籲籲,似乎快跟不上自己腳步的小男孩,走在前麵的白衣俠客仰頭又灌上一口烈酒,自言自語道。
回想起幼年時光,慕容瑾再次將壇底最後僅剩無幾的酒一把灌入喉中,酒入愁腸愁更愁。從六歲他喝過第一口酒跟著師父開始,喝酒對於他來說,就如同吃白米飯一般成了每日的習慣。
盡管他從小受師父的耳濡目染;盡管他從小喝的酒比吃過的飯還要多,但從來沒有,沒有像現在一樣,這般的酩酊大醉過。師父,看來,徒兒是真的得了您的真傳了!
慕容瑾的嘴角再次浮現一絲自嘲的苦笑。記得從他和師父一起回到山中竹屋的那一刻起,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副掛在牆上的,一襲白衣的女子畫像。那該是怎樣絕世的傾城容顏啊,仿佛,即便是天仙下凡都遠遠不及的,那樣的人兒在年幼的慕容瑾心中,似乎就應該一直呆在畫中。
而師父,也隻有在麵對著那幅畫時,才會放下手中的酒壺,呆呆的坐在那裏,甚至有時候一整天都一動不動,隻會對著那幅畫喃喃自語的傻笑,嘴中叨念著那個念念不忘的名字:“雪兒,雪兒妹妹,晟睿哥哥來看你了,我哪裏都不去了.……”
是的,因為有著那樣刻骨銘心的記憶,所以,所以他才會在萬花樓看到姚玥心的第一眼就情不自禁的深陷進去。隻因為,那是除了記憶中的那副畫以外,他看到的第一個真實存在的絕世佳人。
從此,他心甘情願的陪著她不遠萬裏去瀛城尋親;從此,他隻要看到她的一顰一笑就開心不已,仿佛除了她,那段時日,他的眼中再看不到其他的任何東西。
然而,他終究明白的太晚,太晚!值到那日清晨,那有著同樣一襲白衣,卻唯獨沒有他記憶中的傾城容顏的素顏女子飄然而去之時,他才真正明了自己的心,才有了真正痛徹心扉的感覺。
然而,直到很久以後,甚至是時至今日,他才明白,他對姚玥心,從一開始就有的,那樣不顧一切的守護和迷戀,無關風月。也完完全全,根本和那個被他守護在側的,淒楚動人的絕美少女毫無關聯。
甚至,她是不是姚玥心,那都不重要。隻因為,她的絕色容顏可以讓他再次看到年少時,那個記憶中,畫像上的仙女姐姐;她的存在,讓他以為師父還在,他也還沒有再度成為露宿街頭,無依無靠的孤兒。
似乎是喝了太多的酒,慕容瑾的腳步越來越亂,手中的酒壇也不知何時早被他扔到了角落,臉上掛著的,是近乎癡瘋的笑容。
是的,薛素湮不是那個傾城傾國,楚楚動人的姚玥心,她也永遠不會像心兒那般叫著他“慕容哥哥”,讓他無時無刻都油然而生出保護欲。但恰恰,卻是那個從一開始就和他拌嘴,彼此兩看相厭的少女讓他一直強裝歡笑,嘻嘻哈哈的臉上不知不覺有了感動和淚水的存在;甚至忘了,不知在何時,他一度堅固的內心城堡已在和她一路的嬉笑打罵中悄然轟塌。
心兒的淚水讓他疼惜,可她永遠的淒楚動人的淚花卻也讓他心中一度有了揮之不去的壓力。而那一襲白衣的頑皮少女,卻讓他在和她經曆了一路的同生共死後,才恍然發覺,原來,他們彼此才是一樣的人!
彼此互相打擊,嘲諷奚落,彼此佯裝堅強,卻從不肯讓心事被他人明了。
哈哈哈哈!師父說的果然沒錯,自古能傷人的,唯有一個“情”字。師父如此,沒想到如今,他慕容瑾到底還是傳了師承。
慕容瑾一路踉蹌著,放聲大笑。如今,他終於明了自己的感情,也終於決定要和薛素湮坦誠相對之時,卻在那個素顏女子決絕的臉上看懂了“絕情”二字。原來,原來她心心念念的,卻始終隻是她的那個“雲大哥”。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啊!
慕容瑾幾乎是在半醉半醒中,迷迷糊糊的看到了麵前正疾馳而來的。數列並排而行的鼎劍閣鐵蹄,路上的無數行人早已紛紛退避一邊,卻隻有一個醉漢,渾然不知危險所在,搖搖擺擺的朝著奔馳的駿馬而來。
見那醉漢仍是不躲不避,行於馬上的眾黑衣劍客們麵上均露出了怒容。毫不理會眼前的障礙物,仍是拉緊韁繩,大叫一聲,策馬疾馳。眼看那醉漢就要喪命於鐵蹄之下,路旁瞧著的無數行人都不由得驚呼出聲,恰在此時,被四周的鐵蹄護衛在正中的馬車中,一條白色的絲帶徑直穿過馬車麵前疾馳的鐵蹄,緊緊的綁在了那醉漢身上。
隨著一陣馬兒的嘶鳴聲響起,眾人紛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眼看就要葬身於馬蹄之下的醉漢居然被那層捆在身上的薄薄的白色絲帶給橫空拽起,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滾到了一旁的路邊,躲過了這場突如起來的災難。
隨者身上的白色絲帶收回,滾落在地的慕容瑾不經意的抬眼一瞥,卻被麵前繼續前行的馬車內,那一晃而過的白衣少年熟悉的麵容驚住,臉色微變。沒錯,此刻坐在那馬車中的,正是那日匆匆見過一麵的南宮羽。
看著眼前疾馳而過的鼎劍閣鐵蹄大隊,慕容瑾還來不及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整個人就被手中接過的,剛剛被路人撿起,隨著他的身子滾落在地,跟著一起掉下的一個物件而驚醒。
手中剛剛觸到的,正是那個一直被薛素湮揣在懷中的錦盒——那個藏有傳國玉璽的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