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藏經閣
宋嘉祐三年。
四海升平,天下民安。
江湖上名門迭起。
其中尤以少林為尊,被群雄推舉為天下武學真宗。
自初祖達摩渡江而來,傳下禪宗武道精義,至今已過四百餘年,經曆代先輩高僧取長補短,去蕪存菁,禪學武道已經繁衍到了極致,七十二絕技更是威震天下。
隻要對其中一門絕學有所領悟,就在江湖上揚名立萬,所以天下人對少林絕學無不心神向往,也衍生出了無數恩怨是非。
少林藏經閣。
燭火搖曳,經幢飄動。
今天是大年夜。
窗外飛雪如鵝毛。
一個年約六旬的僧人正在佛像前靜坐,身上彌漫出淡淡的祥和之氣。
這時,半片枯葉從樹梢輕輕飄落到庭院中,仿佛生命枯萎後發出的最後聲音,閉目入定的老僧也睜開了雙眼。
“又是一年……”
李玄微從蒲團上站起身,緩步走出了藏經閣,冷風如刀刮過臉龐,可他卻仿佛沒有任何感覺,看著漫天飛雪,過去幾十年的往事,一幕幕的在心中紛至遝來:
昔日的李玄微隻是地球上的普通人,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偶爾加加班,順便再吐槽一下新上司。
可誰知一朝夢醒,他竟然回到古代世界,成為了少林藏經閣的打雜小僧。
還被看守藏經閣的瘋癲僧人收為弟子,雖然沒有正式剃度出家,可因為瘋僧輩分高的緣故,也算是少林弟子。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平日居於藏經閣,除了跟著瘋僧練武,就是抄錄藏經閣中的武學典籍。
十幾年下來,竟讓他修得了一身高深武學,非但在不知不覺間,把瘋僧傳給他的易筋經練至圓滿,還無師自通精曉了十三門少林絕技。
就連達摩院的高僧都不是他對手,故此被許為少林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都稱他十三絕神僧。
然而,奇才百年是虛空,十三絕神僧是虛名。
李玄微險些就死在這虛名之下,好在他及時懸崖勒馬,隻身回到了藏經閣,曆經數載才解決體內的隱患。
後來瘋僧師父圓寂,他就成了一個普通的服事僧,每天閑來隻是掃掃地,看看書,不再理會外界之事。
如今的少林寺內,曉得他身份的人也屈指可數。
無非就是靈字輩的方丈以及幾個首座,隻有在私下無人的時候,他們才會來到藏經閣,暗中請李玄微闡述佛理,指點武功……
就在這時。
庭院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李玄微抬眸看去。
隻見一個身形高大的削瘦僧人走了進來。
“大師還沒休息?”
青年僧人看到李玄微,先是一愣,隨即雙手合十一禮。
李玄微還了一禮,道:“玄澄大師深夜來藏經閣,想必是對武學又有了新的領悟。”
“師傅慧眼,小僧深夜參悟武學,略有所得,心急之下前來叨擾,還望師傅勿怪。”玄澄的臉上現出一抹歉然之色。
“大師言重了。”
李玄微側身讓開身體,道:“玄澄大師,請自便。”
“有勞。”
玄澄再次一禮。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左右。
他才從藏經閣裏麵走出來,眉宇間帶著難以遮掩的喜悅之色,手裏還拿著一本武學秘籍,可以清楚看到上麵寫著四個字:無相劫指。
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
這路指法純陽至剛,強凶霸道,凡是被此功所傷之人,全身上下焦黑如火灼,修煉者必須有精湛的內家修為支持,方能催動指勁,發揮出無上的降魔偉力。
“師傅,小僧告辭了。”
玄澄將秘籍抄本放入懷中,雙手合十道:“天寒夜冷,師傅還是早些安歇吧。”
說著,就要離開藏經閣。
不曾想還未等他離開庭院,李玄微就開口叫住了他:“玄澄大師且留步。”
“師傅還有何事?”
玄澄回身看向李玄微。
就見李玄微柔聲開口:“大師在武學上有了進益,實是可喜可賀的事情,但大師已經修煉了數門少林絕學,這路無相劫指雖與大師的武功同屬一脈。
可大師應知少林七十二絕技中,每一門絕技都是淩厲狠辣,有傷天和的殺人法門,必須以大慈悲的佛法化解,否則戾氣深入髒腑,禍患無窮,還望大師不要舍本逐末,切記,切記……”
玄澄心下一凜,當即合掌誦佛,躬身道:“玄澄謹記大師告誡,其中利害小僧心中自知。”
“那就好。”
李玄微點點頭。
玄澄也隨後離開了藏經閣。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李玄微心中一聲輕歎。
玄澄是少林玄字輩的弟子,武學天賦極高,就算是他師父靈門方丈也未必是對手,日後注定會成為少林七堂中的某位首座。
但他卻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入了歧途,就如當年的自己,隻求一味勇猛精進,雖然暫時還看不出危害,但練將下去,必會走火入魔,輕則武功全廢,重則有性命之憂。
算上今夜,他曾經先後三次出言提醒。
可玄澄卻在迷障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而玄澄之所以對李玄微恭敬有加,也是因為李玄微在武學上的精妙見解,要知道按照寺內常理,李玄微隻是個尋常的服事僧,不入少林門牆,也不傳授武學,說白了就是打雜的僧人。
少林寺內僧人有千餘眾,玄澄本不會對一個打雜僧人如此禮敬。
但李玄微前兩次出言提醒,都直指少林武學精義所在,所以玄澄心中就有所懷疑,這個看守藏經閣的老僧,說不定就是少林寺的某個前輩高人在此隱居。
隻是李玄微所說的話,他雖聽在耳中,卻沒有太放在心上。
因為他相信憑著自己的資質,足以克服一切困難,就像當年李玄微相信自己,也可以同時兼並少林七十二絕技一樣。
雪,越下越大。
風,越來越勁。
李玄微也回到了藏經閣內堂。
夜過三更。
寺內萬籟俱寂。
一個黑影卻無聲無息的來到了藏經閣,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身形憑空拔起兩丈多高,輕鬆越過藏經閣外麵的高牆,落入庭院之中。
腳步落處的地麵,也僅留下一個淺淺的凹痕,很快就被風雪所掩蓋,內外功夫顯然已經到了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