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獵龍（十六）
「這裡就是關押永生幽魂的卡馬拉海底裂縫？」
乘坐著骨甲海龜的布萊恩沖一隻年輕雄性人魚問道。
「是的布萊恩巫師大人，永生幽魂曾經在暴風海掀起過無盡浩劫，所以人魚長老會派出最強大的戰士將其俘虜，可惜永生幽魂具有不死特性，就連長老會的諸多長老對此也無可奈何，最後只能選擇將其永遠鎮壓在深不見底的卡馬拉海底裂縫，傳說這裡聯通著煉獄，是整個源水世界最恐怖的深谷。」
小人魚單純懵懂，外加對布萊恩充滿崇拜，一路上堪稱知無不言。
布萊恩不動聲色的和身後女巫對視一眼，傳遞著只有兩人能夠讀懂的眼神。
而那位女巫卻意外的不是特洛伊，竟然是帶著觸手章魚一去不復返的心靈女巫！
聯想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不難想到心靈女巫之所以在暴風海即將陷入危險時趕到此處的目標。
「不死、分裂……希望它真像我想象的那般奇特，更希望人魚的信心是建立在真實上的，不然就憑我們三個的實力恐怕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心靈女巫緊張的雙手攪到一起，連打趣布萊恩的心情都沒有了。
「師姐，不用太過擔心，泰拉·暴風說過，永生幽魂曾經被迫與人魚一族的長老會簽訂契約，要永遠要被人魚驅使……不過我更加擔心的是因為暴風海的枯竭問題，號稱不死的永生幽魂也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虛弱狀態，甚至有可能打破不死傳奇屬性也說不定……看到泰拉·暴風對此事並不熱切的時候，我就有這種不詳的預感了。」
布萊恩略帶苦笑，試圖為師姐做些心理鋪墊。
一旁在暴風海中暢快遊盪的小人魚卻逐漸的憋紅了臉，終於忍不住的反駁道：
「布萊恩巫師大人，暴風領主之所以並未將希望寄托在永生幽魂上，絕對不是認為永生幽魂的實力已經跌入谷底，甚至已經死了，而是因為人魚和其簽訂的契約遠遠無法達到隨心所欲驅使對方的地步！」
「唔，我並不是在懷疑人魚一族的誠意，不過你能否再為我們講述一下有關永生幽魂的傳說？」
「當然可以！」
小人魚激動得手足無措，和族內年齡稍長的成年人魚對巫師始終保持警惕不同，在他稚嫩幼小的心靈中，將人魚群族從渾渾噩噩的封印狀態解救出來的巫師就是象徵著和平與希望的文明使者。
「有關永生幽魂的起源有許多傳說，畢竟其永生不死的特性足以讓任何生命羨慕嫉妒，其中在人魚一族中廣為流傳的大約有三種。」
「第一種觀點認為永生幽魂生命本質屬於神靈，是超越世界一切生靈的偉大存在，是造物主的恩典，所以其才能具有永生不死的特性。」
布萊恩對此不以為然，因為在源水世界極為簡陋蒙昧的宗教觀中，神靈的含義更近似於某種原始信仰，而並非是某一具象存在。
況且即使永生幽魂真的是神靈一員，那也只會令巫師更加欣喜若狂，尤其是兩人的導師恐怕會立刻從與巨龍之間的戰爭泥潭中抽身而出，趕到此處抓捕神靈實驗體。
「第二種觀點認為永生幽魂是通過某種未知方式與暴風海，或者是整個源水世界本源進行了深層次綁定，所以它並不是沒有壽命限制，只不過具有和完整世界相同壽命的永生幽魂，對其他種族來說與完全意義上的不死之身也沒有多大的區別。」
聽到此處，布萊恩暗自點頭，相比之前他反而更加傾向於第二種觀點，畢竟類似的先例他曾在約翰巫師那裡聽到過。
「最後一種觀點……」小人魚臉上流露出了猶豫。
「最後一種觀點如何？」心靈女巫追問。
「最後一種觀點是人魚一族曾經的某位長老所提出的，他認為永生幽魂極有可能是……一種精神類生物，它的生命力根植於智慧生物的靈魂中，以情緒波動作為食物，所以只要世界內的智慧生物沒有完全滅絕，永生幽魂就永遠不會死亡，甚至實力也不會有任何削弱……但長輩們一直說那位長老是徹頭徹尾的瘋子，所以大家都是將這則傳聞當做笑話看待。」
在小人魚的視野盲區中，布萊恩和心靈女巫的臉色同時微微一變，他們心中現出的感慨也出奇的相似。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世界！任何種族！
在浩瀚的無盡星空中巫師文明或許也僅僅只是一個步履蹣跚的幼童。
兩人之所以有這樣的感慨，在於針對觸手章魚本體的推斷，心靈女巫和窺神之眼導師做出了和人魚一族傳說中那位瘋長老幾乎相同的推斷。
而這也是心理女巫不顧危險，火急火燎趕到暴風海的根本原因。
觸手章魚本體，或者說永生幽魂對巫師軍團中的任何一位法則巫師都具有難以想象的吸引力，一旦時間拖延日久，消息泄露開來，僅憑藉未知系的勢單力孤絕對不可能再次獨吞好處。
要知道之前關於出使暴風海，和人魚一族簽訂契約的人選，就已經令許多派系極為不滿，所以任務隊伍中這才有了其他四位後續加入的巫師，這是窺神之眼導師做出的妥協讓步。
「小心，卡馬拉海底裂縫被稱為生命禁地可是遠在永生幽魂被關押在這裡之前的事。」
小人魚在一旁發出警告。
布萊恩此時渾身上下氣息全無，如果不是眼睛還能看到他的存在，甚至會覺得他已經消失在了這個世界，而這就是新巫術基因鎖的強大效果。
這段時間他充分感受到了全新巫術帶來的好處。
在宛如一片死域的暴風海內，除了同樣是舊世界失落者一員的人魚一族，每一位巫師都在無時無刻承受著生理與心理上的雙重壓力。
但布萊恩對此卻能完全免疫，因為在基因鎖巫術啟動后，他就像是在世界意志層次的宏大力量的交鋒中徹底隱身，自然也不必再受其干擾。
這在讓他能無時無刻維持自身實力處於巔峰狀態的同時，也進一步縮小了與其他巫師之間的實力差距。
布萊恩視線極目望去，眼前依舊是一片純粹的，沒有一絲光亮的漆黑。
踏入卡馬拉海底裂縫的那一瞬間，眾人彷彿就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黑暗世界。
唯一的好消息似乎是傳說中永生幽魂不允許任何活物踏足它的領域，所以三人不必擔心遭受海底獵食者襲擊。
當然，人魚一族以及可以偽裝成人魚的巫師自然受到遠古契約的保護，並不會被永生幽魂當做果腹食物，至少理論上是這樣。
「跟我來，順便把這個大傢伙收起來吧，永生幽魂可不會和任何人客氣。」
勵志成為人魚一族下一位戰士的小人魚能夠被泰拉·暴風予以信任，獨自派遣充當布萊恩的嚮導，自然並不缺乏勇氣。
布萊恩立刻聽從勸說，將唯一一個帶在身邊的代步工具——骨甲海龜收入一次性空間道具。
將一頭三級靈魂奴隸當做消耗品使用，他可遠沒有闊綽到這種地步。
小人魚點亮手中奇怪的骨質燈籠，勉強為三人周邊照亮了一小片區域。
不過如此一來，反倒帶來了更加強烈的被黑暗包圍的孤寂與恐懼感。
在這樣永恆寂靜的環境中三人前進了不知多久，精神甚至已經逐漸麻木。
「壞了！」
突然出現的，將寂靜完全打破的聲音甚至讓布萊恩兩人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驚嚇。
「怎麼了？」
「眼下這種永遠無法走到盡頭的情況我曾經聽長輩提到過，這是永生幽魂陷入沉睡后自動瀰漫到身體周圍的迷霧幻境，如果闖入者不能勘破幻境本質，那麼我們會被困在這裡永遠也無法掙脫，直到在絕望中徹底走向腐朽，這也是在人魚一族與永生幽魂簽訂契約后族人唯一一種死亡情況。」
布萊恩懶得吐槽人魚一族的疏忽大意，竟然能在契約中留下如此大的漏洞，幸好對手也是一個不愛動腦子的愚蠢生物，不然如果換成巫師，任何一個疏忽都會成為致命破綻。
「那你知不知道如何打破幻境？」
雖然明知希望不大，布萊恩還是先行詢問。
小人魚滿臉羞愧的搖了搖頭，在被封印前他還只是一個滿腦子只有嬉戲玩耍的幼童，又怎麼會關注這些古老信息？
先前之所以能夠回答布萊恩兩人的許多問題，還要感謝泰拉·暴風填鴨式的灌輸記憶。
於是布萊恩又看向心靈女巫，只見對方皺著好看的眉頭，眼神中既有疑惑又似乎夾雜著一絲釋然。
看到他詢問的目光，心靈女巫搖頭說道：
「目前還沒有找到頭緒，繼續向前走下去吧。」
於是兩位巫師一隻人魚再次在無邊黑暗中漫無邊際的遊盪。
不過他們三位中似乎沒有任何人發現，剛剛經過的海域似乎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有什麼東西正在孕育而出！
……
「誰？！」
幾乎是同一瞬間，布萊恩和心靈女巫驟然轉身看向了某一方向。
等到小人魚慌亂的向兩人目光看齊時，卻發現那裡只有一片寂靜黑暗，沒有任何異常。
但它不僅沒有放鬆下來，反而升起更加強烈的恐懼。
「你感覺到了什麼？」
「不知道，只是一瞬間察覺到了些空間波動。」布萊恩一臉嚴肅。
「我對空間法則並不擅長，不過感受到了極為濃烈的情緒一閃而過。」
兩人迅速交換了各自的信息，可惜反而使得彼此更加疑惑。
不過唯一能夠肯定的是，絕不可能兩位優秀的巫師同時出現錯覺。
那麼也便意味著……無盡黑暗中已經出現了其他東西，並且大概率是敵非友！
這種認知讓兩人不約而同的警惕起來。
畢竟人魚一族所提供的信息已經過去了許多年，誰也不知道在世界巨變的過程中永生幽魂發生了什麼樣的異變。
……
「去！」
當面對出現次數愈加頻繁的異常狀況時，心靈女巫終於忍不住動手試探。
魔法杖釋放而出的七彩光輝瞬間被黑暗世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絢爛，即使只有一瞬間，也足以讓已經逐漸適應黑暗環境的三人精神一振，這是生命對美好的本質渴求。
「砰！」
攻擊準確的命中了一團黑影，可惜巫術能量耗盡後世界重歸黑暗，令心靈女巫無法繼續追擊，只能恨恨停下腳步。
「通過剛剛的試探，能夠確定對方沒有任何還擊的念頭，可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不斷地糾纏在我們周圍？」
心靈女巫越加感到疑惑，直覺告訴她一定忽略了什麼極為重要的關鍵之處，可惜卻始終把握不住脈絡，這讓她心情越加煩躁起來。
「下一次對方再出現時，我們三人同時出手，一定要搞清楚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布萊恩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小人魚更加不敢挑釁一位陷入暴怒邊緣的巫師。
在完全失去任何參照的黑暗環境中前行，不知不覺中作為生物最重要的感官出現了嚴重偏差，布萊恩已經發現自己對時間的流逝程度已經無法做出準確判斷。
所以當黑影再一次來襲時，他甚至不知道對方因為心靈女巫上一次的攻擊行為，騷擾頻率是變得更加頻繁還是相反。
不過這並不會影響他出手時的果斷。
當心靈女巫和小人魚成犄角之勢夾擊黑影失敗后，黑影以與上次完全相同路線逃離，早已等待在其必經路線上的將基因鎖效果啟動到最大的布萊恩如同一條肌腸轆轆的毒蛇，以快如閃電般的出擊，狠狠的扼住了對方的咽喉。
頓時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黝黑面龐以一種完全出乎意料的方式出現在他眼前，雙方距離近到即使不使用超遠視距巫術也能看清對方毛孔的地步。
布萊恩竟然罕見的出現了一絲晃神。
而這在戰鬥中是絕不應該出現的重大敗筆！
抓住千載難逢的時機，黑影瞬間掙脫了布萊恩的束縛，縱身一躍已經再次消失在無盡黑暗中。
「到底發生什麼？」
心靈女巫對布萊恩出現的失誤大感意外，在她的印象中，自己這位小師弟一直都是以天才、冷靜形象示人，幾乎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樣悵然若失。
「再嘗試一次，這次換師姐你來抓捕黑影！」
布萊恩心中的不安愈加強烈，他迫切的想要搞清楚先前的發現到底意味著什麼！
心靈女巫不在追問，豐富的經驗讓她嗅到了布萊恩古怪反應后的異常。
「啊！」
正在兩人各自深思時，異常情況再次突發。
黑影竟然一改常態，再次向一行人發動襲擊，而這一次的目標卻是瞄準了一直以來都有些不知所措的小人魚。
「是我！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