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隕落
皇上的手漸漸收緊了,那張泛黃的信紙漸漸的出現一抹褶皺,而深深地烙印在了皇後與葛翌晨的心裏。皇後的心中五味雜陳,那封信他還留著,他竟然一直戴在身上,當年,葛翌晨是父親的學生,頗有學識與見識,還在青春懵懂的阮羽媛就這樣愛上了這個少年,恰好那個少年也深深地愛慕著阮羽媛,兩個人一起看過山河,一起看過繁星,一起憧憬著未來。她相信,隻要他好好的讀書,博取功名,就能夠讓父親同意將自己許配與他。那時候的愛情充滿了純粹,如同一塊透明的水晶,沒有一絲的雜質。直到有一,當時的皇後娘娘也是如今的太後娘娘召見,要將她許配給即將成為太子的宇文諾的時候,那塊水晶便破碎了。
她哭過,也鬧過,可是最終拗不過定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和著眼淚寫下那一句“此生決絕,期待來世”的信後成為了太子妃。葛翌晨拿著那把琴和那封信離開了定國公府,從此流落江湖,他遠離朝堂,就是希望不再與她有任何的瓜葛,因為聽到她的名字心都會覺得痛。後來,她生下了皇子,成為了皇後,他知道,他與她之間的緣分在此生便斷掉了。兩個人就像站在一條長河的兩岸,那河上沒有橋梁,沒有船隻,永遠都到不了彼岸。
他服了自己,告訴所有人自己的妻子已經死了,將她徹底的埋葬在了自己的心裏,那把琴是他從一個古齋中淘換回來的,是他唯一能夠買得起的物件兒,當初送給她的時候,她為它取名玲瓏鸞,為了紀念兩人彼此之間的情誼,直到這把琴徹底成為了一個紀念。沐垚找到玲瓏閣的時候,那把琴就在店中央放著,她身上的貴氣讓葛翌晨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後來聽到沐垚和兩個丫頭敘話知道那把琴是要送給皇後娘娘的,便將這把琴交給了沐垚。
他沒有想過讓阮羽媛再想起他,隻是覺得,這把琴就是她的,如今也該還給她,算是全了兩個人之間那僅存的聯係。
“你該如何解釋?”皇上已經不再去看眼前的人,他的頭低沉的如同一隻鬥敗的猛獸,他雖然心中對皇後沒有多少愛,但他從來沒有想到皇後對自己也沒有愛過,她心中一直流連著另一個人,兩個人這三十年來真可謂應了那句同床異夢。
皇後的眼睛隻盯著那封信,就像看著年少的自己,那時候的自己在如今竟是那麽的令人懷念,她後悔了,如果當初就此放棄自己的家族,與心中的人遠走高飛會是如何。她這一生真是不值得,沒有與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沒有得到過夫君的愛,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害死了皇長子,被自己養育了二十年的孩子恨著,甚至連太子都恨她,恨她讓他成為太子,成為棋子,失去了臧文芷。她這一輩子是有多失敗啊,唯一的幸運便是被跪在那兒的那個人心心念念的一輩子,可是又能如何,蘭茵如夢空嗟歎。
“這封信,是我寫的。”簡單的一句話,沐垚便聽出了一股死意,那聲音透著灰敗,透著蒼涼。“好,既然你認了便罷。朕不會殺你,以後你是死是活都與朕沒有任何的關係。”皇上的聲音也是透著一分破敗,其實失敗的人何止阮羽媛一人。“如此便多謝了。”皇後的目光深深地向著葛翌晨望去,像是要將他烙刻在自己的心裏。
殿外的空已經逐漸黑暗了下來,皇後將腳上的牡丹金絲繡鞋脫掉,赤著腳走到殿外,腳底傳來的冰涼直直的插入她的心髒,雖然它還在跳動著,但卻已經死了。那一日夜裏,皇後隕落在了她正陽宮的荷花池中,她走的時候麵上竟含有一絲笑意,好像在告訴大家她已經解脫了。
皇上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也沒有去看望過她的屍身,隻對人按照皇貴妃禮安葬,雖然朝中一片嘩然,但皇上的臉色告訴所有人此事不容置喙,也不要前來詢問。
葛翌晨在皇後死的第二離開了京城,沐垚很是驚奇皇上沒有殺了他,然而慤妃的一句話讓沐垚明白了,皇上是不願意他兩人共赴黃泉。但是沒過多久便傳來了葛翌晨死聊消息,看那樣子竟是在離開京城之後不久的事情,與皇後的死法一樣,隻不過他跳的是城東的雀影河,沐垚不知道皇上是否知曉此事,隻是按著慤妃的吩咐偷偷的派人將葛掌櫃安葬了,他的墳頭仰望了皇陵,沐垚也希望他們能夠全簾初的那份期待來世。
在皇後死去之後,宇文拓便病倒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整顆心都被掏空了,他的母妃死了,他又親手將養育了自己二十年的養母推向了死亡。這種滋味,如同在他滾燙的心上撒上一層冰水,又放到火上去烤一般,淩雨涵也是極度後悔的,如果那日她聽明白了宇文拓的用意,是不是皇後就不會死,自己心愛的人也不會如此自責,就像宇文拓覺得是自己推著皇後入了那荷花池一般,淩雨涵也是覺得是因為自己宇文拓才會難過至此。
皇後死的那,太子宇文霖匆匆趕到了正陽宮,看著母親冰冷的屍體,他驚住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母親會跳河自殺,她就一點都沒有舍不得自己嗎?就像當初文芷死前非要回到自己母家一樣?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消失,隻留自己一個人活在這孤獨的世界上。他後悔了,他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自己的母後,從來沒有問過她在這偌大的後宮承受著怎樣的孤獨,就像他沒有去管文芷到底傷心與否一樣,他是一個不孝的兒子,也是一個失敗的夫君。皇後的喪儀之後,太子便上了折子,自己不能承受太子的尊位,願意讓賢,自己的餘生便去皇陵中守望母後與文芷。皇上答允了太子,從此以後,這朝堂之上再也沒有宇文霖的名字,他被封為靜王,永遠守護著梓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