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殺生斬業
蘇州。
太湖之畔。
「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這是南朝丘池《與陳伯之書》中的詞句。
據說當年北魏叛逃的將領陳伯之，看到這段詞句之後，心中想起江南盛景，為之動容，不久便率麾下兵馬歸附南梁。
暫不說其中緣由究竟為何。
但江南的風物確讓人心生嚮往。
此刻雖然已經入秋。
太湖之畔依然碧翠連天。
這裡不但是風雅文人的匯聚之所，也是江湖名門輩出之地。
慕容家的參合庄，王家的曼陀山莊，還有縹緲峰之上的靈鷲宮……無不是武林中聲名顯赫之地。
秋雨綿綿。
細細的雨絲不住落下，在湖面上激起絲許波瀾。
可就在這時。
一個青衣老僧馭船從樹蔭下駛出。
也不見他搖槳擺櫓，只是負手立在船頭，小船便飛也似的劈開水浪，朝著太湖深處的洞庭葦塘而去。
那裡正是參合庄的所在。
天空秋雨雖密，老僧卻顯得雲淡風輕，雨滴尚未觸及到他身上，就被那無形的罡氣所蒸發。
此時，距汴梁慕容將府被滅，已經過去了三日有餘。
那天李玄微勘驗完屍體之後，對兇手的身份就已然有了幾分猜測，只是還不好確定。
數年前。
慕容博死在少林。
他這一脈就相當於絕了后。
若是不想讓慕容世家從此成為歷史，只能將流落在外的慕容家血脈尋回。
可慕容家出了名的人丁稀薄，除了慕容博叔父那一脈，恐怕就只有慕容延釗這一脈了。
而且慕容家的還施水閣囊括天下諸般武學，其中有伏魔掌的心法秘籍也不奇怪。
現在出了這種事情。
李玄微很難不把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若事情真如他猜想那般，慕容世家從此也就真的該徹底消失了。
想起那個幼小嬰孩的屍體。
李玄微眼底閃過一抹冷冽的殺意。
但又轉瞬即逝。
…………
參合庄。
一間別院之內。
鄧百川和公冶乾兩人坐在那裡沉默不語。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尤其是公冶乾那雙打遍江南無敵手的鐵掌，竟然在不停的顫抖，甚至連手中的茶杯都拿不穩，「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到腿上，他好像沒有半點知覺。
「大，大哥……」公冶乾抬頭看向旁邊的鄧百川，顫聲道：「我們這麼做……真的……真的……」
鄧百川臉色蒼白，握緊拳頭，說道：「不管怎麼說，慕容家不能絕後，參合庄也不能交給外人！」
「要怪……就怪他們運氣不好……等日後輔佐小公子完成大業，我再親自去向他們賠罪……」
可就在這時，一個冷冽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不用等待日後了，老衲這就送兩位去見他們賠罪！」
說著話，李玄微從外面緩步走進來。
「什麼人？」
鄧百川立刻站起身，順手握住了手旁的長刀。
「殺你們的人！」
李玄微雙掌輕合，掌心金芒隱現，宛似銅鐘震蕩回顫，磅礴雄渾的真氣如江河席捲，滔滔而起，直接把兩邊的椅案捲起，堵住了窗口的位置。
絕了他們逃走的念頭。
「金剛掌！」
公冶乾也是掌法行家，上眼一看，就認出了李玄微所使的武功。
「你們平日在江湖上也素有俠名，可今日不但屠人滿門，甚至還殘殺無辜的稚子幼童，做那偷天換日之舉，真是罪不容誅，今日老僧就替天行道，除了你們這些禍害！」
李玄微緩步逼近。
鄧百川和公冶乾只覺胸口發窒，甚至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
可就在李玄微想要將兩人斃於掌下的時候。
身後陡然傳來破空風聲。
兩把長刀如毒蛇出洞一般，猛地刺向李玄微的后心。
而鄧百川和公冶乾也趁此機會抽出兵刃，揮刀朝著李玄微的腦袋砍去。
刀鋒猶若冷電劃過。
出手的四人內力修為都不俗。
可李玄微卻不閃不躲，身體微微一沉，雄渾的護體罡勁瞬間向外擴散而去。
鐺啷啷！
金鐵鏗鏘之聲驟響。
四人手中的長刀頃刻間就被金鐘罩的罡勁震碎，從背後偷襲李玄微的兩人功力較弱，兩條右臂立時炸成漫天血霧，慘叫著倒飛出去。
「包三弟！風四弟！」
鄧百川雙眸充血。
狂吼一聲。
雙掌捲起剛猛無鑄的掌力，打向李玄微的胸口。
公冶乾也沒有閑著。
身體一轉。
兩掌霎時變得青黑如鐵，李玄微后心震去。
李玄微也以韋陀掌的「五丁分山」迎向兩人。
不過李玄微招式用的是五丁分山，內里蘊含的力道卻是《一拍兩散掌》。
這式一拍兩散掌與其他絕技截然不同。
沒有任何的招數變化。
純粹是以霸道的功力勝人。
所謂「一拍兩散」，指的是拍在石身上，石屑四散；拍在人身上，魂飛魄散。
而李玄微心惱他們殘傷無辜，因此出手也沒有半點兒留情。
砰！
兩道身影如斷了線的風箏，口中噴洒鮮血向後飛去。
再看兩人的胸口，衣襟被掌力震碎，胸骨也徹底凹陷了下去，口鼻不斷溢出血沫，顯然是沒得救了。
「賊和尚，納命來！」
這時，右臂被震碎的風波惡又再次沖了過來。
李玄微面無表情，右手輕抬，三指連彈，風波惡的胸口立刻炸出三道血洞，鮮血順著傷口汨汨流出，他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可卻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拈花指！
李玄微走到包不同的身邊，眼眸冷冽如冰，沒有半點慈悲之意。
噗！
又是一記拈花指。
包不同眉心炸裂，也步上了其餘三人的後塵。
看著四人的屍體，李玄微身上的殺意漸漸消退。
良久后，才低聲誦了句佛號：「阿彌陀佛……」
出家人講究慈悲為懷。
可面對那些窮凶極惡之徒時，李玄微卻從來沒有過手下留情。
當年他在江湖上闖蕩，手下不知染了多少惡人的鮮血，只是後來隱居藏經閣，心性才有了些許改變。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在李玄微的心中，鄧百川他們四人都該殺。
他們為了找到繼承慕容博遺志的人，竟不惜血屠了慕容將府滿門，還殺了一個無辜的稚子，並將其面部剁爛，來充當慕容將軍的孫兒，目的就是為了偷天換日。
如此惡人，留之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