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一章 心靈之火（二）
莫名的，布萊恩想到了那一句：『我就是光。』
只不過此刻將自己比作一小撮火焰似乎更加合適。
當一簇簇渺小的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火焰從每一位信徒心中點燃時，普拉亞大陸竟然在片刻后化成一片火海。
不過特殊之極的火焰卻並沒有帶來任何灼熱，同時也完全不受火焰之神信徒的影響。
這讓波斯魯軍隊產生了巨大的騷亂。
沒有任何一位火神信徒能夠想象有朝一日竟然會失去對火焰的掌控。
這簡直是足以讓他們信仰崩塌的末日災難！
「不可能！這不可能！」
第二次召喚神使降臨的最高指揮官藉助殘留體內的神力，堪稱是此時場內己方對驟然發生的一切了解最為深刻之人，可也正因為如此，反而讓他陷入到懷疑中難以自拔。
難道說諸神世界竟然有邪神能夠竊取偉大火焰之神的權柄？！
「不！這一定是邪神蒙蔽人心的蠱惑手段！殺死他們！殺死每一位邪神信徒，徹底將這片骯髒罪惡的大陸凈化！」
巨大的咆哮聲驚醒了周圍惶恐不安的火神信徒，也喚醒了他們內心因為恐懼而產生的暴虐情緒。
每一位火神信徒都開始瘋狂地向四周發動攻擊，肆意的宣洩著內心深處的惶恐不安。
可惜一切早已完全不同，之前只能在他們鐵蹄下垂首等死的懦弱異教徒此刻竟然像是換了一批人。
他們不在懦弱，不再膽怯，更加不再弱小！
無形的力量在他們心中不斷蘊生，帶給了他們前所未有的信心與底氣。
假如說賢者石碑的存在帶給智慧之神信徒的是附魔子彈，那麼此刻，他們獲得的就是一把能夠將子彈威力完全發揮出來的煉金槍械！
雖然人數依舊處於絕對劣勢，可短時間內，措不及防之下，波斯魯軍隊竟然隱約出現了局部崩潰。
此刻早已難以說清究竟誰才是入侵者和被入侵者，可對於一生都只生活在阿吉利亞內的普通土著來說，殘忍殺戮他們同胞的波斯魯軍隊無疑是最邪惡的入侵者。
所以在極致絕望的情況下突然發現從他們中誕生的密修會成員竟然大發神威，將入侵者的殺戮行為暫時抵擋后，求生的希望頓時在心中瘋狂生根發芽。
而在這個過程中，神奇的孕養了信仰之力體系的心靈之力頓時全部匯聚到了某個他們不斷祈禱的對象所在。
那在冥冥深處，更近似於一團符號形象的事物頓時像充氣的皮球一般開始瘋狂漲大。其中更似乎有生靈智慧正在誕生。
能夠通過彼此之間的特殊聯繫模糊感應到這一切的布萊恩忽然心中明悟，假如就此放任不管，恐怕由他們三人創造出的智慧之神真的會漸漸從虛幻走向真實。
「或許這世界上絕大部分神靈本就是通過類似的途徑誕生，比如眼前吸引到邪神蜂擁而至的火焰之神，大概率誕生於人類文明早期對火焰的崇敬祭拜……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至少普通生物登臨神座的現象是切實存在的，那麼或許將火焰之神劃分為自然神靈更為合適。」
當在感受到心靈之火從心中燃起的那一刻，布萊恩就知道自己和約翰巫師兩人已經脫離危險，所以此刻在放鬆狀態下直接回歸本職工作，將觀察到的一切自然現象當做實驗對象來進行分析。
他知道心靈女巫處心積慮地將智慧之神推向法則層次，絕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努力成果便宜一個還未誕生的神靈。
果然，智慧之神符號所在的特殊維度忽然間闖入一位不速之客。
它身形虛幻之極，甚至讓人難以辨別究竟是什麼存在。
更是受到特殊維度的影響，虛幻的身影不斷閃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徹底消散。
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並無任何特殊之處的虛影，確定剛剛誕生出一絲自我意識的智慧之神如臨大敵。
就如同草原上的兔子不論多麼身形矯健，卻終究懼怕天空中的蒼鷹一般。
「師姐果然已經蘇醒，不過她現在的狀態簡直就像在懸崖邊行走一般危險！」
他們三人作為創造者，都和智慧之神有著本質上的聯繫，所以能夠通過這種聯繫感應到彼此的狀態。
心靈女巫此時狀態其實非常危險，她此時相當於處於晉級過程中，不僅精神力早已逐漸乾涸，就連血肉之軀甚至都已經全部放棄。
換句話說，她此時入侵智慧之神的行動更像是最後一搏，一旦失敗，除了留在兩人心中的記憶，便再也不會在世界上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想到此處，布萊恩和約翰巫師頓時目不轉睛的緊張的『觀看』著特殊維度發生的一切。
雖然表面看起來並不像戰鬥那般慘烈，可實際上從結果來說，這場不見硝煙的戰鬥更加險惡，一招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心靈女巫強在擁有自我認知，自我意志極其強大，而智慧之神優勢在於底蘊深厚，此時更已經實際上推開了法則世界的大門。
所以總體來說註定只能有一道意識存留下來的雙方竟然頗有些勢均力敵的意味。
一場註定艱難的，對當事人來說甚至是煎熬的拉鋸戰在無人關注的維度空間上演。
而雙方之間此起彼伏的壓制、絞殺看似耗時良久，反映在外界實則過去了不過一瞬。
這就是精神力，或者說心靈之力的奇妙之處。
不同於一旁約翰巫師逐漸緊張的揣揣不安，布萊恩依舊平靜淡然，似乎絲毫不為面前逐漸落入下風的心靈女巫感到擔憂。
對此約翰巫師自然大為疑惑不解，於是提出疑問。
布萊恩笑著說道：「雖然我並不清楚師姐手中到底有多少張底牌，可約翰學長你不要忘了我和師姐的導師是誰？」
約翰巫師頓時恍然大悟。
對啊！
心靈女巫的導師可是窺神之眼法則巫師，是整個巫師帝國對信仰之力研究最多，成果最多的存在。
那麼試問，這即將在信仰之力領域做出突破的弟子，他難道不會給予一些強力的幫助？
更加重要的是，約翰巫師是知道心靈女巫和其導師之間進行的交易內容的！
心情驟然平靜后，卻又聽旁邊的同伴再次說道：
「之前我還奇怪明明導師付出的代價如此之小，師姐為什麼還心甘情願地請求導師幫助，甚至不惜為此交出成就法則巫師的關鍵信息！現在看來交易的真正重點恐怕正是落在此處！」
他正張口欲言，卻突然被面前出現的異樣吸引了全部注意。
只見一片灰濛濛，完全沒有物質景象的特殊維度中，一顆完整眼球忽然躍入空中。
白色眼球，黑色瞳孔，再加上靈活轉動，不知為何，突然讓兩位巫師感到一陣詭異。
但外表並非重點，真正讓兩人感到震撼的是，在詭異眼球發出的瞳光射線的照射下，僅僅剛剛誕生出自我意識不久的智慧之神竟然被快速剝離表象，露出其中一大團彼此糾結如同亂麻的法則紋路。
竟然是其法則本質！
可惜不等兩人定睛看清，早已迫不及待的心靈女巫已經向前一撲，開始大肆吞噬智慧之神的法則本質。
一位剛剛誕生不久的神靈竟然就如此憋屈的被信徒完全吞噬殆盡，如果消息傳出，恐怕諸神世界的所有神靈都會人人自危，將巫師視為最邪惡的，洪水猛獸般的存在。
事實上這也並不算污衊。
總之，在布萊恩兩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下，他們看到了一位神靈無聲無息的隕落，也看到了一位新神高舉神座，點燃神火。
說實話，布萊恩之前一直認為這兩句話是某種真相的誇張形容。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什麼叫一切來源於真實。
初級生物蛻變為神靈竟然真的伴隨著『點燃神火，高舉神座』的異象！
只不過作為鑽研世界本質的巫師，他自然會將認知停留在事物表面。
幸好心靈女巫並沒有切斷他們對此的深刻感應，所以布萊恩得償所願的窺探到了異象背後的本質。
點燃神火本質上是高舉神座的伴隨現象，是『神座』不斷向上抬升時造成的宛如星辰上升的奇特星空奇觀。
而造成這一切的『神座』，是信仰之力體系中鼎鼎大名的神國。
只能說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神國所處的維度果然本身也屬於靈界的一部分，只不過細微之處還略有差別，如果將巫師進入靈界后的地方比作大陸，那麼神靈的神國更像是大陸之外無邊海洋上的島嶼，彼此之間雖然屬於同一維度，可聯繫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緊密。」
親眼目睹一位神靈的誕生，加上自己同樣是神靈的締造者之一，布萊恩對信仰之力體系的了解不免更加深入，甚至已經逐漸接近窺神之眼導師的水平，這對目前還僅僅是二級巫師的他來說，無疑是一件足以震驚法師學院的壯舉。
「邪神！是邪神！」
「不可能！」
「邪神怎麼可能突破聖者大人的防線，降臨到火神世界？！」
「不，不是降臨！是有邪神信徒在我們眼前登臨神座！」
「這更不可能！偉大火焰之神目光籠罩之下，世界將被火焰籠罩，怎麼可能有邪神信徒化身神靈？！」
假如說之前心靈女巫發動的晉級儀式是讓火神信徒開始產生自我懷疑，那麼此刻當高舉神座的異象徹底籠罩整個火神世界時，不知有多少火神信徒心中的虔誠信仰轟然破碎。
絕望之下，火神信徒有了完全不同的表現。
大部分人滿臉惶恐的倉皇逃竄，他們不敢再停留在這片充滿詭異的，足以讓他們懷疑人生的域外之地。
小部分人卻在絕望之下選擇向造成這一切的敵人揮動手中的長劍或者權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會毫不猶豫的再次召喚第二神使。
因為雖然降臨的僅僅只是一縷神力，可一旦感受到邪神氣息，第二神使大人必然會立刻驚醒，他絕不相信到時候這位詭異的邪神能夠逃脫聖者大人的追捕。
可惜，連續兩次透支力量后，他已經無力再次完成自己的願望，也是只能絕望的發動最後衝鋒。
可一些初級生物發動的攻擊對已經成為法則巫師的心靈女巫來說，並不比張牙舞爪的小蟲子更具有威脅。
她甚至不需有任何動作，僅僅只是一個念頭，那磅礴的源自於每一位信徒的心靈之力就已經將這群不自量力的小蟲子完全壓在地面，根本無法動彈分毫。
這就是法則巫師！
「麻煩的大傢伙來了，不過我暫時卻不想和你見面，所以……後會有期。」
雖然生命本質已經完全蛻變，可心靈女巫的語氣依舊像之前一般狡黠活潑，甚至可能是因為終於卸下了心中的負擔，變得更加古靈精怪起來。
布萊恩一個眨眼后，發現熟悉的心靈女巫已經出現在他們兩人面前，臉上的盈盈笑意讓他恍然間覺得自己似乎從未離開法師學院。
「恭喜師姐！」
「恭喜學姐踏入全新的生命領域，成為巫師帝國最高議會議員之一！」
心靈女巫坦然接受了面前兩位同伴的鄭重禮儀，這是巫師帝國自曙光紀元早期以來就不斷延續的傳統之一。
如果她身處巫師帝國，即將經歷的祝賀儀式會更加誇張。
女巫微微頷首，卻並未敘舊交流，反而是輕輕一揮手，頓時無數被壓制無法動彈的火神信徒瞬間被全部抹去，彷彿從未存在過。
她的舉動令正在飛速接近的強大存在速度更快上了幾分。
女巫淡淡的向天空撇了一眼，纖細柔美的手掌再次輕輕一揮，對普通生命而言巨大的普拉亞大陸竟然如同一座漂浮在海洋上的巨大樓船開始了緩緩航行。
速度起初微不可查，可在女巫的推動下卻越來越快，最後甚至快到模糊了物質與虛幻之間的界限。
或者說真正起作用的並非是速度，而是某些布萊恩無法理解的奇特法則。
就這樣，一座大陸在逐漸將目光投射過來的諸多強大存在的注視下徹底消失，只在原地留下火神世界的某位聖者一陣壓抑憤怒的巨大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