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零章 獵龍（二十二）

  當法則巨龍正在猶豫是否要改變主意，給這群不斷挑釁它的巫師、人魚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時，世界深處突然傳來一陣脈搏跳動，恍惚間似乎還能聽到嘎吱嘎吱的響聲，就像正有莫名力量正在艱難將世界撬動。

  法則巨龍瞬間便明白期待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

  「吼！追！一個都不要放過，我要用它們的屍骨來祭奠奧尼格爾！」

  「吼！」

  世界意志掙脫牢籠后束縛在巨龍身上的限制終於消失，能夠將實力完全發揮帶給巨龍前所未有的信心。

  事實證明它們這並非狂妄自大，原本還能在小範圍戰鬥中佔據上風的人魚部落，此刻一個照面下直接死傷慘重。

  尤其是法則巨龍釋放的龍語魔法，更是在暴風海底上演了一場奇幻景象，灼熱燃燒的火焰詭異的和海水疊加，形成紅與藍、冷與熱的交融。

  「麻煩！」

  特洛伊女巫暗罵一聲，卻也知道在此時無法完全撇開人魚部落，不然後續計劃就會出現巨大漏洞。

  可惜她開闢的全新法則之路並不擅長戰鬥，所以一時間能夠撲滅的龍息烈焰也僅僅只有身體周圍的一小部分。

  「……偉大的世界母神，孕育生靈的無上存在，請您聆聽子民的虔誠祈禱，降臨無上偉力驅逐邪惡的入侵者！」

  危急關頭，泰拉·暴風忽然做出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舉動。

  不僅巨龍驚疑不定，就連許多巫師都搞不清楚泰拉·暴風究竟在幹些什麼。

  「嗤！」

  法則巨龍忽然發出一聲嗤笑，因為泰拉·暴風的祈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看起來無比愚蠢。

  就像是一群在入侵者鐵蹄下瑟瑟發抖的弱小存在，只能寄希望於世界意志的庇護，可它們卻不知道即使是完整的世界意志在真正的強者眼中也不過如此，並不值得過多在意。

  「難道泰拉·暴風是急病亂投醫？」心靈女巫難得從個人世界中清醒過來，誰知卻看到特洛伊女巫滿臉嚴肅鄭重：

  「不！你看！」

  心裡女巫順著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視線頓時彷彿磁鐵一般被吸引。

  那竟然是一片逐漸由虛轉時的虛影……

  起初朦朦朧朧，沒人能看得清虛影到底表達著什麼，但只是眨眼間，虛影已經在不知覺中變得清晰可見。

  竟然是一支極為奇特的軍隊！

  軍隊最前方是披著金屬盔甲的勇武戰士，後方則是穿著絲綢長袍的遠程術士。

  僅僅只是一幅畫面，就令眾人感覺到了難以言表的肅殺之氣。

  「潮汐術士團！」

  「聖殿騎士團！」

  不可置信的低喃竟然是從法則巨龍口中傳出。

  不過仔細一想倒也合情合理，畢竟巨龍可以通過血脈獲取祖先記憶。

  法則巨龍在晉級四級巨龍后能夠獲取的種族傳承比之以前自然也發生質變，了解巨龍入侵源水世界時遇到的最強敵人也不足為奇。

  「是歷史印記！」

  「曾經人魚一族祖先在這裡留下的烙印在世界意志的推動下重新展現在了世界！這是極為罕見的時間現象！即使是銀月報刊也極少記載。」

  特洛伊女巫在得到法則巨龍的提醒后，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所遇到的到底是什麼情況。

  接著她深深看了一眼依舊還在試圖與世界一直進行深層次溝通的泰拉·暴風。

  關於人魚一族重新獲得如此強大的能力一事巫師竟然毫不知情，可見雙方的關係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般親密，人魚一族對巫師的警惕與提防也從未真正放下。

  「可惜一切都是徒勞……或許你心中也完全清楚這一點，只不過不做些徒勞無功的掙扎便永遠不會徹底死心。」

  雖然泰拉·暴風的舉動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實際上拖延的時間總共也只有幾秒，而法則巨龍已經再次開始屠殺人魚。

  看到泰拉·暴風依舊在全力溝通世界意志，企圖使得祖先烙印徹底呈現在當前的時間節點，可卻因為力量太過弱小而始終無法達成心愿時，特洛伊女巫突然示意艾哈邁德巫師出手相助。

  一張用不知名獸皮書寫的契約捲軸忽然在泰拉·暴風的頭頂無風自燃，使得它與世界意志之間逐漸開始模糊的聯繫再次清晰起來。

  碾壓在靈魂上的沉重壓力驟然一輕，人魚重新恢復神志，它顧不得思考巫師在受到欺騙后依然樂意相助背後究竟體現了什麼東西，果斷使用骨質匕首刺破胸膛，使得湛藍色的血液將契約捲軸完全塗滿。

  然後它聲嘶力竭的大聲呼喊：「……降臨吧！暴風海最後的榮耀！」

  「唔~」

  吹響海螺時發出的沉悶聲音如同戰鼓一般彷彿將那個久遠年代的慘烈戰爭瞬間帶到當前。

  傳說中的聖殿騎士團、潮汐術士團，終於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時間法則的限制，從遙遠時代降臨！

  「手下敗將而已，當年能將你們屠戮殆盡，如今只會更加輕鬆，更何況不過是一些裝神弄鬼的精神烙印而已，我倒要看看你們千辛萬苦留下了什麼東西！」

  法則巨龍巨大的雙頭龍首變得越發猙獰。

  精神烙印本身並不具備生命，甚至將其理解為超凡世界特殊的畫作也不為過。

  可當嗅到巨龍的氣息時，這些人魚一族中曾經誕生出的最強大的存在卻忽然齊齊轉頭，目光全部匯聚到了法則巨龍身上。

  即使法則巨龍知道它們無法對自己構成實質性的威脅，也忍不住心中一寒。

  被可惜精神烙印能做到的似乎也只有這些，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時間法則終究會將它們重新拉入時間長河，只有那裡才是它們應該存在的時間節點。

  但人魚一族在滅亡時千辛萬苦留下的最後手段也不會僅止於此。

  在場的所有人似乎都同時聽到了氣泡被戳破的聲音。

  接著便感受到海底開始輕微震動，然後震動幅度越來越大，最後竟然逐漸演變成了天崩地裂。

  「巫師！不論你們有什麼打算，現在我們都應該停手，這些愚蠢的土著才是我們雙方應該共同絞殺的敵人，我知道以你們的智慧一定會明白這個道理的，合作吧，巫師！」

  法則巨龍在此時表現出了與平常不符的狡詐，公然挑撥人魚與巫師之間的關係。

  如果放在之前自然是可笑而又無用的離間計，可是現在……卻是在彼此雙方之間種下了一顆猜疑的種子。

  因為此時的巫師已經完全不知道泰拉·暴風究竟想要做到哪一步了。

  「是海眼！泰拉·暴風祭獻了暴風海僅剩的海眼！」

  隨著天崩地裂而來的，是暴風海內瘋狂上漲的元素濃度。

  1倍……10倍……100倍……

  幾乎永無止境的暴漲趨勢卻並未給巨龍以及巫師帶來實力上的提升。

  顯然祭獻海眼獲得的海量能量依舊帶有著濃厚的舊世界烙印，完全排斥他們這些氣息迥異的入侵者。

  與之相反的是人魚，雖然這段時間與巨龍不斷爆發的摩擦戰鬥使得人魚部落減員了足足三分之一，可同樣讓還活著的人魚得到了極大的磨練。

  如果不是這種身體與心靈上的雙重磨練，它們絕對無法在此時實力瘋狂暴漲的過程中堅持下來。

  泰拉·暴風原先盡職盡責、一絲不苟地執行巫師下達的指令的行為在此刻也已經變了味道……

  當海眼祭壇突然崩潰，布萊恩立刻馬不停蹄向著此處趕來，因為他知道戰爭已經不會按照原定的計劃開始了。

  雖然還並未感到近處，可通過超遠視距巫術他依然能夠將戰場核心的所有變化盡收眼底。

  在心中感嘆泰拉·暴風驚人隱忍、表演能力的同時，他也不禁對依舊停留在時間節點的歷史烙印產生了新的疑問。

  泰拉·暴風究竟在預謀什麼？！

  暴風海底的驚濤駭浪依舊在持續波動，就像是每條人魚身上不斷上漲的氣息。

  一級生物蛻變為二級，二級生物蛻變為三級，而原本就已經處於三級生物的幾條人魚更是隱隱觸摸到了無形的壁壘。

  當然最誇張的還是處於風暴正中心的泰拉·暴風，如果拋開生命本質依舊沒有得到完全蛻變不談，它身體內匯聚的能量竟然已經遠遠超過了不遠處的法則巨龍！

  這讓原本還在選擇觀望的巫師心有餘悸，立刻退到了戰場邊緣。

  那簡直就是一顆恐怖之極的煉金炸彈！

  一旦轟然爆開，毀滅性的力量會將周圍的一切存在徹底湮滅。

  「它瘋了！如果不斷積蓄能量就能跨越三級與四級之間的壁壘，能量系早就不知擁有多少法則巫師了！」

  「不！她沒瘋，或許它正是要以自己的犧牲來換取人魚重新獨立與暴風海！」

  特洛伊女巫眼神複雜的望著表情猙獰，再也不復美麗外邊的泰拉·暴風，對方的打算她似乎已經有所明了。

  可惜雖然她對此不乏欣賞，卻絕不會因此生出多餘的憐憫之心。

  「降……臨……！」

  泰拉·暴風此時彷彿一個充滿氣的氣球，連移動一根手指都變成了艱難無比的奢望。

  可它還是目光堅定地伸出了右手，朝著虛空緩緩一握。

  嘎吱~嘎吱~

  虛空響起一陣令人牙齒髮酸的嘎吱聲，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被它捏成了一團亂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匯聚在它的手掌。

  竟然是宛如實質的法則脈絡？！

  在世界意志提供庇護、實力強行拔高到法則層次、暴風海枯木逢春，短時間內甚至超越其巔峰元素濃度的三大前提下，泰拉·暴風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扯斷了法則的實質具象！

  這種場景不要說見識匱乏的土著生物，就連自詡見多識廣的巫師都忍不住看的愣在當場。

  這是比初級生物試圖狩獵中級生物更加偉大的舉動，或許稱之為奇迹也不為過！

  失去無盡星空規則給予的束縛，已經徹底降臨許久的歷史烙印終於有了全新的動作。

  它們紛紛如同乳燕投懷般撞入一條條人魚身體，然後徹底消失不見，彷彿從未出現在當前時間節點。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特洛伊女巫低聲自語：「人魚一族作為肉體弱小，精神力強大的智慧生物，本質上和巫師具有很大的相同之處，只不過沒有巫師文明那麼極端，這無疑也意味著人魚知識傳承更多要依靠於後天的學習教育，而並非像巨龍的血脈傳承，這在種族蓬勃發展的時候只有好處，可當受到外來敵人的打擊時，種族傳承就有面臨斷絕的風險，所以在反抗巨龍入侵的最後時刻，人魚一族知道自己已經沒了反敗為勝的希望，於是將整個種族無數年積累下的知識體系藏匿在歷史烙印之中，等待著某一天重新被喚醒吸納，其實或許就連它們也並不相信會有這麼一天……」

  巫師此時已經全部匯聚在一起，聽到特洛伊女巫的作出判斷後忍不住暗自頷首，認為這很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

  至於泰拉·暴風是在什麼時候獲得了人魚祖先的提示，然後又通過極佳的表演成功讓巫師放鬆警惕，甚至從側面幫助它達成心愿已經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在此刻應該如何抉擇。

  「其實我們根本沒有選擇，此時巫師已經變成了戰場中最弱小的一方，不趁著人魚與巨龍之間勢不兩立的仇恨吸引到大部分注意時逃離，註定只會在後續的混戰中走向消亡。」

  哈希姆巫師冷靜喑啞的聲音徹底擊碎其他巫師心中最後的猶豫。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得到全方位提升的人魚部落此時簡直就是縮小版的潮汐術士團。

  直接灌注於腦海的知識與經驗足以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它們化身戰爭機器。

  「走！」

  深吸一口氣，特洛伊女巫做出了最後的決斷。

  繼續留在這裡註定只是無用功，返回天空之城反而能夠將發生在暴風海的信息完整呈現在巫師軍團高層。

  至於到時候巫師軍團後續的處理方案大概率就與他們無關了。

  約翰巫師早就在暗自準備，聽到特洛伊女巫的命令后，維度間隙通道錨點直接沒入眾人腳下的砂石。

  接著一條朦朧，虛幻，彷彿並不存在於真實物質世界的通道瞬間出現在腳下。

  巫師立即以最快的速度沖入其中。

  可他們快，還有東西更快！

  黃金雙頭龍噴出的烈焰龍息緊隨其後，眼看便要尾隨巫師進入維度間隙通道。

  到那時，巫師一直擔心的問題便會真的在現實世界上演。

  「該死！」特洛伊女巫咬牙準備折身返回。

  可就在這時，受到世界法則反噬而久久沒有動作的泰拉·暴風忽然再度出手，將法則巨龍企圖將巫師拖下水的攻擊憑空攔截。

  抓住時機，維度間隙通道瞬間封閉，幾經閃爍后在戰場消失。

  眾人在通道關閉的那一瞬間看到的是泰拉·暴風平靜而又複雜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