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狼。
乃是契丹族人最崇拜的生靈圖騰。
孤高,冷傲,殘忍,獨立。
信奉強者為王。
一切弱小的生靈都該淪為它們的腹中之食。
這恰好符合契丹人的彪悍秉性。
所以在大遼境內,狼代表的就是強者。
而李玄微手中的那塊腰牌,就是契丹屬珊堂武士的身份信物。
屬珊堂的前身是屬珊軍。
後來遼主效仿西夏一品堂,抽調軍中驍勇禁衛組建了屬珊堂,同時重金招募武林高手,充當鷹犬,為大遼執行剷除異己的任務。
看著手中的腰牌。
李玄微顯得若有所思。
丁春秋馭下極嚴。
平日里,門中弟子稍有差池,就會有性命之憂,遑論投靠契丹這等大事,若是沒有得到丁春秋的應允,霹靂子絕不敢自作主張。
他方才就是看到那塊腰牌,才突然出手打偏了石清露的軟劍。
否則像霹靂子這種作惡多端的人。
他才懶得費心神出手相救,之所以救他一命,就是想要順藤摸瓜,找到對方的落腳之處,以及挖抓出霹靂子背後的勢力。
想到這裡。
李玄微便展開身形。
悄無聲息的向霹靂子追了過去。
再說霹靂子。
先是隔空挨了李玄微一道拈花指,然後又被范百齡的掌力震傷,五臟六腑移位顛倒,傳來陣陣撕裂痛楚,修鍊而且化功大法積累在體內的毒質,也開始有著失控的趨勢。
可他偏偏還不敢找地運功療傷,就怕范百齡突然殺個回馬槍,把他這條性命拿走,只能勉強用內功壓住傷勢,迫不及待的向城中趕去。
渾然沒有發現身後有人在跟著他。
…………
汴梁城。
一處極為隱秘的宅院內。
有幾人正在房間中相坐而談。
一個身形魁偉的老者坐在首位,紫袍長衫,白髮飄然,手裡還拿著一把潔白如雪的羽扇,看上去不過三十有餘,卻透出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此人正是在江湖上惡名昭彰的星宿老怪丁春秋。
而坐在他下垂手的兩人,則是身形高大,披著黑色的斗篷,身前的桌面上放著兩把長刀,看上去像是尋常的武林中人。
可舉手抬足間透出的鎧甲葉片摩擦聲,卻彰顯著他們身份的特殊。
他們就是大遼屬珊堂的兩個副堂主,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兄長名為蕭元,弟弟名為蕭佐,曾拜在西域異人門下,修得奇門武功《八九迴風掌》。
當初在少室山下眾多迦蘭僧之死,就是他們兩個帶契丹武士所為。
蕭佐拱手道:「丁先生的化功散果然是天下絕倫,以羅摩智那等武功竟然都毫無抵抗之力,真可稱得上是天下第一奇毒,待他將所有的武功心法都吐出來之後,我們就會將他交給先生處理。」
「兩位將軍客氣了。」
紫袍老者輕揮羽扇,淡笑道:「咱們現在是一家人,那就不用說兩家話,說不定日後丁某還有些地方需要仰仗賢昆仲相助。「
蕭元聞言,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蕭佐,忙道:「丁先生說的哪裡話,陛下已經承諾過先生,待伐宋大業完成之後,您就是我們大遼的國師,彼時我們兄弟還賴先生多加提攜!」
「哈哈哈……」
丁春秋揮扇笑道:「若真有那天,一切都好說。」
蕭氏兄弟也隨之大笑起來。
可就在他們相談正歡的時候。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繼而,房門被人猛地推開。
一道身影踉蹌著飛撲進來,摔倒在地,口中噴出一道黑血。
「師父,救命!」
來人正是霹靂子。
不過由於他的內傷太重,此刻已經壓抑不住體內的毒性了,臉上的黑氣近乎濃墨一般。
若是再無人解救,不消片刻的功夫。
他就會化作一灘膿水消失。
丁春秋看到徒弟這副模樣,身形飄忽疾進,眨眼間就來到了他身旁,左手從懷裡摸出一口木鼎,掌心微微運勁。
木鼎中陡然飄出道道輕煙。
然後,丁春秋右手羽扇輕搖,那飄擺不定的煙霧竟好似靈蛇一般,直接鑽進了霹靂子的口鼻中。
蕭氏兄弟見到這一幕,不由得互相看了看,眼底同時閃過一抹忌憚。
「這莫非就是神木王鼎?」
李玄微藏身屋頂。
透過瓦間縫隙向下望去。
當他看到丁春秋以木鼎解救霹靂子的時候,心中頓時就想起了丁春秋賴以修鍊化功大法的寶貝,也是星宿派秘傳三寶中最重要的寶物。
他還隱約記得。
丁春秋的化功大法與北冥神功雖然類似。
可兩者的特性卻截然不同。
北冥神功是把對手的內力納為己用,吸到自己的體內。
化功大法卻是單純靠著劇毒去化解他人的內力。
如此一來,每隔上七日他便要汲取毒汁練功,否則就會有功力退步的危險。
而丁春秋手裡的神木王鼎,天生含有一股特異氣息,只要在其中燃燒香料,片刻間便能誘引方圓十里內的毒蟲到來。
因此,丁春秋視這神木王鼎堪比性命,永遠都是貼身攜帶,即便是睡覺洗澡的時候,也會放在隨手可及的視線範圍之內
就這麼,過了約有盞茶的時間。
霹靂子臉上的黑氣終於消褪。
丁春秋也將神木王鼎再次收入懷中。
「多謝師父救命大恩!多謝師父救命大恩!」
霹靂子翻身跪倒在地,連連向丁春秋磕頭拜謝。
可丁春秋卻全然沒有看見霹靂子眼中的貪婪狠色。
不過這也不奇怪,星宿派與他派的門規迥然不同,長幼尊卑完全是按照功力強弱來排名,只要功力強就能得到別人的尊重,甚至連師長也不放在眼裡。
若霹靂子能殺得了丁春秋,他定會毫不猶豫的將其除掉,奪走神木王鼎自己來用,可現在他沒有那個能耐,只能阿諛奉承,以求丁春秋會將神木王鼎暫借他用。
「說說吧,怎麼回事?」
丁春秋走回坐位,看著霹靂子問道。
「回稟師父,弟子今日遇見了蘇星河的徒弟……」
可不等霹靂子繼續說下去,丁春秋就先擺手打斷了他,然後看向蕭氏兄弟,道:「兩位賢弟,我這裡……」
蕭氏兄弟也很識趣,立刻站起身,拱手道:「先生還有要事要辦,我們就不多打擾了,日後再來拜訪先生。」
「那丁某就不遠送了。」
蕭氏兄弟離開了宅院,走到不遠處的空地,有同樣身披黑布斗篷的人迎了上來,蕭元悄然做了個手勢,指了指身後的宅院。
有兩個人立刻點了點頭,旋即再次隱入暗處。
剩下的人則是向遠處走去。
…………
城東。
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宅院。
主人家是京城內首屈一指的綢緞莊老闆。
可誰能想到他竟會是大遼在宋國境內的姦細。
蕭元和蕭佐帶人從後門進入宅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渾然沒有注意到在高處,有個身影一直在暗處窺視著他們。
李玄微先前聽丁春秋和他們談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只是沒想到以羅摩智的武功,竟然也會落入他們手中。
後堂。
蕭佐進來后,先摘下了身上的黑袍,問道:「羅摩智有沒有說什麼?」
旁邊走過來一個員外打扮的中年人,道:「回統領,羅摩智什麼都沒有說,但他抄下了部分青木掌的心法。」
說著,中年人從懷裡拿出兩張白紙,上面寫著練功的口訣要旨。
「看來他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蕭元道:「只待他將所有的武功秘籍都說出來,到時我們就直接趕回大遼,將這些武功傳授給眾軍,如此僅需兩三載,我軍就可揮師南下,徹底奪了大宋的江山,之後再順勢吞掉西夏和吐蕃,彼時天下將盡歸我大遼之手。」
「只是那丁春秋還需要防他一二,他既然能為了高官厚祿出賣大宋,同樣也能出賣我們。」蕭元又皺眉道:「近日一品堂那邊可有消息傳出?」
蕭佐搖頭道:「還沒有消息,不過大宋皇帝的情況應該很不好,福寧殿外的看守日益森嚴,聽說昨日太子想要去探望,都被攔在了殿外。」
「既然如此,那就先不管這邊了,大宋皇帝的死活與我們無關,還是讓赫連霸去操心去吧,我們去看看羅摩智。」
蕭元和蕭佐來到了位於假山下面的地牢中。
李玄微藏身在暗處,看清楚了機關消息的所在,隨後也悄默聲的離開了宅院。
他並沒有直接出手將羅摩智救出來,而是另有打算,既然這麼多人都想吞掉大宋這塊肥肉,那他也就說不得要做回小人了。
總而言之。
這大好河山絕不能落入外族之手。
想起日後的靖康之恥。
李玄微胸中早已沉寂的熱血,似乎又重新燃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