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九章 獵龍（二十一）
「放！」
在泰拉·暴風冷靜的指揮下，迅速成長起來的人魚部落恍然間似乎真的有了幾分它們口中曾經威震世界的潮汐術士團威風。
「吼！」
海底巨石叢林在雙方的劇烈衝突中變得一片狼藉，漫天碎石海沙肆意飛舞。
「撤！」
清冷嗓音再次下達新的指令，人魚部落毫不戀戰，立刻從容有序的藉助複雜的地形迅速撤離，只留下身心疲憊的十餘頭巨龍在原地憤怒嘶吼。
可之前因為盲目追擊而遭遇迎頭痛擊的教訓又令它們一時不敢妄動，只能不斷壓抑心中的怒火與憋屈。
得勝而歸的人魚部落雖然再也沒有複製之前殺死一頭巨龍的輝煌戰果，可通過不斷襲擾使巨龍疲憊不堪，暴躁卻又不敢追擊的狼狽模樣卻是極大的提升了人魚的信心。
泰拉·暴風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它越過族人熱切尊敬的目光，臉色平靜的走入海螺房屋。
「看來我們之前的推測是正確的，即使這些天不間斷的足足進行了上百次襲擊，法則巨龍依舊沒有輕舉妄動，最多也只是停留在其它巨龍身邊反擊，壓根沒有任何追擊的慾望，這已經足以說明它在等待著什麼！」
作為人魚部落真正的指揮大腦，巫師們又怎麼可能像普通的人魚一般天真懵懂，幾乎在放棄海島防線的同時他們就察覺到四級巨龍的不對勁。
「艾哈邁德，你這些天的觀測可有結果？」
「有！初步推斷世界意志出現下一次重大變化應該在五天後！」
艾哈邁德巫師手中捧著厚重的實驗記錄，臉色憔悴，精神萎靡，足以說明他為了得出這個結論在幾天中消耗了多少精力。
「好！」
特洛伊女巫精神一振，現在至少對時機的把握他們已經做到了和法則巨龍保持相同水平，這對後續計劃的實施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
「泰拉·暴風，海眼祭壇是否可以重新啟動？」
已經成為族長的泰拉·暴風輕輕點頭：
「經過這些天暗中探查，可以確認暴風海的海眼並未全部消散，祭壇的形式只是外表，只要海眼依舊存在，儀式就可以正常進行。」
「好！」
特洛伊女巫平靜的眼神中逐漸燃起了興奮的火焰。
率領一群初級生物組織一場對法則巨龍的狩獵活動，足以讓她因為生命刻度不斷增長而逐漸麻木的內心重新變得火熱起來。
既然一切已知信息都沒有超過他們對於局勢的判斷，特洛伊女巫當機立斷下達命令。
「泰拉·暴風負責統籌人魚部落，這段時間也要堅持繼續襲擊巨龍，絕對不能讓對方產生懷疑。」
「是，特洛伊大人。」
人魚得到新的吩咐后立刻退出了海螺房間，畢竟作為部落的定海神針，它需要儘可能無時無刻都出現在族人的視線中。
「哈希姆，布萊恩，約翰，你們三人負責勘探地形，檢查海眼祭壇，並做出相應的布置。」
「是。」
「艾哈邁德繼續關注世界意志，一旦有全新變化立刻通知我們。」
「蘇丹，你不是這些天一直想要趁機在追逐戰中狩獵一頭巨龍嗎？現在給你這個機會，我會通知泰拉·暴風全力配合你的行動，目的只有一個，在那些愚蠢巨龍心中再添一把怒火！」
「嘿嘿，放心吧，這一次行動后我絕對會再多出一個戰鬥形態！」
蘇丹巫師雖然在之前主張撤離，可當集體意志與他的意願出現違背時他也很快接受了這個結果，並且對在追逐戰中趁機獨自擊殺一頭巨龍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切。
也正是在此時布萊恩才知道變形系的巫師竟然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增加新的變形形態。
不過據說不僅先決條件極為苛刻，失敗率也一直高居不下。
這無疑也符合超凡守恆定律，畢竟變形系巫師能夠完整繼承超凡生物的種族異能簡直讓人難以置信，艱難的成功率是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至於我和心靈女巫……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伴隨著特洛伊女巫雷厲風行的指令，眾人立刻分散開來，各自忙碌於自己的任務。
布萊恩三人各自用出隱匿身形的手段，趁著人魚部落再次襲擊巨龍造成的小範圍混亂，沿著海底溝壑悄無聲息的接近了海眼祭壇。
這是一片壯觀而又偉大的建築群落，完整而又雄偉的巨大石塊在海洋世界中極為罕見，也完美體現出了人魚一族當年在暴風海的絕對統治力。
「即使沒有艾哈邁德的提醒，也能感受到這裡絕對最接近世界意志的地方……」
當踏入海眼祭壇的籠罩範圍后，三人的隱匿手段接連失效。
世界意志籠罩之地，一切都將無所遁形！
這是生命本質上的絕對差距，畢竟世界意志理論上是要比超凡巫師還要更高一等的存在，初級巫師與之相比稱之為螞蟻都言過其實，或許更接近於生物體內的細菌。
「我現在不擔心五天後海眼祭壇無法正常使用，反而更加擔心法則巨龍已經察覺到了此地的異常。」
約翰巫師有些無奈，海眼祭壇的恢復程度出乎意料不僅帶來了好處，同樣也帶來了新的煩惱。
「看來我們還是有些低估了暴風海，或者說殘餘舊世界抓住機會後的反撲力度。」
隨著巫師軍團高層對世界意志的不斷入侵，許多或許只有在時間長河以及世界本源中才能得到的歷史也一點一點的從迷霧中清晰起來。
人魚一族的崛起，巨龍大陸的悍然入侵，其中可歌可泣的史詩戰爭都逐漸呈現在了巫師軍團眼前。
其中關鍵信息甚至下放到了每一位巫師手中，供所有人參考使用。
在這種情況下每一位外出執行任務的巫師都絕對不會犯下低級錯誤，更是可以趁機把握更多的世界脈絡。
此刻布萊恩三人便根據海眼祭壇法則濃度的恢復程度收穫了不少信息。
「其實不必擔心！」
向來沉默寡言的『獵人』哈希姆巫師突然說道。
「哦？難道你有什麼新發現？」
布萊恩虛心請教，或許正面戰鬥哈希姆巫師雖然屬於第一梯隊卻永遠無法成為最頂尖的一位，可在像獵人狩獵獵物時，他卻無可置疑的是宗師！
「嘿，你們還是小瞧了四級巨龍的強大之處，我所料不差的話，恐怕黃金雙頭龍早就已經發現了此地的異常，甚至只要它不是太蠢的話，也不難推算出我們選擇這片戰場打的什麼主意。」
「那它……是自恃實力，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甚至想要以此做一個了斷，將我們一網打盡？」
「或許是高傲，或許是另有底牌，既然他默許了我們先前的行動，便說明之後的戰鬥不僅是我們所希望的結果，同樣也是它所期待已久的局面。」
哈希姆巫師看到布萊恩因為巫師戰略意圖已經暴露在敵人視線下而變得略微有些不安的神情，忽然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不明白這一點永遠無法成為偉大的獵人。」
布萊恩想了半天，也沒明白在哈希姆巫師的語境中，誰是獵人，誰又是獵物。
或許這才是現實中會出現的真實情況，在底牌盡出前，誰又會覺得自己不會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哈希姆巫師像變戲法般將所有巫師共同提供的道具巧妙的布置在海眼祭壇周圍。
這些手段看似不起眼，實則極有可能在瞬息萬變的戰鬥局面中提供極大的助力。
尤其是在敵人是一頭四級巨龍時，巫師一方必須絞盡腦汁地將自己的優勢最大化。
布萊恩則是輔助約翰巫師選擇安放維度間隙錨點的位置。
雖然這種選擇死板，做不到靈活變通，可其他巫師顯然不可能允許最後的逃生手段放在任何一位巫師身上，這無關信任與否，而是崇尚等價交換的巫師從不會將感情置於利益之上，那是愚蠢而又愚昧的本能行為。
「七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假錨點，足夠在短時間內掩蓋真正的錨點所在了，況且巨龍擅長的大多是元素法則。」
約翰巫師的豐富經驗配合上布萊恩雖然並不完全對口，可還勉強能夠有所關聯的空間天賦，終於在大汗淋漓的努力下完成了此行的任務。
「陷阱同樣布置完成。」哈希姆巫師點頭示意。
三人最後對視一眼，竟然各自從不同方向轉身離開，唯獨沒有任何一人原路返回。
原來他們三人接到的任務內容除了在祭壇周圍做出相應的布置，還要保證這幾天內不會有其他意外因素出現。
布萊恩佩戴著一隻可以輔助地表生物在海底進行呼吸的神奇鸚鵡螺，略帶艱難的行走在海底的沙石中。
這種與普通凡人無異的無力表現，無疑說明他再次使用了基因鎖。
這也是他在想要躲避一頭四級巨龍的目光時能夠想到的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
「希望師姐那裡一切順利……」
想到特洛伊女巫和心靈女巫這段時間神神秘秘的舉動，布萊恩心中也是忍不住升起了期待。
且不說心靈女巫成功后，承諾給予他的豐厚報酬足以讓任何一位初級巫師欣喜若狂，甚至不惜為此付出一切，單說這一次冒險圍獵四級巨龍的行動如果有一位法則巫師壓陣，安全性無疑會有極大提高。
所以不論從哪方面考慮，布萊恩都是衷心的希望心靈女巫能夠得償所願，成為巫師帝國最高議會新的議員之一。
……
時間流逝在昏暗的海底中變得更加不易察覺。
而戰場中除了少數的幾位存在，絕大多數更是完全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過了幾天這樣無聊的問題。
人魚部落在泰拉·暴風的指揮下，依舊保持著與先前相近的頻率不斷發動襲擊。
往往一擊不中便立刻藉助著複雜多變的地形迅速撤離，而這個過程中只要巨龍試圖追擊，往往會在它們完全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現新的敵人。
以逸待勞之下，再配合著巫師提供的陰險毒辣的陷阱，巨龍往往會吃一個悶虧。
甚至有數次幾頭暴躁的巨龍再次遇到生命之憂，幸好有黃金雙頭龍及時出手才避免了巨龍再次出現減員。
不過那些並不被巨龍放在眼裡的亞龍生物就遠遠沒有這般好的待遇了。
它們本就因為不像巨龍一般血脈天然處於超凡生物的頂端，在踏入暴風海后實力更是直線下降，遇到人魚一族的無恥打法后，足足數千頭堪稱精英的亞龍生物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損失大半，即使還活著的也都萎靡不振，完全沒有戰鬥慾望。
「吼！」
一頭猙獰黑龍突然主動突破防線，衝進人魚群中大肆殺戮。
雖然很快因為人魚的集火不得不再次後退，可這一舉動同樣使得其他巨龍振奮不已。
這才是它們熟悉的巨龍威嚴！
如果不是黃金雙頭龍的實力對它們形成了無可質疑的壓制，對方一直容忍懦弱人魚不斷挑釁、甚至殺戮族人的做法早就已經引起公然反對。
黑龍的行為看似魯莽衝動，卻恰恰迎合了巨龍的心理，也在不經意間引導著它們的行為。
「吼！」
一場之前上演了足足上千次的騷擾戰爭忽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向更加慘烈的局面。
巨龍只要抓住任何破綻就會不顧身體與心靈上的雙重疲憊，沖入人魚群中大肆殺戮一番。
即使這種舉動往往會造成亞龍生物更大的損失也在所不惜。
當黑龍鋒利的牙齒再次將數條人魚嚼成一攤爛肉，然後準備得意洋洋的返回族人身邊時，不知何時，一雙粗短卻又雄壯有力的巨爪忽然緊緊地插入它的鱗甲！
黑龍心臟驟然緊縮，死亡陰影已然籠罩心靈！
肉體巨大的疼痛也掩蓋不了它心中的慌亂。
它開始劇烈掙扎。
作為在無盡星空中都威名遠播的上位種族，巨龍僅憑身軀就足矣匹敵同級別絕大部分超凡生物絕不是一句玩笑。
僅僅尾巴掃過，彷彿山丘一般的完整巨石就轟然炸裂，成為了滿地碎石，海底砂石在掙紮下變得溝壑叢生。
可這一切在那頭熊類生物面前卻好似完全無用功！
「吼！」
暴熊彷彿人類國度中大力士，竟然將全力掙扎中的巨龍一個過肩摔，狠狠砸入地底。
接著便是一通鋪天蓋地的暴力打擊，其兇殘程度讓整個戰場都為之一靜。
黑龍口中雄渾有力的嘶吼迅速微弱下來，不過幾秒鐘時間，就只剩下似有似無的哀鳴顯示它還依舊活著。
「住手！」
不僅其他巨龍被眼前驟然發生的一幕震驚的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就連黃金雙頭龍也是過了片刻才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它仰天發出一聲巨吼，使得整片海域似乎都在震動。
可惜一左一右兩個渺小的身影卻牢牢地封鎖了它所有前進的路線。
更關鍵的是它雖然能夠確定對方沒有達到和它同樣的層次，但是氣息卻已經無限逼近，這讓它不由陷入了剎那間的猶豫。
巫師圍繞黃金雙頭龍剛剛晉級四級巨龍不久，還無法在第一時間完全適應心態的應對策略果然奏效。
蘇丹巫師隱忍數天後的一朝爆發，所需要的時間也不過是這短暫的幾秒鐘而已。
「轟！轟！轟！」
瘋狂而又暴虐的重擊狠狠地敲打在黑龍堅硬的頭骨，直到哀鳴與氣息同時消失不見。
「吼！」
暴熊仰天一聲怒吼，赤紅色的雙眸給其餘巨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震懾。
可讓他們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是，暴熊下一刻的動作竟然是……轉身逃跑？！
甚至在這一過程中還不忘帶上黑龍屍體……
目標完全達成，在人魚拚命掩護下，巫師迅速的撤離戰場。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攤巨大的血跡，以及一群在驚怒中越發激動的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