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手山芋
冷香殿裏靜默無聲,洛九塵等著嚴風的有力反擊,他會再說一句洛姑娘請自重,還是放肆?
意外的是,什麽都沒有,此人站起身看向門口說:“懷遠,情況如何?”
“哥哥!哥哥!”洛九塵大喜,一疊聲地喚道。
眼一花,就見自己哥哥大步走進寢殿,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自己說:
“阿九,你真是嚇死我了,這會還有哪不舒服?還想吃什麽,我叫下人給你做。”
這些都不重要,查清幕後之人才是關鍵,洛九塵眨巴著大眼睛帶了幾絲急切說:“哥哥,到底怎麽回事?”
洛懷遠威武的臉上現出幾分疲憊說:
“府裏混進奸細已有數日,禍端就是從我征戰回來那日埋下的。
當時我在街上救了一個小乞丐好心收他入了府,他是第戎國的人。
連累你遭這麽大的罪,還好有嚴風在,不然此事真的不堪設想。”
洛懷遠停頓了幾秒,帶了幾分震驚幽幽地說:
“聖上聽聞此事震怒,連夜將鄭美人賜死,連帶家人也全部問斬。”
嚴風神色一滯,想到今日入宮之時與嚴皇後談論的事。
聖上的飲食被人下了毒,足足有半年之久,如今毒入心脈,最多撐不過兩年了。
眼下中毒二字是聖上的逆鱗,如此反映預料之中。
他若有所思說:“子清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洛懷遠錘了他一拳沒好氣地說:
“一聽這口氣是要教訓我了吧?來回奔波,我連口熱湯都沒喝上,這會子胃裏難受的很,緩緩再說。”
哥哥回來了,還怕他作甚,雖然冷酷王爺你今夜救了我,但是本姑娘還是很記仇的!
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賞我兩個放肆,此仇不報非女子。
洛九塵眼珠一轉,心裏有了計較,瞟了眼外堂的嚴風一字一句地說:
“樂水,快給子清哥哥,端碗熱乎乎的小錕飩來。”
她每說一個字,就瞅著嚴風的臉黑一分,最後一個字說完。
樂水站在嚴風身後,隻覺得那寒意滲到自己骨子裏,冷的人發抖。
嚴風暗暗握緊拳頭,冰山臉上泛起一絲怒氣對哥哥說:
“令妹行事毫無規矩,若不嚴加管教,以後定會闖下大禍,你好自為之。”
瞧著嚴風的身影大步離去,腰間的佩劍低低鳴叫著,像是氣到了極點。
氣走了那個冷酷王爺,洛九塵複仇成功,開心的晃了晃腦袋,就聽哥哥眉頭皺了又皺,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說:
“阿九別頑皮了,你以後還是喚他王爺的好,惹怒他沒有好果子吃。”
洛九塵勾著發尾卷了卷,歪著腦袋,理直氣壯地說:“我是你的寶貝妹妹,你不是說他絕對不敢殺我麽?”
洛懷遠一本正經地說:“那是你不了解子清的為人,他們嚴家是開國元老,皇家親封唯一的異姓王爺。
在我大月古朝那是數一數二的顯赫家族,不是你我得罪起的。”
“聖上當年五子奪嫡,差點命喪渝州,嚴風的影衛單挑數萬人,從屍山血海裏把人背回來的。他殺過的人比你見過的人多百倍。”
“他性子冷傲,行事狠辣,生平最不喜女子觸碰,你以後見了他躲遠些,我怕他發狂起來,真會殺了你。”
“我與他雖有軍中情誼在,與別人親厚些,但也隻是相對而言。”
“哥哥今日全是肺腑之言,你可要牢記於心。”
洛九塵收起了嬉笑的神色,暗想也隻有如此顯赫的家族,才能護得住將軍府的平安。
李承鈺再腹黑狠辣,也不敢動嚴家,所以自己還是得抱緊他的大腿才好。
一想到剛才那幾個被炸成血花的黑衣人,還有他身後那個右臂繞著黑蛇的侍衛。
她心裏沒來由的生出幾分懼意來,這個人喜怒難辨,可怕可怕。
眼下此人對自己厭惡至極,該如何破局才好?
夢境裏最後的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真是的?他那樣冷傲的人,怎會那樣深情地喚著阿九,奇怪至極。
四皇子府苑,李承鈺負手而立,望著天邊的殘月出神,聽完侍衛的稟告,沉吟著說:
“洛九塵中毒一事,父王如此震怒定有蹊蹺,再去探。
給將軍府不必送禮,冷一冷那個小孩子。”
侍衛跟了他多年,還算了解他的性子,做事深謀遠慮,可這麽緊要的關口,卻偏偏不送禮?
李承鈺看著他一臉困惑的神色說:“虛虛實實,這些事我心中有數,去辦。”
侍衛躬身應了,小心翼翼地說:“陳相那邊,殿下明日是否按原計劃進行?”
李承鈺的臉龐隱在昏暗的燭火裏,一半昏暗,一半光明,看不清喜怒。
侍衛垂首等了許久,才聽他沉沉地說:“暫緩兩日。”
因著聖上對中毒事件的處理超出尋常的狠戾,朝堂裏的人又開始揣測起聖意來。
聖上如此器重龍威將軍洛懷遠,他的妹妹又待字閨中,這裏麵大有一番用意。
連太子殿下都送來了禮物,更別提其他的皇親國戚了,補品堆成了小山。
洛九塵天天被拘著不許邁出屋門半步,喝各種湯藥,莫名覺得,某些地方的尺寸好像都有了變化。
樂水細心地熨燙著衣衫,瞧著自己小姐趴在床榻上,看著話本子笑的花枝亂顫。
膚如凝脂的一對玉足晃來晃去,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想到外麵沸沸揚揚對自家小姐婚事的猜測,沒好氣地說:
“小姐的衣服尺寸都得改了。”
“哎呀你還說!”洛九塵潔白細嫩的臉頰上泛起幾絲紅暈,伸出爪子照著樂水就是一頓撓。樂水邊笑邊躲,連連告饒到:“小姐,我錯了,饒了我,饒了我。”
“那小姐到底怎麽想的,可要早下決斷,別等到賜婚聖旨下來,可就悔之晚矣了。”
樂水停住笑一本正經地說。
這是個實誠孩子,武功又好,對自己也真心,洛九塵心裏一沉。
自己的確疏忽了,李承鈺那是什麽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此事不得不防。
她立刻翻身坐起說:“哥哥今日何時下值?我去找他商量大事。”
“我要出府,去品芳齋用膳,快去幫我定包廂,還有還有,書童的衣服要那件丁香色的!”
“我的飛雪劍要帶上!穿那雙小羊皮的短靴!”
自家小姐這急性子,能把人催死了,樂水無奈的搖搖頭,替她備好了一切事物。
品芳齋的冬至包廂裏,對著一桌子美味佳肴,洛九塵饞的口水都下來了,埋頭聚精會神地與美食戰鬥著。
她邊吃邊伸出纖纖玉指點評道:
“哈哈,這蘆花雞,這冷盤牛肉,還有這西湖牛肉羹都是人間美味啊,世間最銷魂之事不過如此。”
反倒是洛懷遠一臉疲憊,興致不高,匆匆用了幾口說:
“阿九,我明日得出趟遠門,你們幾個都警醒點,護衛我都安排好了,夜裏兩班換崗。
你呢就安心的養好身子,待我回來時給你帶幾支上好的梅花。”
“上好的梅花?”洛九塵心中一驚說:
“你們要去蒹葭山找扈婆婆?整個大月古朝,那裏的梅林是最美的。”
“正是,此事說來很是棘手,聖上被噩夢所擾發下話來,誰能請得動扈婆婆下山,就算大功一件。”
“太子殿下和李承鈺都去過了,都無計可施,如今這燙手山芋落在我和嚴風頭上,所以我必須得去一趟。”洛懷遠苦笑著說。
扈婆婆這個名字在茶館裏出現的頻率非常之高,她是大月古朝最知名的神婆,傳言她富可敵國,性情殘暴。
每天吃一盤人肉沙拉才能睡得著,讓人又敬又怕的角色,求到她頭上,聖上噩夢這事不簡單。
洛九塵擔心地說:“這個扈婆婆殺人如麻,哥哥此行太危險了,不行,我要跟你們去。”
“胡鬧,那是殺人不眨眼的人,你去了哪還有命在,嚴風會幫我的,你要是亂跑,回來我定罰你。”
洛懷遠抬眸望著自家妹妹,罕見的帶了幾分嚴厲,板著臉,一臉的嚴肅。
包廂的門被人打開,紫衣男子大步走進來說:“聖上口諭,即刻出發。”
寒意瞬間席卷了整個房間,眼前的小書童捧著撕了一半的雞腿,轉了轉眼珠說:
“太好了,那帶我一起吧?”
身為女子拋頭露麵,舉止粗俗,實在是,一見到她,嚴風脖頸處的那片肌肉不受控製的緊繃起來,冰山臉上微微蹙眉,冷冷地說:
“懷遠,我的話都白說了!”
他的語調裏帶了幾分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聽在洛九塵耳裏實在是刺耳,無奈自己還得攻略他,真是看見他就來氣,她壓著怒火淺淺行了一禮說:“九塵見過王爺。”
這對冤家一見麵,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洛懷遠立刻解圍道:“阿九這幾日在府裏調養,屋門都沒出過,很是乖巧,她實在掛念我才出來的,消消氣。”
眼看他二人起身要走,洛九塵立刻急了,扯住自己哥哥的衣袖說:
“扈婆婆喜歡梅花,我也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對吧?
這麽多人攻不下來扈婆婆,說明思路有問題。
換個角度,換個方法試試對不對?
我去了一定不給你們添亂,一切聽你們的好不好?”
“不行!”洛懷遠還是一如既往的堅持。語調溫和卻沒有商量的餘地。
“辦正事,走!”嚴風微一沉吟,推門而出。
洛九塵:“??”他怎麽突然同意了,嚇死本姑娘了。
洛懷遠:“??”子清今日行事有些叫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