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殺

  洛九塵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聽雨閣的寢殿,屋外掛滿了白幡。


  管家忙前忙後的跑著吩咐著什麽,聽在人耳裏聒噪至極。


  青蘿看她醒了,柔聲說:“前麵的事不用你操心,安心躺著。”


  身體的異樣在提醒自己昨夜的事。


  那些痛徹心扉,不堪回首的畫麵。


  洛九塵緊張地摸著小腹顫聲說:“孩兒,他,他!”


  “張太醫來看過了,你必須靜養,否則就保不住了。”


  青蘿將她的手捏了捏,語重心長地說。


  洛九塵閉上眼睛,心裏轉了上百個念頭。


  自己暈倒時眼裏閃過那批黑衣人背後的主子是誰?


  這件事李承鈺有沒有搞鬼?

  他祖父有沒有從中作梗?


  一年後的血腥景象該如何破局?


  沒了嚴風的庇佑,孩兒怎麽養大?


  太多太多的問題了。


  青蘿看她臉色慘白如紙,神情木然,心下不忍,輕聲說:“有文秀在,一切別怕。”


  怕?

  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眼淚是弱者的武器,同樣是毫無用處。


  洛九塵忍著胃裏的不適,仰頭喝下藥說:“傳膳!”


  她的神情堅定而淡然,就像奔赴前線的女兵,帶了幾絲悲壯的意味。


  青蘿微微有些訝異,士別一日,就刮目相看?

  一直以來她不怎麽看的上洛九塵,因為她嬌氣又懶惰,完全沒有當家主母的氣勢。


  可就在此刻,洛九塵忽然就覺醒了。


  像是被什麽力量給附身了一樣,無堅不摧,因為孩兒不能有失。


  下葬的儀式繁瑣而冗長,洛九塵一身縞素跪在最前麵,心包裹上了一層鋼鐵。


  她用刻刀一筆一劃在棺木上刻下了洛九塵@嚴風幾個字,沉聲說:“好了。”


  眾女眷哭的撕心裂肺,悲痛欲絕。


  唯有洛九塵神情木然沒有一滴眼淚,這景象落在李承鈺眼裏也是心裏一酸。


  小孩子心裏在滴血吧?

  不過沒關係,以後都會好的,孤補償給她所有!

  洛懷遠被恩赦可以歸家,他一臉擔憂地看著洛九塵說:“阿九,難受就哭一場!”


  自己妹妹跟抽走了魂魄一般木然而立,眼睫毛好幾秒才顫一下說:“哥哥。”


  這幾日她拚著不適用膳,吐完繼續吃,好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氣,聲音跟小奶貓在叫一樣,都啞了。


  “阿九別怕,哥哥護著你!哭一場!”


  洛懷遠摸摸她的腦袋,輕聲說。


  任憑他怎麽說,洛九塵就是沒有眼淚,癡癡的望著棺木裏的人,視線看著他入了陵墓。


  第戎國的女將軍燕靈兒被帶到了陵墓前,她嗬嗬冷笑著,目光直直地看著洛九塵說:“誰能殺得了清遠王?”


  “誰?能殺得了清遠王!”


  她的語調冰冷又帶了幾絲嘲諷,眼角笑出了淚花說。


  禁衛軍的長刀落下,她的頭顱掉在地上,眼珠卻還直直地看著洛九塵。


  “國父戰死沙場,孤甚為悲痛,以滅第戎國,祭奠他的英魂,落葬!”


  李承鈺雙手負後,朗聲說。


  哀樂聲起,洛九塵腦海裏回蕩的,是燕靈兒臨死前的話,誰?能殺得了清遠王!

  凶手就在這個場地裏!


  他們心裏正在狂歡和慶祝,自己必須把他揪出來,必須!

  這件事轟動一時也就過去了,朝代永遠不缺英雄的存在,痛苦的是活著的人。


  洛九塵變得比以前還要怕冷,深秋時節寒雨微涼,聽雨閣裏早早就燒上了銀線碳,溫暖如春。


  “青蘿,落雨了你怎麽還來?快進屋。”


  她坐在窗沿邊整理家書,聽到門外有動靜,狐疑地說。


  “今日飲食如何?吐的可還厲害?明日就滿三個月了。”


  青蘿脫掉外袍,坐在她邊上掖了掖被角。


  洛九塵手裏一頓,聽說京都最靈驗的道觀是靈峰觀,在北郊紫薇苑附近。


  那裏的蒼明道姑可通陰陽,窺天機,十分厲害。


  想到追查黑衣人的事遲遲沒有進展,她神色一動說:“你明日得空,陪我去趟靈峰觀如何?”


  “當然,你謄寫的地藏經散發了幾百本,連蒼明道姑都向我打聽你呢。”


  青蘿睜大了眼睛說。


  嗯?素未謀麵,她問的著麽?蹊蹺了些。


  “你還不知道吧?京都所有道觀裏的許願牌都脫銷了,好多為清遠王府祈福的,洋洋灑灑一大片,蒼明道姑連夜定製都趕不上用,花費了好些人工。”


  青蘿看洛九塵一臉茫然,耐心解釋道。


  莫非是哥哥鼓動人做的?


  這陣仗也太大了些。


  洛九塵小心翼翼地將信收進匣子裏。


  她抬眼見青蘿今日穿了件碧色的衣衫,襯得容光煥發,脫口而出:“今日是你生辰?”


  青蘿的臉上泛起幾絲紅暈,想到今日出府時,嚴文秀拉著自己手,聲明要送禮物。


  兩人平日裏客氣有餘,親密不足,今日忽然有了變化,自然是歡喜。


  “他事務繁多,失約也是常有的,還不一定呢。”


  她有些局促地說著,俏臉上滿滿的都是紅暈。


  用過晚膳,雨漸漸停了,晚霞玫瑰多姿將天邊都染紅了,看得人心裏生了幾分暖意。


  想到明日就可以出門,洛九塵迫不及待的想給孩子鏽點東西。


  她一疊聲地書案到:“樂水!拿我那套小書童的衣服來!我要出府!”


  京都的街道車水馬龍,她買好了繡樣,信步走進了紅塵酒館,店小二迎上前說:“小公子需要什麽?”


  “兩壇梨花酒!”


  洛九塵朗聲答道。


  紅塵酒館的屋簷上,站著一位黑衣女子,手裏領著酒壺哈哈一笑說:“你確定右耳垂有顆紅痣的是清遠王妃?”


  “不錯,清遠王落葬那日,她跪在最前麵,我國燕靈兒將軍慘死,就用她來償命!”


  她身後的男子冷聲答道。


  而此時的洛九塵絲毫沒有察覺馬車被人尾隨,她還心心念念著去買繡樣給孩子做個肚兜。


  平康坊裏人頭攢動,洛九塵終於挑著滿意的繡樣,就聽到身後響起巨大的爆炸聲。


  “砰!砰!”


  街麵上到處出是四散逃命的人。


  “小姐這邊跑!”


  樂水大聲喊著,揮出袖中的暗器向後射去。


  隱在暗處的雲錦衛落了下來,與一批黑衣人激烈地廝殺著。


  洛九塵踉蹌著的剛跑到巷子口,就見黑漆漆地巷子裏忽然有人伸出一把長矛!

  轉瞬之間,樂水的右臂就掛了彩,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煙灰說:“是第戎國的人,他們額頭有標記!”


  前有火炮攻擊,後有黑衣人追殺,擺明了今日要殺自己。


  洛九塵腳一趔趄差點摔倒,被人穩穩扶住了。


  是他?


  來的真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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