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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蠢蠢欲動

  尚元二十二年冬月,皇上纏綿病榻已久,皇貴妃雖然未曾被皇上廢了位分,但許久都不曾在後宮裏出入,隻像個活死人一樣在她的宮中過著安靜的日子,後宮的其他妃嬪都被慤貴妃與麗貴妃商議著安排輪流到皇上的病榻前照看。宇文翼前朝要處理政事,還要每日去探望父皇,半個多月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宇文淑特意從江昱豪的藥庫裏翻出了兩個熬製過上佳藥品的砂鍋子交給了沐垚,讓她一個帶到宮中去為父皇熬藥,也算是晉一晉她這個不孝女的心,一個留在太子東宮,沐垚每日晨起便讓夏至將人參和靈芝外加上枸杞子、雞血藤、黃芪和白芍等補血的藥材煨在鍋裏,待到夜裏宇文翼回來的時候便盛上一碗給他,好歹也能補一補,不至於力不從心。


  自從搬到了太子東宮,宇文翼越來越忙,而報了仇的沐垚倒算是清閑了下來,幾年的功夫,倒是與撒一淩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密切了,撒一淩雖是個武將出身,性子裏有著剛毅,但畢竟是女兒,在這寂靜的內宅裏倒也學著安靜下來,竟迷上了刺繡,沐垚去到她的宮內時,她正仔細的擇線,挑出了四五種粉色與藍色,按照顏色的深淺擰成一股股的放在跟前兒備著。


  她青白色半月雲紋並藕粉色團花翠竹紋的襦裙,梳了一個淩雲髻,也隻簡單的插了一個珍珠五蝠釵,神色極其認真,並沒有發現沐垚進來,沐垚悄聲走到她的麵前,柔聲道:“妹妹的山海經中的神獸已經繡完了,如今繡的是什麽?”忽然間的聲音讓撒一淩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沐垚忙站起身來,讓著座笑道:“姐姐怎麽過來了,我這閑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著便讓她的丫頭宇兒趕忙給沐垚上茶。


  沐垚順勢坐在她的對麵,看著架子上也隻有這些刺繡的東西,不免道:“妹妹這裏永遠都是這麽清減的,連個玉器擺件、青花瓷瓶的也沒櫻太子都本來以為我那兒東西就算少的了,你這兒的更是少。”到宇文翼,撒一淩不免有些失落,低垂著眼眸,將宇兒手中的茶遞到沐垚的手上,道:“太子過來也不上幾句話,閑著的時候也沒什麽東西把玩,想來更是覺得悶了。”


  看著撒一淩的樣子,沐垚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歎氣,宇文翼雖然依舊將撒一淩帶進了東宮,可是每次沐垚勸著他來,他也就坐個個把時辰便走了,最多也就是陪著用個晚膳,入了夜不是回書房便是回沐垚那兒去了,所以這許多年來撒一淩也是獨守空房對著上閃亮的星星和月亮過日子。沐垚經曆過那種淒苦的滋味,如果對宇文翼沒有愛,還可以忍受,可是撒一淩對宇文翼的感情,三個人都心知肚明,每每到此處沐垚總是覺得心中難過。


  撒一淩見沐垚盯著她不話,旋即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話可能是戳中了沐垚的心事,笑道:“姐姐莫要誤會,其實這些年早就習慣了,也知道姐姐是如何勸太子的,妹妹知道姐姐的心,隻是太子的心勉強不得,有時候我就在想,我的喜歡沒有錯,我喜歡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沐垚點點頭,沒有繼續接著她的話,而是道:“近來父皇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了,太子也是怕朝中有動蕩,還要請撒統領要多多留意,外臣不得隨意入宮。”


  撒一淩也是一臉鄭重,神色頗為冷峻,倒是有了幾分在戰場上殺伐的影子,道:“我早已經對父親了,也時常叮囑,想必不會有事。讓我擔心的倒是太後那邊起到什麽變故,姐姐也知道,這幾年太後雖然未曾踏出過壽安宮,但並不代表她的心能安安穩穩在那兒呆著,這麽多年的爭權奪利她早已經習慣了那樣的生活,如何能夠輕易的放下。”其實這也是沐垚擔心的,她微微點頭,道:“可是我想著太後身邊總沒有可用的皇子,既然沒有,起碼翻不出去,太子就是太子,句不該的話,哪日父皇的身體真的··,繼承大統的人也無可厚非該是太子。”


  “姐姐沒有聽嗎?康親王宇文程的生母嘉貴嬪進來經常派人與太後聯絡。”沐垚疑惑的看了撒一淩一眼,問道:“真的?”對於沐垚的不知曉,撒一淩很是震驚,忍不住拉著沐垚的手,道:“姐姐竟然不知道嗎?沒有人告訴姐姐嗎?”沐垚茫然的搖了搖頭,皺著眉頭道:“近來父皇身體越來越差,我每日也要進宮去照看著,絮漓的功課也要緊盯著,倒是有一陣子沒去管過太後那邊了。”


  “這是兩日前父親對我的,我本以為太子和姐姐都知道,便沒急著,看來以後知道消息還是要第一時間與姐姐通氣的。”撒一淩心中暗暗後怕,幸好今日沐垚來了,提了起來,否則這件事情略了過去豈不是給了人可乘之機。


  沐垚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點點頭道:“還要勞煩你費心,我自己一個人總是顧不過來的,看來明日還是要進宮好好的與母妃商議商議,這個關口如果有人出來惹是生非,恐怕不好收拾。”她的話語中有著毫不隱藏的憂心,又帶著隱隱的肅殺之氣。“姐姐放心,我即刻著人去與父親取得聯係,讓他再加派一些人手盯緊壽安宮。”


  沐垚從撒一淩處回來之後便立馬叫人去請了安國候盛蕭然過來,宮內有撒目墩的人,但是宮外也不能掉以輕心,宇文程是個蠢的,嘉貴嬪是個蠢的,可是太後是在這前朝後宮中摸爬滾打幾十年過來的人,最擅長的便是利用,她會利用一切手段來重新奪權,在朝中,宇文晉是個死聊人,宇文素又是牢牢依附著太子,她唯一可以利用的人便隻剩下了宇文程。


  盛蕭然來的倒是很快,到了沐垚這兒也沒什麽拘謹的,進了門脫下身上的紫金袍遞給墨荷,便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給自己,問道:“姐姐讓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沐垚遞給他一塊帕子,道:“急匆匆的過來,擦擦汗吧。”盛蕭然接過,在臉上胡亂的一抹,扔到了桌子上,道:“近來需要忙得事情太多,所以也沒過來。”


  沐垚笑了一下,看著他笑道:“你這話,我都不敢求你幫忙了。”盛蕭然也知道沐垚不過是笑罷了,問道:“什麽事兒?”沐垚揚了揚頭,對著墨荷道:“墨荷,你去給我換個暖爐進來。”墨荷應聲而去,隻留下他們兩個人,沐垚才道:“進來太後的壽安宮中並不安分,她如今盯上了康親王宇文程。”


  盛蕭然皺起的眉頭忍不住向上挑了挑,嗤笑道:“她已經這把年紀了,竟然還有如此野心,不知道該她什麽?人老心不老?還是自不量力?”沐垚微微搖了搖頭,自從父母的仇報了之後盛蕭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剛剛在一綰閣認識他的樣子,吊兒郎當的看著沒有個正行兒,話也會偶爾露出那份惡毒來,讓人哭笑不得。


  沐垚也不接他的話茬,道:“宮內我已經讓撒統領派人多盯著了,而宮外就得靠你了,素兒近來跟著太子在朝中處理政事,也分不出心來,而且他身邊沒有江湖人,都是軍中的,難免會讓人察覺。你最好是找幾個底子幹淨的,太子那麽精明,想來也會知道我們會想辦法盯著他們。”


  盛蕭然點點頭,答應著:“你放心,我一定會妥善處理,必然不會讓他們翻出什麽去。”隨後又嗤笑了一聲,搖了搖頭道:“真是不自量力,憑著宇文程那個腦子那個資質還想要學著宇文晉謀反嗎?太後也確實是老了哈,這眼神兒和腦子都不如從前了。”沐垚瞪了他一眼,道:“好了,你在荃兒麵前也這樣嗎?沒有個樣子,倒像個市井的怨婦一樣。”


  盛蕭然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對沐垚道:“荃兒現在才沒時間理會我呢,她肚子都八個多月了,行動起來也逐漸的不方便,成日裏能躺著我便讓她躺著,很多事情也不會告訴她。”這是荃兒的第二胎,盛蕭然倒是覺得男孩女孩都好,再生一個女兒也是無所謂的,正好能陪陪他們的大女兒盛涵茵,但是荃兒就特別想要一個兒子,並非是受到什麽傳統思想的影響,不過就是覺得蔣家這些年受了太多的苦楚,自己怎麽著也要給公公婆婆留個後。


  “你跟她,讓她好好將養著,等父皇的病稍微好一些了我便去看她。”盛蕭然沒有回話,想來也是知道皇上的病凶多吉少,最後隻了一句:“等你得了空再吧,宇文淑也常去照看著,你放心。”罷便急匆匆的離開了,自從成為了安國候,他真的是更忙碌了,白日裏要跟著宇文翼,晚上還要核對盛家產業的賬目,尤其是荃兒有了身孕之後,他便舍不得讓荃兒勞動,一切都擔了下來。


  宇文翼過了子時三刻才回到東宮裏,沐垚拄著胳膊在昏黃的燈下翻著《周易》,是在看書,其實眼睛都已經眯了起來,想來也是累極了,聽到門響才驟然驚醒,搖了搖不太清醒的頭,眯著眼睛向著外頭望去:“太子回來了?”宇文翼將身上的狐尾領紫貂披風遞給夏至,走進殿內,對沐垚道:“了不用等我,你早些安歇就是了。”


  沐垚渾不在意的,將手中琺琅萬字仙鶴手爐遞到宇文翼的手上,又將自己暖和和的手敷在他的大手上,道:“外頭冷吧。”看著沐垚每日都這樣撐著精神等著自己的模樣,宇文翼真的是又心疼又憐愛,心中也滿溢著溫暖,笑道:“還好,看見你就沒那麽冷了。不過風倒是起來了,想來會有一場大雪。”沐垚忍不住仰頭順著門向外看去,隻看著門口的黑色錦緞的棉布簾子那麽厚重竟也有些微微的晃動,不由得皺眉道:“最怕的就是溫度又低了,也不知道父皇的身子能不能經得住。”


  宇文翼將手爐放下,一把將沐垚拉在懷裏,歎了口氣,道:“今日母妃派人來對我父皇似乎又重了些,如今連藥也隻能喝進去一半不到,恐怕··”時日無多那四個字,梗在宇文翼的喉嚨終究沒有出口,沐垚替他攏了攏白玉龍冠下的碎發,道:“最近我想了許多,其實人生來便是奔著死亡而去的。無論你的生活是好是壞,你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是落在泥土裏的乞丐,最後都逃不了那個死字,如此想來忽然間覺得死亡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了。其實人對生的留戀不過就是對那些榮華富貴的留戀或者是對還未曾完成的心願的留戀罷了。但是人生都是有遺憾的呀,誰又能自己的人生是完美的,其實缺憾也未必不是完美的不是嗎?父皇這五十幾年了,獲得過也失去過,有人真心的疼愛著他,其實算是幸福的。就算拋去這個皇帝的身份他也是幸福的。”


  宇文翼將頭埋在沐垚的脖頸,搖了搖頭,其實他並沒有去仔細的聽沐垚了什麽,更沒有辦法去分辨沐垚的到底是對還是錯,他隻是覺得很累,一陣陣的疲倦從心口處湧出來。半晌他抬起頭來對沐垚道:“垚兒,如果有一我繼承了大統,那麽你便是我的皇後。可是,淩妃呢?”沐垚聽到這話有些不解,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握住他的臉,問道:“你是想給淩妹妹什麽位分嗎?我覺得皇貴妃也可啊。”


  沒想到宇文翼卻搖了搖頭,道:“我想找機會去問問她,到底願不願意跟著我入宮,我並不想耽誤了她。如果她不想再在我身邊了,我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放她走。”沐垚的嘴唇微張著,想了半都不知道該什麽,她太知道撒一淩對宇文翼的感情了,如果宇文翼出這話,恐怕她會很傷心吧。剛想要再勸,就見宇文翼已經疲累的眼睛都閉上了,也不好多什麽,隻能讓夏至端了參湯過來服侍他喝下,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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