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九章 恐懼之神
不知從何時起，布萊恩已經徹底失去對外界的感知能力。
他徜徉在法則的海洋中，感受著恐懼法則對他的同化。
這完全是不可逆的過程，成功則一步登天，從此獲得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以及悠久的壽命，失敗則跌入地獄，徹底失去一切。
但布萊恩卻從未對最終結果產生哪怕一絲擔憂。
這是屬於巫師的自信，是來源於知識的自信。
正常情況下，任何一種信仰法則想要誕生出一位神靈，都需要漫長的時光逐漸演變，但布萊恩建築心靈女巫的特殊之處，大大縮短了這一過程，強行催生出了成百上千的神靈雛形。
理論上任何一個由恐怖傳說誕生的恐懼怪物都有可能成長為最終的恐懼之神。
但顯然現在的它們已經徹底失去了這一希望。
所以即使目前並未誕生出能夠稱之為獨立智慧的自我意識，在恐懼遊樂園中各司其職的怪物也紛紛也紛紛表現出異動，本能的反抗著布萊恩對它們掌控。
「安靜！」
心靈女巫此時舉手投足間彷彿真的化身只存在於神話中的無上真神，言語即規則，將躁動不安的怪物徹底鎮壓。
此刻整個世界群落彷彿都陷入到了詭異的安靜當中，所有存在都在等待著最終結果。
不是沒有人想在其中做些手腳，可事情發生的實在太過突然，以至於反而無人敢於倉促行事。
像之前那樣的小心試探自然無妨，可事實證明只要有心靈女神的保駕護航，類似的舉動根本毫無用處，反倒有可能將更多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布萊恩卻漸漸感受到了許些不安。
作為幾乎可以說最容易收集到的負面情緒，只要操作得當，收穫幾乎可以說得上源源不斷，永無止境。
但在不斷深入接觸的過程中，對方卻逐漸展露出毒藥的本質，似乎以它作為成神根基會具有巨大的隱患。
但在此時此刻，布萊恩已經別無選擇。
否則他立刻會受到無窮無盡恐懼情緒的反噬，然後被徹底磨滅靈魂。
於是他不再猶豫，從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吶喊：
「神火！」
或許只有親身經歷過這一過程，才能親眼目睹點燃神火時的壯觀。
此時第三世界內近乎所有生物都成為了點燃神火的燃料。
順著信仰構築的介於物質界與元素界之間的維度通道，信徒們在恍然不覺中貢獻出了他的肉體以及靈魂。
一簇火焰微弱的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但當其瞬間蔓延整個世界時，爆發出的能量足以令世界外旁觀的諸神為之色變。
即使從本質上而言法則生物已經與世界本源相差不遠，可單從體量來說，其中一方依然可以忽略不計。
轟！
再一次以幾何倍瘋狂湧來的信仰之力讓布萊恩腦中變得一片空白。
假如不是已經與某種法則建立了較為深層次的聯繫，此時的他或許已經成為一個白痴。
到了此刻，試圖打破原有秩序，獲取生物本不應該有的生命本質的挑戰者所能做的一切已經徹底結束。
接下來的一切他同樣會是旁觀者。
當神火席捲大地時，神國雛形也在瘋狂向成熟狀態蛻變。
這是挑戰者需要邁過的第一道難關。
一旦其所依賴的信仰法則在信徒群體中傳播不夠廣泛，不夠深入人心時，神國雛形將會因能量不足而夭折。
這一關對秩序神靈來說是極大的考驗，但對混亂邪神而言卻並非難以逾越。
所以被命名為混亂遊樂園的神國雛形很快便蛻變為能夠獨立存在的完整神國。
也將它的真實面目投射在了世界群落中的每一個世界中。
恍如一顆引人入勝的奇特星辰。
此時乃是旁觀者窺探新人的最佳時間，因為教會教義可以偽裝，神靈形象、性格可以偽裝，唯獨神國乃是最本質之體現，是絕然無法偽裝的。
可混亂遊樂園表現出的荒誕不經、奇詭怪異卻令諸多古老者產生了極大的迷惑。
那是祂們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認知世界，自然也談不上了解。
其實何止是祂們，就連自詡無時無刻都在進步的法則巫師們都感覺自己有些跟不上如今小巫師的思維。
按照常理來說恐懼情緒催生出的應該是代表著眾生心目中的終極魔王，一切災難的化身，可眼前他們看到的卻是什麼？
一個遊樂園！
神國作為已經有獨立能力的位面，在完全成型的那一剎那，就感受到了第三世界給予的無窮無盡的壓迫。
就彷彿存在於海底深處的氣泡。
二者之間屬性已然格格不入，如同水火一般無法交融。
而由於雙方體量上的巨大差距，排斥造成的結果本應以神國一方徹底毀滅作為結局。
此時來到了挑戰者面臨的第二道難關。
一旦信仰之力無法將神國在一定時間內托舉至脫離世界，挑戰者最終面臨的結局或許會比之前更加凄慘。
在一生中的最後時刻將會親身體會世界之力的沉重。
這一道難關的危險性與之前恰好相反。
對秩序神靈較為容易，對混亂邪神卻足以致命。
這是因為這一道難關考驗的更多的是信仰之力的韌性，而並非簡單的數量。
布萊恩對此心中早有明悟。
這種明悟來自於法則的直接反饋，理論上要高於文字語言，甚至精神力的溝通，也是目前巫師文明接觸過的最高等級的信息傳遞方式。
據說傳奇巫師已經能夠初步涉及到這一領域，但卻一直並未得到證實。
越接近最終時刻，心情也難免越加期待、焦急。
但有些令人意外的是，第二道難關同樣輕鬆闖過。
甚至高舉神座的時間足以闖入諸神世界群落無數年來的第一梯隊。
這不免更加讓旁觀者心緒浮動。
難道說諸神中即將再次誕生一位潛力無限的神靈？
要知道即使同為神靈，彼此之間的差距依然大到無法想象。
比如說假如火焰之神並未因某些意外陷入沉睡，在場神靈聖者九成以上都絕不敢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祂們遠沒有資格將火焰之神視為獵物，此時所謂的狩獵行動其實本質上更加接近食腐動物的進食。
即使如此，祂們直到現在都並未吃到任何一塊腐肉。
不管旁觀者、窺視者如何作想，恐懼遊樂園都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衝破第三世界的層層阻礙，轟然間降臨無盡星空。
所有世界中閃耀的那顆詭異星辰也在同一時刻光芒大放。
短時間內完全遮蓋了其他星辰，乃至太陽的光芒，成為星空中唯一存在的天象。
好在時間只持續了幾分鐘。
這一刻，各個世界內數不清的觀星者記錄著又一顆代表著不詳、災難的星辰的誕生。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雖是凡人之軀，可記錄在紙張皮革上的文字卻彷彿蘊含著某種至高無上的力量，賦予了恐懼遊樂園存在的意義。
直到這一刻為止，成神之路終於圓滿結束！
那在神國內緩緩睜開雙眸的恐怖存在，終於踏入了另一片全新的領域！
恐懼之主宰，混亂之邪神，布萊恩降臨！
神靈之身雖以成就，但對許多存在而言晉級儀式卻並未結束。
甚至可以說更加艱難的第三道難關才剛剛降臨！
那就是隨之而來的諸神的不懷好意！
歷史長河中，星辰剛剛誕生卻轉瞬即逝，比流星存在時間更加短暫的同樣不計其數。
比如布萊恩曾經編造的歷史隱秘中的主人公，交易之神正是最為著名的例子之一。
而他所面臨的局勢顯然要比前輩更加惡劣。
第三世界外，僅僅明面上的力量就足以稱得上一場正常規模的神戰，更不要提暗中窺視者不知幾凡。
剛剛誕生的恐懼之神必須用警惕的眼神審視著每一位能夠對祂造成威脅的存在。
因為匕首不一定只會從敵人那裡捅來，同樣有可能來自曾經的盟友。
甚至連起源母神都不能相信，畢竟作為背叛者聯盟的實際掌控者，祂的信譽實在讓人無法放心。
看向正饒有興緻觀察著恐懼遊樂園的心靈女巫，這才感覺自己並非與全世界為敵。
「布萊恩師弟，恭喜。」
「你的突破將會刷新帝國歷史，即使在曙光紀元初期，奇迹與絕望並存的那段歷史中，都從未誕生過如你這般年輕的法則巫師……我現在真想看到導師的表情，想必一定非常精彩。」
說到最後，心靈女巫忍不住撫嘴偷笑。
於是布萊恩同樣忍俊不禁。
話說當師徒再次見面時，氛圍或許真的會有些尷尬。
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講，布萊恩與窺神之眼導師相處的時間並不長，對一位古老的法則巫師而言更是近到彷彿昨日之事。
可就在這眨眼之間，並未聆聽導師多少教誨的學生卻突然能夠與自己並駕齊驅，想想也有幾分尷尬。
「祂們正在等待著你的選擇呢，執掌恐懼的無上魔王。」
雖然師姐突然一臉正經，但布萊恩還是能夠聽出幾分挪揄。
這讓他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畢竟實力提升不代表生命閱歷有所增加，他的心態依舊與之前並無本質區別。
至少暫時如此。
布萊恩將目光投向神國之外，此時他目光所及之處，看到的景象與之前差別極大。
一切彷彿都剝離了表象，顯露出部分本質。
那一位位目光晦暗難明的邪神已經不再是單純的邪神形象，而是邪神、神國、以及連接信徒的信仰之力通道的匯聚體。
這顯然並非初級巫師所能理解的生物形態。
至於敵意毫不掩飾，甚至不乏恨之入骨的聖者們，狀態就更加奇特了。
相比於邪神五花八門，雖然醜陋卻醜陋的別具一格的多樣性，聖者們卻彷彿一堆複製品，其間差別只有用心感受才能較為清晰。
更重要的是他們都與聖堂世界中令人感到窒息的恐怖存在保持著極高層次的聯繫。
用布萊恩觀念來形容就是聖者更像是火焰之神延伸出的一根根觸手，通過二者之間粗壯無比的管道相連接。
在他新奇打量著諸神時，諸神同樣也在凝視著他。
隨著時間推移，目光中所蘊含的壓迫感也在逐漸增強。
布萊恩知道，他此時必須做出抉擇了。
於是他和心靈女巫相視點頭，同時將法則之矛狠狠插入第三世界本源空間。
世界本源在那一刻彷彿生靈般發出一聲哀嚎。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第三世界並無世界意志，那顯然哀嚎者另有其人。
是火焰之神！
布萊恩和心靈女巫正在聯手驅逐火焰之神對第三世界的掌控！
正如同諸多邪神對第七世界所做的那般！
一瞬間混亂陣營士氣高漲，聖者一方卻如喪考妣。
雖然他們明知布萊恩與自己並非同類，而且對方成就的恐懼之神也屬於典型的邪神形象，可智慧神教在之前表現出的秩序傾向還是難免給予了他們一絲幻想。
當幻想無情破滅，聖者們陡然發現聖火大世界的統治根基已經徹底受到動搖。
所以他們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奪回第三世界！
為此不惜不死不休！
當他們做出這個決定時，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無法抽身離去的神戰，終於在一系列鋪墊中走入高潮。
布萊恩和心靈女巫雖然留下部分精力關注外界局勢發展，但顯然無法應對數十位聖者的以命相搏。
幸好邪神雖然心懷鬼胎，可還沒有愚蠢到錯失大好時機白白喪失，立刻與這段時間交手無數次的聖者再次戰成一團。
但顯然祂們還是小覷了聖者的絕死之意。
當被逼入絕境時，這些從億萬生靈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這些即使被火焰之神竊取希望卻依舊能夠成就聖者的存在，絕非可被視之無物！
之前局勢不利，一者在於混亂陣營試圖溫水煮青蛙，給予的壓迫感並不強烈。
二者在於聖者無法團結一致，忠誠者與背叛者，背叛者與背叛者，內耗下能夠發揮出的戰鬥力自然十分有限。
一時間，在神戰正式拉開帷幕之際，並未完全做好思想準備的混亂陣營竟然徹底落入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