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3
將軍府前廳，明玉愁容滿麵，李嬤嬤低聲念著經書在禱告。
洛九塵在屋裏著急地踱著步子，抱怨道：“黎平去了這麽久，怎麽還沒回來？”
“報！”
門口閃進來一道藍色身影，黎平擦了把額頭的汗珠，端起案桌上的茶壺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
“快去添茶，要六分熱的，再端兩盤玫瑰酥來。”
明玉站起身吩咐道。
黎平吃的太急太猛，又打著嗝，艱難地翻著眼皮梗了梗脖子。
宮裏太凶險，李承鈺又是個腹黑的主，這件事探查一定極為不易。
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分寸。
“慢點吃，別噎著。”
洛九塵輕拍著他的背給順了順氣。
眾人：“.……”主仆有別，王妃這是？
“小的當不起。”
黎平瞳孔地震，身子後撤了兩步將宮裏的情形娓娓道來。
“洛將軍押解要犯經過廣平門的時候遭遇埋伏，對方火力太猛，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聖上震怒，說要三司會審，不許任何人探視。”
“阿九，你看好檀兒，我進宮一趟。”
明玉一臉平靜，臉上帶著視死如歸的悲壯。
大不了就是跪著哀求，一直求，聖上總會鬆口的。
“去什麽，不許去！”
李嬤嬤念經的聲音停頓幾秒，將拐杖戳的當當響：“火上澆油，於事無補。”
洛九塵勾著發尾飛快地思考著，當務之急是查到事情的真相。
李承鈺行事腹黑又霸道，此時正在氣頭上，暫避鋒芒為妙。
聽聞那位禦林軍的首領南風將軍甚得聖心，不如去問他。
“黎平，隨我去趟南府。”
洛九塵拉著明玉的手捏了捏，寬慰道：“嫂嫂莫怕，我去打探情況。”
她的步伐又快又急，卻又帶了幾分堅毅和威嚴。
“阿九長大了。”
李嬤嬤感歎地摸著胸前的佛珠，望著那道瘦弱的背影，忍住了沒有出口的半句話。
可惜命途多舛，沒了夫君庇護。
孤身一人，沒有子嗣，我的阿九，以後可怎麽辦呐。
“病的起不來了？”
候在南府門口的洛九塵扇著扇子，心更焦灼了幾分說。
病急亂投醫，自己與他一向沒什麽交情，隻怕是個托詞。
眼下還能尋誰來問問？
她坐在馬車上正在苦思良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餘紅英。
去找她？不去找她？
“為了哥哥的安危，豁出去了！”
“掉頭，進宮！”
洛九塵掀起馬車簾子大喊道。
入宮一切順利，青鸞宮的掌事宮女見了洛九塵喜笑顏開。
自家娘娘天天抱怨呆在宮裏煩悶，剛好來個誌同道合的人。
“九塵，快過來跟我一起投壺！”
庭院裏，餘紅英將手裏的箭羽甩的叮當作響，笑嘻嘻地說。
看來她是前朝的事一無所知，今日怕是白走這一遭。
洛九塵勉強笑笑，意興闌珊地投了幾支試探地說：“紅英，我今日來是有件事求你。”
“九塵，我也很想幫你，但是聖上為此事發了好大的火，那日在承乾殿當場杖斃了三名官員。”
餘紅英麵帶難色，按著劍柄說：“天牢那邊我都打過招呼了，你哥哥除了限製自由，其他方向並無苛待。”
杖斃三名官員？
洛九塵聽得後背發寒，李承鈺這是雷霆震怒！
總不好因為哥哥的事再連累餘紅英，她做到如此地步已是難得。
“謝謝你，紅英。”
洛九塵伏了一禮，示意秋月端上精心挑選的禮物。
兩人嘰嘰咕咕說了一會兒話，忽聽太監總管安福的尖細嗓音響起。
“陛下駕到。”
屋裏院外齊刷刷跪了一大片，洛九塵心裏慌亂至極，怎麽又把他給招來了？
她站起身時，衣袖掃到案桌，熱茶灑在了牡丹花的腳麵上，忍不住低吟了一聲。
這番受驚模樣落在李承鈺眼裏更是添了幾分煩憂。
屋裏靜默至極，都在等著天子那一句平身，卻一直不見出聲，果然陛下心情很差。
忐忑不安的洛九塵剛要開口就被人按住了手臂。
“陛下，臣妾腰痛，可否先平身？”
餘紅英故作虛弱地用手撐著腰，慘兮兮地看向麵前的帝王。
“慣會惹人疼，允了。”
李承鈺親手扶起她，笑的溫和敦厚，如冬日裏的暖陽一般。
洛九塵餘光瞥見他二人琴瑟和諧，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或許之前的事自己多想了，他是賢名在外的君王，斷不會那般不管不顧的。
更何況，自己與他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三人各懷心思的用過午膳，坐在主位上的帝王開了口。
“良將難尋，人非無過，不必自尋煩惱。”
洛九塵眼前一亮，嗅到了一線生機，他這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算是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
“臣婦多謝陛下寬厚。”
她麵帶喜色，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
“該謝你的好姐妹，紅英。”
李承鈺轉著手上的玉扳指，眯著眼打量著身旁英姿颯爽的嫻妃。
進宮一趟有了定心丸，將軍府裏的陰霾總算暫時散去。
洛九塵陪著檀兒繼續剛才沒完成的大事：鑽狗洞。
檀兒興奮的手舞足蹈，拽著她的衣袖往偏院裏走去。
洛九塵一臉疑惑，看他輕車熟路的沿著狗洞鑽了進去，衝洛九塵招了招手。
兩人如走迷宮一般的走到了最盡頭的院子，檀兒撅著屁股正要鑽，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住了。
侍衛躬身說：“夫人有令，此院不許人靠近，還請小姐回去。”
咦？洛九塵踮起腳尖，見那院落慌敗不堪，院裏長滿了雜草，也不像是住了人。
“哥哥不會把銀錢藏這裏了吧？可真夠賊的！”
洛九塵皺著眉頭故作嬌憨地說。
這個院子一定有問題，晚上叫樂水來探探。
侍衛麵麵相覷，艱難地扯了個嘴角說：“還請小姐回去。”
她心裏疑惑也並未多想，抱著檀兒往回走，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給嚴風的繡的荷包不見了！
這可是折騰了好久才繡出來的，丟了又得重做。
“我今日出門還帶著的對吧？剛才鑽狗洞的時候呢？”
洛九塵急得直跳腳，抓著樂水的肩膀重複地問道。
樂水微低著頭，緩聲說：“小姐莫急，你陪檀兒玩著，我去給你尋一尋。”
青蘿大婚那日，夜半時分自己被黎平叫了出去，才知道王爺出了事。
他的冰棺暫放將軍府，秘不發喪。
今日小姐偏偏陰差陽錯去了那院子，萬萬不可露了端倪。
洛九塵並未有疑，抱起檀兒，捏著他的笑臉盈盈笑著往冷香殿走去。
樂水越看越心酸，狠狠地將匕首插在了樹枝上。
守護院子的侍衛見來人是樂水，自動讓開了一條道。
小姐，你愛的那個人長眠於此了。
我多希望……你永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