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心靈災變（七）
各種恐怖形象從無到有，誕生時間最短暫的竟然不過數日。
最初或許只是奇聞異談，只是土著茶餘飯後用來填補空虛精神的故事，可當講述的人成幾何倍增加時，一切都變得再也不同。
一時間維持了成千上萬年的古老秩序竟然在從荒誕中走出的真實恐怖怪物的衝擊下變得動亂起來。
充當救火隊員的聖火教會自然不免為此東奔西走，忙的焦頭爛額。
可漸漸的他們也深刻認識到，只要不將類似的荒誕故事徹底從人類社會中根除，從虛幻中誕生的怪物就永遠無法消滅。
並且還會隨著傳播範圍擴大而迅速增強！
在事件的發展中人類作為智慧生物所表現出的創造性也同樣令一切事件的幕後推手布萊恩讚嘆不已。
要知道隨著恐怖氛圍愈演愈烈，如雨後春筍般誕生的全新恐怖傳說已經遠超密修會最初準備的數量。
只能說勞動人民的智慧向來是不容小覷的。
恐怖形象肆意蔓延、國家彼此征戰不休、聖火教會內部分裂已經擺在明面、邪神信徒不受控制的破壞行為……
此時的第三世界彷彿被病毒闖入身軀的生命體，雖然目前還能勉強維持原狀，但實際上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局面隨時都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只能在某人面前論破壞能力，即使邪神信徒都只能甘拜下風。
最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或許是密修會創造邪惡形象的輕鬆。
對於這一點，即使是某些古老存在都始終不得其解。
「有所思則有所在……這怎麼可能？」
在一處荒野之中，某位赤身裸體的男子以虔誠的姿態彎腰前行，似乎空無一物的背上背負著足以將他脊背壓彎的重量。
而此時若是有人看向他的背後，恐怕會嚇得尖叫出聲。
因為在一片潰爛的血肉中，竟然生長出了一顆巨大的眼球，彷彿像是從窄小的脊背擠出來一般。
更詭異的是這個眼球竟然還在自言自語。
「信仰之力若真有這般容易凝聚，這世界早不知誕生多少神靈……智慧之神，你到底是何來歷？」
「去找他們，我要近距離觀察他們的存在！」
「是，偉大的混亂主宰，混亂位面的無上暴君。」
……
「科爾奇聖者下達全新聖諭！要求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徹底清掃從虛幻中誕生的恐怖怪物！」
「可我們現在連這些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都還沒有搞明白！」
「既然聖諭下達，即使沒有把握，我們也只能全力以赴！」
「該死的異端！」
隨著某人的低聲咒罵，原本嘈雜的教堂頓時安靜到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因為這句話中的異端，指的可不僅僅是降臨到第三世界還搞風搞雨的邪神信徒，更包括已經接近明目張胆分裂聖火教會的某些勢力。
這對教會中許多底層傳教士而言，幾乎已經動搖了他們原本虔誠的信仰。
畢竟假使連聖者大人都會對偉大的火焰之神生出不軌之心，那麼這所謂的虔誠信仰不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嗎？
「慎言！」
「科爾奇聖者對此沒有給予任何啟示，這不是我們應該妄自揣測的！」
說起這個，就更令在場的聖火教徒心中不忿。
明明教會內的某些勢力已經近乎於明目張胆的開始分裂教會，甚至還通過未知的交易雇傭邪神信徒對他們進行襲殺，可站在他們背後的聖者大人對此卻始終一言不發。
既不予以譴責，也不表明立場，那最難受的自然是在場的傳教士。
「咳咳！都少說幾句吧！」
「古里奇科大人。」
老態龍鐘的傳教士在眾人中具有很高的威望，頓時壓制住了一片抱怨。
「相信諸位對聖火教的處境已經有了不少了解，即使以往對此了解不多的，最近一段時間肯定也聽到了不少消息。」
眾人臉色當即一片肅然，甚至許多城府不深之人還面露憂慮。
如實向消息較為閉塞的第三世界內聖火教會描述他們如今的真實處境，自然是密修會責無旁貸的責任。
有賴於他們不余餘力的宣傳，如今或許小半個世界都明白了聖火教會內憂外患，搖搖欲墜的悲慘前景。
至於剩下的依舊未受到波及的區域，有賴於廣闊的空間環境，或許還可以享受一段時間的秩序。
「偉大的火焰之神確實因為某種原因陷入沉睡，諸多聖者大人確實也在世界之外與邪神作戰，事實上如果不是聖者大人的付出，邪神早就肆無忌憚的降臨諸多世界，哪裡還會只派遣零星信徒搗亂？」
即使類似的消息他們已經聽到了一波又一波，即使心中早有揣測，可當聽到教會內部對此予以的承認時，眾人還是不禁感到心神一陣搖曳。
「慌什麼！」
「古里奇科大人，您是泰爾教區最虔誠者，請您一定要指導我等應該如何應對即將掀起的風暴！」
「對，請古里奇科大人指點！」
「既然如此，老頭子我也沒什麼想說的，唯有請大家團結一致，堅定對偉大的火焰之神的信仰！
其他教區發生什麼我不管，但是在泰爾教區，我不允許任何其他教區傳教士進入，更不允許任何邪神信徒踏足其中，同時，除部分留守人員外，所有人全部外出，全力撲滅近日預演預烈的恐怖傳說，文字全部銷毀，禁止任何信徒公開談論，鼓勵信徒以懺悔方式互相檢舉，違反者予以重懲！」
一系列雷厲風行的命令絲毫不像是行將就木的老者下達。
若換在平常，眾多傳教士只會對其強硬態度感到不適，可現在卻只有興奮之情。
「是，謹遵您的命令，古里奇科大人。」
泰爾教區在逐漸掀起的風暴中無疑是幸運的。
更多的教區因為成員複雜，統治國度繁多，根本無法形成統一意志，只能在隨波逐流中變得愈加混亂。
「布萊恩聖者，對方拒絕支付小世界作為報酬。」
艾麗西亞女巫在某人的調教下變得越來越像傳說中名為『秘書』的職業，此刻正面無表情的向青年彙報。
「理由呢？」
「理由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密修會借用了其他邪神信徒的力量，某些任務執行者的胡作非為，不僅造成多起任務失敗，還對己方勢力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所以……」
「有趣，沒想到以聖者的崇高身份，他竟然能毫不猶豫的予以拒絕，如此不要節操，才是能成功的樣子，或許我有些小看他了，或許他真能從火焰之神這塊肥肉上分得最大的一塊呢。」
女巫依舊面無表情。
局勢發展到現在，她如何不知道，什麼以刺殺任務換取小世界，完全是面前這位青年為了麻痹某些存在故意表現出的貪婪。
他恐怕從一開始就從未打算能夠兌現。
當然，現在回想起來，聖火教會隱藏在暗中的那位聖者也不是什麼好人，大概率對方從一開始就並未打算支付報酬，完全是在榨取密修會的最後剩餘價值。
只是他決然沒有想到密修會所造成的破壞等級遠遠超出他的想象，以至於局勢逐漸失去控制。
總之，兩個都不是什麼好人！女巫在心中暗自得出結論。
不明白形象已經在負面道路上一路狂奔，布萊恩略帶慵懶的問道：
「負面情緒怪物呢？到目前為止誕生了多少？」
「截止到今天早晨，達到二級危險程度67個，一級危險程度9個，特級危險程度1個，其餘誕生不久暫時不納入統計300餘個。」
「就連我也沒有想到第三世界土著的精神世界竟然如此空虛，連恐怖故事都忍不住當做精神食糧瘋狂傳播擴散，或許這是信仰之力體系世界的共同特徵……」
假如信仰之力誕生在愚昧之上，這樣的猜測還真有幾分可能。
真要是如此，對付信仰之力體系，布萊恩或者說巫師帝國手中無遺又多出了一張王牌，一張足以徹底動搖對方根基的王牌！
按照布萊恩親自擬定的危險分級，二級危險程度負面情緒怪物只能在特定程序下造成殺戮，假如應對得當，比如面對『別回頭』故事的主角，只要能夠克服種種情緒干擾，堅持不回頭，就能脫離危險。
所以即使是普通人類面對二級危險程度負面情緒怪物同樣也有不小的生還機會。
一級危險程度負面情緒怪物破壞力就大大提升，即使是超凡者都不一定能夠逃出生天。
比如『無頭者』『無頭騎士』，假如不滿足對方對尋找自己頭顱的強烈渴望，即使是超凡者也會在無盡的糾纏中走向瘋狂，走向死亡。
但對類似存在，密修會都可以對其施加很強的影響，所以對他們來說實際危險等級並不高。
與之對應的自然就是特級危險程度負面情緒怪物。
目前誕生的僅僅只有一種，完全是出乎密修會意料之外的結果。
只能說面對著一個世界的底蘊，即使其從未創造過燦爛絢麗的文化內容，在數量與傳播深度上也絕不是密修會在短暫時間內所能夠相提並論的。
「足夠了，匯聚的信仰之力已經足夠將計劃推進到下一步，也是時候再為第三世界帶來些新的東西，不然這些老朋友恐怕已經蠢蠢欲動，想要上門找我們的麻煩了。」
艾麗西亞女巫望著面前最近一段時間越來越像一尊至高無上神靈的青年，順著他的目光似乎看到了未知之地正在緩緩睜開，向自己看來的巨大眼眸。
「那是？」
「是混亂暴君，第三世界秩序逐漸崩塌過程中獲利最大的是我們，其次就是祂了，現在看來祂何止不愚蠢，簡直要比不知多少邪神智慧！」
「祂似乎在尋找什麼？」
「似乎是在找我，或者說是正在我體內誕生的一切。」
「有了這次對視，祂很快便會找上門來，通知大家迅速撤離，消除一切痕迹以及生物信息。」
「是。」
女巫緩緩退出漆黑潮濕的山洞后，竟然控制不住的鬆了口氣。
即使布萊恩一直表現的平靜異常，可在她的靈魂感知中，卻彷彿凝結著整個世界負面情緒的恐懼魔王，似乎下一刻便會為世界帶來滅世浩劫。
屬性與生物完全站立在對立面，也就難怪女巫本能的感覺到不適、窒息。
密修會全體成員在得到女巫轉達的命令后沒有任何拖延。
這既是對布萊恩領導下的屢次成功產生的依賴，也是對其實力越加深不可測的的敬畏。
心靈女巫大人的傳奇故事他們人人耳熟能詳，甚至有部分巫師就是受此激勵才毅然決然踏上這條眾人眼中的不歸路。
但他們完全沒有想到的是，足以震動整個帝國的巫師成神的劇目，在無盡星空下竟然還會上演第二次。
而這一次，他們不僅是全程親眼目睹的旁觀者，更是不同程度的參與者！
僅此一點，收穫就根本無法用超凡資源來衡量。
山洞內的布萊恩此刻雖然形體與之前一般無二，可若從元素界角度向他望去，就會發現他此時如同一個全身腫脹的巨人，正在被體內瘋狂聚集的磅礴能量越撐越大。
「眾生情緒有善有惡，信仰之力同樣如此，於是世界群落諸神劃分陣營，或歸於秩序，或歸於混亂，既然如此，終極目標為全知全能的智慧之神自然也應一體兩面，『過去』『未來』為秩序，『現在』就應為混亂！」
艾麗西亞女巫隨著時間推移，發現布萊恩聖者的計劃一環扣一環，讓人根本無法判斷出是否還有隱藏更深的目的，所以覺得布萊恩心機深沉，智慧出眾。
可她卻不知道，許多計劃實際上是隨著布萊恩對世界真實不斷探索而逐漸完善、修改的。
正如這一次，本來他只是想通過散布恐懼快速收割一波信仰之力，用於將智慧之神觸角紮根於第三世界，可在進行的過程中他卻驚喜地發現，第三世界似乎還有更大的寶藏等待他的挖掘。
於是，以恐怖情緒為內核的知識，配合著以情感作為感染路徑的心靈病毒，一場波及整個世界的造神行動無聲無息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