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神明的祭品

  大祭司的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


  事情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他非常自責，他走出了神廟。


  “寧將軍，您的兵練得怎麽樣了？“他到了都督府，問寧守說。


  “還不行，我的兵不是對付妖狼的，妖狼現在已經沒有資格了，“寧守非常霸氣的說，”大將軍說要我安心練兵，妖狼和他們比較起來，妖狼太弱了。”


  大祭司歎息了一聲。


  “這場戰爭，早點結束吧，”他說，“我心神不寧，或許會發生什麽大事，或許神明的目光，已經投向了大荒。”


  “嗬嗬，神明，神明。“寧守嘲諷的說。


  “我的話你不信，顏阿嬤的話你應該信，我們對神明的力量是一無所知的。”大祭司說。


  ”先生說的是，”寧守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說，“但是我等該如何做呢？因為神明強大而匍匐在神明膝下？繼續獻祭著自己的族人還是起而反抗？”


  “人族生生不息，子子孫孫無窮盡，總會有一天可以不再獻祭自己的族人。”大祭司說，“隻是這場戰爭，給了神明很多插足大荒的機會，這場戰爭該結束了。“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先生是想我將新練的軍士參戰，但是大將軍和大可汗對新軍有他們的想法，他們告訴我，我最主要的職責是防止三眼族或者那些匍匐在神明膝下的種族，我們作戰的對象，並不是妖狼。容我稟告下大將軍和大可汗。”


  大祭司搖了搖頭。


  “人族要立於大荒，要擺脫獻祭自己的同胞的命運，靠我是永遠做不到的，但是你們和大將軍，和大可汗是有機會的。我存在的意義就是假如你們失敗了，大荒的人族就算是成了各族的奴隸，都還有機會重新站起來，“大祭司說，”我恨神明，但是我還得真誠的侍奉神明。”


  寧守沒有說話。


  “但我還是沒有辦法消除我個人的感情啊，雖然有負大可汗和大將軍的重托。有個農家的孩子被海東青殺了父親和弟弟，他父母都是孤兒，無親無故。他將自己獻祭給神明，希望神明為他報仇。神明會接受他的獻祭，並不可能為他報仇，孤兒寡母可憐啊。“


  “有這事？”寧守說。


  大祭司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


  “我於心不忍，看鴉牢之將軍才受了傷，人又熱心，想托付他照顧一下這可憐的孩子的家人。但是現在我心神不寧的，或許有大禍事發生。所以想來想去隻有找到將軍，現在將軍手上的力量，可能可以阻止這禍事發生吧。“


  寧守竟然對著大祭司長長的拜了一拜，行了大禮。


  “將軍這是折殺老夫了。”大祭司慌忙將寧守給拉住，說。


  “大將軍和大可汗說可以將大荒人族托付給大祭司，果然!假如我等敗了，大祭司就將忍辱負重，承擔罵名，比先大可汗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當年人族多少人恨不得將先大可汗食肉寢皮，今天因為我們人族才了解大可汗的用心。大祭司當得起我這一拜。“


  然後，他看了看北方。


  “大祭司憂慮有理，妖狼貝飛鴻陰險狡詐，海東青一般不會襲擊人類，這中間一定有陰謀，“然後，寧守驚呼了一聲，”琴心公主，他們是衝琴心公主去的，鴉牢之可能並不是他們的目標。“


  孩子在灶台上燒著火。


  灶中的火光，凝結成了一道火精靈。


  “你恨這些大鳥嗎？”


  “恨。”孩子說。


  “它們是妖狼喂的。”火精靈告訴他說。


  “我知道。”對於這些事情，孩子是知道一些的。


  “你想殺光它們嗎？”


  “想。”孩子毫不猶豫的說。


  “要殺光它們，你準備付出什麽代價呢？”火精靈在誘惑著他說。


  “什麽代價都願意付，什麽代價都可以付出，哪怕是死，我也願意。”孩子說。


  “你們人族是打不過妖狼的，人家妖狼縱橫草原，他們是吃肉長大的，而你們卻守著田地，你們是吃米麵長大的。吃草的總打不過吃肉的。”火精靈說。


  孩子想了想，這話是有道理的。


  “那怎麽辦？你有辦法嗎？”


  “孩子，你知道西去五十裏路的地方有戰神的神殿嗎？你可以將自己獻祭給戰神，戰神可以幫助你達成願望的。戰神很靈，隻是你們人族現在不信仰他們了。”


  “是很靈，”孩子說，“我是知道的，我們的祭司說過，當年神使斬殺黑龍城的惡龍時，就在戰神廟給戰神獻祭的，神明在這裏顯靈，留下了黃金槍。


  ”你可以去神廟獻祭自己，假如戰神答應了，你就將自己獻給戰神，假如戰神不答應，你就再去想別的辦法，隻要你虔誠，我想戰神一定會答應你的，畢竟人族之中，還敬重神明的人不多了。“


  小男孩考慮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說：“好！”


  然後他悄悄的拿走了柴刀，悄悄的走出了家門，他一步一回頭，但是他還是離開了家，沒有給自己母親和弟弟妹妹打招呼。


  他知道，自己母親絕對不會讓自己獻祭給神明的。自己弟弟妹妹還小，他看到自己弟弟妹妹，一定會不忍心離開的。


  他悄悄的走了，來到了戰神殿。


  祭司接待了他，他告訴了戰神他要什麽。


  戰神答應了他的請求，對他說：“孩子，你選擇了正確的路，向神獻祭，神不會負你。“


  孩子信奉了戰神，戰神賜予了孩子力量，引領他前進的方向。


  大雪紛飛的夜晚，他帶著戰神賜予的力量離開了戰神廟。


  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少力量。


  他如同鳥兒一般在空中飛翔，他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弟弟妹妹們都睡了，母親在油燈下發呆。


  他想去告訴母親不要傷心，他會為父親和弟弟報仇。但是他答應了將自己的一切獻給戰神，他答應了戰神要忘記塵世間的一切。


  他歎息了一聲，將對母親和弟弟妹妹的思念藏在心中最底下的地方。他是戰神忠實的信徒，戰神一定會庇佑母親和弟弟的。


  妖狼的力量很強，人族不是妖狼的對手，在人族之中，像他一樣因為妖狼而遭受磨難的人還很多。戰神告訴他神可以拯救這些可憐的人，他讓這些可憐人都信奉戰神。


  他雖然強大，但是他一個人也沒有辦法戰勝妖狼。


  於是他從軍了。


  他個頭長大了不少，已經成了大小夥子了。他帶著他的兄弟們征戰著。


  他漸漸的從一個小小的伍長，成了什長，成了百夫長，成了千夫長，成了將軍。


  人族的大可汗肯定了他的戰功，封他為大將軍。


  每次戰爭之中，他都照顧那些孤兒寡母，贏了民心，打退了在人族地盤中作威作福的妖狼。


  在他心中，他一直想著那天晚上的事情，那一天殺了他的父親和弟弟的海東青。


  他也非常想回家看看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妹妹。但是他已經答應了戰神，隻有將這思念藏在內心最底下。


  他位極人臣，在朝廷之中呼風喚雨，漸漸的他失去了本性，他幾乎忘記了自己一切都是神明賜予的。


  神明並不希望人族和妖狼之中再發生戰神，但是他想報仇，挑起了戰爭。


  他將當初在大青山的妖狼全部誅殺，將妖狼的海東青全部誅滅。從此以後，有喂養海東青的，不管是妖狼還是人族或者是什麽種族，都滅九族。


  他時時刻刻思念著弟弟妹妹和母親，雖然他有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但是也沒有辦法阻擋對還在大青山的親人的思念。


  於是他決定去看一眼他們。


  他去了，弟弟妹妹都已經成家立業，自己當初的房子已經翻新了，建得非常的好。


  母親身體也非常健康，她發現了他，但是母親並不敢問他，因為母親知道這個人就是人族的戰神牟柱國。


  他長得和自己失去的孩子有幾分形似，但是他絕對不會是自己的孩子。


  他還記得自己對戰神的承諾，也不敢相認。


  他看到自己的侄子外甥們一個都非常漂亮可愛，他心滿意足。


  戰神的使者責備他忘記了承諾，他不敢分辨，隻是求戰神原諒。


  他在人族的威望太高，老可汗死了，新可汗沒有辦法鎮住他，希望他能死去。功高震主，從來就是一件非常忌諱的事情。


  他問戰神自己該如何處置。


  戰神說：“你當年將自己獻祭給我，我沒有要你的獻祭，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信仰我而獻祭給我，而是對我有所求。”


  他想了想說：“我現在是真的信仰你，請接收我的獻祭吧。”


  他覺得自己假如活下去，無論是對人族還是對自己的家庭都不是好事。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對自己的家庭和人族都已經非常的放心。


  他死了，對人族和自己的家人都是解脫。


  “我是真心的想將自己獻祭給您，請允許我和我的親人，和我的可汗告別吧！“他向戰神禱告說。


  戰神答應了他。


  他告訴他的兒女，要他們永遠信仰戰神；他告訴他的母親，他的弟弟妹妹，要他們也信仰戰神，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戰神，他已經為死去的弟弟和父親報仇雪恨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海東青了。


  他告訴君王，請求他信仰戰神，人族的興旺發達，離不開戰神的支持。他要將自己獻祭給戰神，讓戰神繼續成為人族的保護神。


  他滿心喜悅的回到了戰神殿，等著將自己獻祭給戰神。


  天上的仙鶴陣陣，戰神的仙鶴，要將他接到神城。


  他對戰神的恩賜感動得無疑倫比，他匍匐在地上感謝著戰神，跨上了仙鶴，等著將自己獻祭給戰神。


  他害怕自己在塵世之中汙染了的身體玷汙了戰神，他半個月喝清水，排幹了自己身體之中不潔之物，他焚香沐浴，更好衣服，他隻希望戰神能滿意他，能滿意他的虔誠。


  他眼睛之中滿是光彩。


  老祭司還活著，他信仰戰神，戰神賜他長壽。他告誡老祭司說：“一定要信仰戰神。”


  鶴鳴陣陣，抬頭看看天空，仙鶴們在等著他，戰神也在等著他。


  他將自己精神調整到最佳狀態，他希望戰神記住他最光彩的一麵，他想讓戰神知道戰神對他的青睞並沒有白費，他想讓戰神知道自己的信徒在人間是人傑，沒有給戰神丟臉。


  他想做一個戰神從來就沒有擁有過的唯一的祭品，他希望戰神能愉快的享用他，他恨自己無能，隻能這樣回報戰神。


  戰神對自己、對人族這麽青睞，而自己卻隻能這樣回報戰神，想起來都非常的羞愧。


  老祭司目光呆滯的看著他跨上了仙鶴，他對目光呆滯的老祭司展顏一笑。


  老祭司的信仰還是不堅定啊，看他目光呆滯，他可能不能理解戰神忠實的信徒的獻身精神，這是一個可憐人，神明賜他漫長的壽元，而他的信仰還是如此的不堅定。


  回首自己這一生，自己的信仰也動搖過，但是最後自己還是找到了自己的信仰。


  這些可憐人，希望他們也能找到自己的信仰吧。


  老祭司閉上了眼睛，臉上有慚愧和內疚的表情。


  這就對了，戰神那麽青睞人族，保佑人族，而他們的信仰竟然如此的不堅定，應該慚愧，應該內疚。


  下雪了，世界一片潔白。


  就是這樣的一個潔白的日子中，自己離開了家，現在要在這樣的一個潔白的日子離開這個世界。


  自己的這一生多姿多彩啊，位極人臣，完成夙願，一切都多虧了戰神。


  仙鶴向西，鶴鳴陣陣。


  人間一片祥和。


  他閉上了眼睛，仔細的回味著自己的這精彩斑斕的一生。感謝戰神！

  戰神廟中，老祭司沉默的坐在神殿中，燈光昏暗，天氣很冷，滴水成冰。


  一位年輕的女子帶著兩個孩子衝了進來，她的背上，背著一柄長弓。


  兩個孩子，一個是人族的孩子，一個是妖狼族的孩子。


  “那孩子呢？”這個年輕的女子就是人族的琴心公主姬琴心，她一見麵就問老祭司說，“那個孩子呢？“


  “走了，他自願獻祭給神明，他已經去了；來的時候，他滿懷戾氣，去的時候，他非常平和，“老祭司說，”他已經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東西，他非常平靜而虔誠的去獻祭神明了。“


  姬琴心看著這祭司，她很無語。


  楊軒也看著這祭司，一股驚悚感覺從他心中升起。


  他淡淡的說：“姑姑，等下八叔和十叔就會來，我們去等等他們，看他們有什麽主意，我們要救這孩子，他太可憐了。”


  “八叔和十叔不會來的，“姬琴心說，”他們不會知道這事情的。“


  楊軒的後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可是臉上還是沒有異常的表情，他悄悄的說：

  “我們追不上仙鶴的，隻有八叔叔和十叔有辦法——我悄悄的讓小七告訴了他們。”


  ”你這孩子！“姬琴心有一些不快的說。


  楊軒抓住了姬琴心的手，悄悄的在手心中劃了幾個字。


  “你這熊孩子，你一點也不理解你八叔和十叔，太任性了，你根本不知道他們承受多少壓力，這點事情也告訴他們幹什麽？”


  老祭司還是沒有表情，他安靜的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