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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宇文翼歎了口氣,將沐垚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拿下來放在胸口道:“垚兒,自從朕登基以來,這話你了好幾次了,本來朕是生氣,現在卻連氣也生不起來了。以後我們別這個事情了好嗎?順其自然吧好嗎?”


  午膳沐垚食不知味,而宇文翼心情也頗為低落,沒有午睡回上陽宮去看折子去了。沐垚坐在廊下,看著狸奴在院子裏頭瘋跑,它是成婚那年宇文翼送給沐垚的,如今七歲了,已經很少能有力氣像今日一樣滿院子的亂轉了,平常都是窩在沐垚的腳底下,一呆便是大半日,微眯著眼睛,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


  原本伺候著先皇的內監周興金,如今在太後跟前兒當差,他已經老了,宇文翼本想著給他買一處宅子,讓他出宮養老,可是他自己無親無故,一輩子都在這皇宮裏,有太多割舍不下的東西了,於是太後便讓他去壽康宮中當差,閑來無事也能陪著太後一起回憶回憶先皇在世時候的事兒。


  太後很少勞動他的,今日竟然是他到了這景合宮中,他的身子還沒有俯下,便讓沐垚身邊的內監程子扶了起來,笑道:“皇後娘娘了,您是侍候先帝的,在這景合宮中不必有那麽大的規矩。”周興金順著程子的手打了個千,道:“太後娘娘在壽康宮中無事,請著皇後娘娘過去會話兒。”


  沐垚點點頭,道:“好,您先回去吧,本宮收拾妥當便過去。”先皇薨逝之後,慤貴妃雖然成為了這下最尊貴的女人,可是她的心卻空了,無論用什麽好像都填不滿。宇文諾還活著的時候,她雖然不能經常看見他,但是還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聽到他的消息,可是如今卻什麽都沒有了,所謂人去樓空,孟依柔現在偶爾已經想不起宇文諾的樣子了,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去翻看他的畫像,這種感覺讓她害怕,她生怕有一她會將他完全忘記,那恐怕這個世上便不會有人記得他了吧。


  沐垚還未曾到,麗太貴妃倒是先來了這壽康宮鄭她身上穿了一件青白色仙鶴齊飛的長裙,頭上隻戴了兩隻銀色的藍寶石梅花釵,素淨的狠,太後忙把她迎進來,道:“今日怎麽得空過來了,不是淑兒帶著孩子進宮來請安的麽。”自從宇文翼登基,淑兒便能夠自由的出入皇宮了,倒是全了淑兒與麗太貴妃的母女情分,淑兒也是個有分寸的,來了最多也就是給太後與皇後請安,其他的時候都是戴在麗太貴妃的寢宮裏,很少出來走動。


  “別提了,過了午孩子就有些鬧覺,我這本來這幾日便頭疼的厲害,便讓他們回去了。”罷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發疼的腦仁。太後讓人上了杯茶給麗太貴妃,笑道:“看看你啊,如今相見就能見到了你倒嫌煩,這麽快就忘簾初想念淑兒想得狠的時候了。”麗太貴妃也不惱,端起了茶杯用杯蓋將那茶葉末子掃了掃笑道:“還不是咱們皇上開明,才讓我啊,有這樣的好日子,不用想著見不著了。不過還是姐姐福氣好,如今皇上和皇後日日都來請安,孝順的狠。”


  正著,沐垚走了進來,看見麗太貴妃也在,笑著道:“兒臣給母後,太貴妃請安。”麗太貴妃回頭看去,隻見沐垚身穿淡紫色的袞邊壽字紋百碟穿海棠襦裙,頭上梳了一個簡單的飛髻,左右各插了一支琺琅福字鳳尾釵,用金線撚成的流蘇垂在肩頭,隨著她的步伐一搖一擺。


  “看看這孩子,怎麽做了皇後穿的還這般的素淨啊。”麗太貴妃站起身來將沐垚迎了進來,讓她坐在椅子上笑著道。“垚兒一向不喜歡奢華的,如此這般清清爽爽的倒也還好。”太後隨口一句,沐垚也沒太在意,微微點頭,問著:“今日氣倒還好,母後怎麽沒和太貴妃一塊出去走一走?”


  “許是年紀大了,倒也不太愛動彈,雖過了驚蟄氣越來越暖和,可是身上還是倦怠的狠,就叫著你過來聊聊。皇上終日裏忙於朝政,想著你在宮內也沒什麽要緊事。”太後著,麗太貴妃也笑道:“這先皇喪期還沒過,皇上選妃也是不合規矩的,我聽大臣們也有要送自家女兒入宮的,但都被皇上拒絕了,可見皇上孝順。”太後聽聞這話臉色微變,頓了頓笑道:“此事還是要看皇上的心意,既然皇上願意為先皇守孝,自然是要尊重皇上的意願的。”


  沐垚微微點頭,想起午膳之前與宇文翼過的話,憂愁又難免湧上心頭,道:“今日午時兒臣也勸過皇上,宮中總不好隻有兒臣與皇貴妃兩饒,不過皇上政務繁忙,又是先皇新喪,也沒時間去想太多的事情,便擱置了下來。”“新皇登基,自然是政事要緊的,我這下午還約了婧太嬪去內務府挑一些時心花樣子給淑兒,就先回去了。”麗太貴妃今日過來本是想著母家哥哥想要將自己最的嫡出侄女兒送進宮來,便試探了一下太後與皇後的口風,不過了兩句,便見太後與沐垚兩個人麵上都有些鬱鬱,也不願多停留,便隨意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殿內隻剩下太後與沐垚兩個人,太後便也不再藏著掖著,對沐垚道:“垚兒,其實皇上這幾日來過哀家這裏,了你自從皇上登基一來便一直有一件心事,常常與皇上提起,鬧得兩個人心裏都不舒服,便讓哀家來勸勸你的。”沐垚知道太後叫她過來定然是有事,也猜出了多半是因為這個,便也沒有隱瞞,對太後道:“我朝自太祖開國以來便沒有這樣的,後宮隻有皇後與皇貴妃兩人,而兩人更是都無所出,更別皇子了。如此這般難免讓朝中詬病,傳到兒臣耳中,也是心中鬱鬱,兒臣勸過皇上,奈何皇上癡情,不肯選妃入宮,也少去皇貴妃處。兒臣也想請母後勸一勸皇上。”


  太後微微歎了口氣,她明白沐垚的心,也明白翼兒的癡心,兩個人都是為了對方著想,如果他們僅僅還是先前的襄親王與王妃,那麽就算這麽過下去也無妨,可是皇上不僅僅是政績要出色的,子嗣上也要繁盛才能延續大閔王朝宇文氏的血脈。“也罷,垚兒你也別想太多了,既然你也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皇子,自然不能太過於憂心其他事情,皇上那邊我也會去勸的。”


  氣逐漸的變熱了起來,雨水也越來越多,沐垚看著窗外飄飄灑灑的水簾般的雨滴,對著墨荷道:“冬至也好久沒有入宮了吧,改氣晴好了便讓她入宮來吧,我也是怪想她的。”墨荷幫她涮著畫筆答應著:“夏至那日還跟奴婢呢,冬至也得有一個月沒過來請安了,想必皇後娘娘也該想她了。”沐垚笑笑,拿起一隻青綠色的畫筆替那蓮花葉子勾著邊兒。


  正著夏至跑了回來,雖然帶著傘身上也竟被打濕了許多,頭發也散了幾綹,丫頭綠痕趕緊拿著帕子遞給她,:“姐姐快擦一擦吧,不要著了涼。”夏至接過帕子隨意擦了兩下走到沐垚跟前兒道:“奴婢已經將皇上賞的蘇繡緞子挑了兩匹,一匹粉紅色的,一匹青紫色的送到了承德宮去了,皇貴妃讓奴婢謝皇後娘娘,等到她身子好些了便親自過來。”


  進來,撒一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在這入了夏的時節裏頭染上了風寒,還反複無常的總是不見好,夜裏也總是咳嗽睡不好,沐垚去看過幾次,太醫也每日都去請脈,可是月餘了還是不見好,不過好在也沒有更嚴重,沐垚便免了她每日來請安,讓她安心好好的將養著,也時常讓宇文翼前去探望,她的心情好了,自然對病情有幫助。


  “那緞子是今年剛剛進貢來的,你和墨荷也挑一匹,回頭讓繡房給做兩件好看的衣裳,年節的時候好穿。”夏至微微點頭笑道:“這半年多,皇後娘娘賞賜的東西都快堆滿了奴婢和墨荷的半間屋子了。”墨荷也笑著道:“可不是麽,奴婢成日在殿前伺候著,根本用不上那麽好的東西,賞賜給奴婢也是浪費了。”


  沐垚不在意的道:“將來你們也是要出宮嫁饒,你們好好留著,將來做嫁妝豈不是好的麽。”夏至隻是微微一笑,墨荷卻開口道:“奴婢不想嫁人,隻想留在皇後娘娘身邊伺候著。”旁的人這話沐垚是不信的,但是墨荷的這話她卻信,自從先皇薨逝之前已故康親王宇文程假傳聖旨鬧出了試圖在宮城伏誅太子妃與禮親王的鬧劇時,墨荷毫不猶豫的擋在沐垚麵前,沐垚便相信墨荷願意為了自己而死,她先前被戚嫣如掣肘,沒有辦法被利用,造成了沐垚與宇文翼的誤會,被沐垚知曉後,並沒有殺了她或者趕著她出去,還依然將她留在身邊,還幫著她尋找同父異母的姐姐,墨荷對沐垚的心便更是死心塌地的了。


  “女兒的好年華就這麽幾年,我豈能讓你在這宮中蹉跎歲月呢。”沐垚不慌不忙的將樹枝上的黃鸝描出了樣子,道。墨荷順著外頭還在下著雨望去,頗為淒然,道:“承蒙娘娘關懷,當年替我尋找同父異母的姐姐,才發現姐姐早已經病死,奈何她的遺物還被人翻出來掣肘於奴婢,讓奴婢做了許多的錯事,娘娘不怪罪,奴婢還有什麽能夠回報的呢,隻能用自己的終身來伺候娘娘。”罷眼底竟然滾出了淚來。


  沐垚聽著她的聲音哽咽,忍不住看向她,隻見她的眼睛通紅,不由得有些心疼,笑道:“怎麽還像個孩子一樣,動不動便哭起來,讓人看到以為我責罰你了呢。”罷將自己的帕子遞給她,道:“快擦擦。”夏至也換了一件幹淨清爽的衣裳出來,看見墨荷的樣子便猜到了發生了什麽,其實老早沐垚便將墨荷的事情告訴了夏至,還囑咐夏至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對墨荷有所看法,畢竟她也是身不由己。雖然夏至怨過她,但她也到底是可憐人,何況連沐垚都原諒她,自己一個做奴婢的有什麽可怨的。


  她上前一步,道:“奴婢剛剛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上陽宮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福子,急匆匆的樣子,便讓奴婢叫住了,一問才知道,好像是今日潁州的知府遞上來一道折子,皇上看了之後便惱怒的狠,派福子去了壽元宮中去了,去找誰也沒清楚就匆匆跑了。”沐垚手中的筆隨著夏至的話重重的落在了紙上,那幅鳥鳴夏荷圖便因為這一個大大的墨點子徹底不能再看了。


  夏至不知道沐垚為何會如此失態,神色也變了,問道:“皇後娘娘,可是有什麽不對的?”壽元宮,壽元宮是先帝太妃們所居住的地方,原本壽安宮才是太後居住的地方,但是孟依柔因為沐垚與戚嫣如之間的糾葛,即便是戚嫣如過世了也依舊沒有讓人收拾著搬到壽安宮中,而是擇了壽康宮來住,又選了壽元宮好好的修整了讓太妃們搬過去。


  後宮中,太妃的宮殿自然是與前朝沒有什麽瓜葛的,所以今日即便是夏至聽了福子的話也沒放在心上,都沒有當做一回事兒來告訴沐垚,也是乍然想起來了,沒想到沐垚的反應如此之大,竟然壞了她用心作了兩日的畫,夏至這才有些慌亂了。


  潁州,壽元宮,這兩者夾雜在一起,讓沐垚的心如同被碎石擊中了一般砰砰作響,她告訴自己不能慌亂,一定不能慌亂,緩了許久才對夏至道:“皇上下朝了告訴我。”罷便走到了裏間讓誰都不許進來,一個人獨自坐在床上,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竟沒有要停的意思,這風雨落在霖上,同樣的落在了沐垚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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