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八章 法師學院（五）
布萊恩適應法師學院中生活的速度快得讓人難以置信。
即使是窺神之眼導師對他都有些刮目相看。
當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原始部落已經一片繁忙。
他們都在為即將展開的，事關部落生死存亡的狩獵行動做著準備。
作為部落內新晉的『祭祀』，布萊恩自然也無法在這樣的活動中缺席。
作為能夠與祖先魂靈溝通的特殊存在，他不得不表演了一場賜福儀式，然後贏得部落內所有原始人的歡呼雀躍。
「果然和實驗筆記中記錄的相符，每當舉行這種能夠使得情緒劇烈波動的活動，總能夠憑空誕生一種奇特的能量，或許這便是信仰之力的雛形！」
藉助窺神之眼賜予的道具，布萊恩此時能夠看到許多常人完全無法看到的景象。
比如說當情緒濃烈到極致時，每一位原始人的頭頂都斷斷續續的伸出一條無形絲線，延伸到山洞深處，部落傳說中祖先魂靈聚積之地。
「或許導師對此已經有了結論。」
布萊恩已經決定等到原始人狩獵大軍出發后，便立刻去尋找導師窺神之眼。
作為一名高貴的祭司，他自然不需要像普通的原始人一樣冒著生命危險外出狩獵。
原始部落的動作非常迅速，當陽光越過東方的山脈，直直的照射在部落的領地時，幾乎所有的壯年雄性已經結隊出發。
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山脈中，時間的寶貴是連幼童都知道的常識。
布萊恩看著肩負部落生死存亡的狩獵隊伍，心中卻沒多少多愁善感：
「這些原始人恐怕還不清楚，部落狩獵範圍已經被窺神之眼導師清理過無數遍，否則隨便一隻超凡生物就能讓這個脆弱的原始部落全軍覆沒。」
不過窺神之眼為原始部落做的也僅此而已，畢竟這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信仰實驗。
而實驗最重要的就是客觀，所以布萊恩早就被告誡，決不能使用任何超凡力量影響原始部落的演化。
在周圍婦孺敬畏的眼神中，他大步走進了部落禁地——祖靈山洞。
無數年的朝聖、膜拜，加上除祭司外又沒有任何族人能夠從中活著出來，祖靈山洞在原始部落內早已成為了神秘、神聖的代名詞。
可假如有朝一日他們走進其中，一定會大失所望，甚至是心中信仰崩塌。
因為祖靈山洞與其他山洞相比毫無特點，唯一不同的或許就是那個從始至終都盤膝坐在原地的古老巫師。
「導師。」
窺神之眼緩緩睜開雙眼，望向布萊恩進入的方向。
雖然他的雙眼已經失去原有功能，可長久以來的習慣本能卻也並沒有隨之改變。
「如何？」
「我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股神奇而又特殊的能量！」
「可有領悟？」
窺神之眼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實則悄然升起一絲期盼。
布萊恩略帶為難的搖了搖頭，神眷者身份在先前的觀察中並沒有給他帶來驚喜。
「無妨，若真是如此簡單，三大教會也不會如此多年都屹立不倒了。」
窺神之眼反倒反過來安慰了布萊恩一陣，足以體現法則巫師內心的堅韌與承受能力。
這是漫長時光洗禮下的成熟。
「坐。」
布萊恩知道窺神之眼導師性格不拘小結，所以行禮之後倒也並不拘束，隨意的坐在對面。
「可有什麼疑問？」
「導師，先前感受到的那種能量是信仰之力嗎？」
窺神之眼幾乎沒什麼猶豫，便立刻回答道：
「目前還無法確定，只能說這種能量在巫師帝國以往的歷史中從未出現，我個人認為它即使不是信仰之力，也一定與其脫不開關係！」
布萊恩點了點頭，倒沒有繼續追問關於神奇能量的具體特性，因為這在原始部落實驗文獻中一定會翔實的記載。
話說這段時間他雖然幾乎廢寢忘食的閱讀，可由於足足760年的實驗記錄數據太過龐大，至今閱讀的還僅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略微猶豫，布萊恩還是問出了一個必然涉及到實驗核心所在的疑問。
「導師，藉助你賜予的道具，我能夠觀察到那種神奇能量從人體產生后並沒有消失，反而通過某種未知的機理匯聚到了這個山洞，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而匯聚到山洞中又會產生哪些變化？」
「呵。」
窺神之眼一聲輕笑：「關於這些疑問的結論或者猜想，在文獻中都有記載，如果在平常我是不會回答這些問題的，因為閱讀的過程不僅能夠回答你的疑問，也能在無形中培養巫師探索世界的方法及能力，不過……」
「不過據我觀察到的一些現象顯示，某些東西似乎已經即將從量變達到質變的程度，若是讓你回去從頭閱讀實驗數據，恐怕會錯過接下來千載難逢的機會。」
布萊恩起初表情有些赧然，聽到最後卻忍不住豎起耳朵。
窺神之眼導師突然起身，並且示意布萊恩跟上。
兩人繼續沿著山洞朝深處走去。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無數年來都親自守在此處？即使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暫時離開也一定會在此處留下足夠多的防護手段？」
布萊恩自然搖頭，雖然順著對方的話他不難猜到，山洞內恐怕有什麼東西需要守護，並且對窺神之眼導師來說至關重要。
窺神之眼在詢問過後卻並沒有第一時間予以解釋。
兩人便在沉默中持續深入。
山洞實則並沒有多麼悠長，大約幾分鐘后已經來到了尾端。
「這是……」布萊恩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只見眼前正中央漂浮在半空中的竟然是一個光繭，周圍還有數百根無形絲線正深深地插入光繭之中，似乎在將來自於未知處的能量不斷地匯入光繭之中，孕養其中的莫名存在。
「這些絲線……，2，3……379！竟然後原始部落中的原始人數量完全一致？！」
他看到無形絲線的第一眼，就覺得和今天在原始人身上觀察到的東西有些相似，在仔細的觀察后，更是確定了雙方之間的聯繫。
「這便是原始部落實驗的成果，也是我760年的心血結晶！」
窺神之眼用狂熱的眼神望著眼前生機勃勃的光繭。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布萊恩望著眼前的光繭，心中總有些不安，似乎眼前的東西讓他本能的感覺到了威脅。
這種感覺來得完全莫名其妙，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什麼東西？實話說我也並不清楚，或許是法則碎片，或許是某種神術，或許是一個正在發育中的神靈？誰知道呢。」
布萊恩望向窺神之眼的眼神變了又變，他實在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能以這種另闢蹊徑的方式，跳過對信仰法則的理論研究，轉而催生出了一個實際存在的實體。
只能說不愧是法則巫師，即使礙於無法實際體驗信仰之力，也總有辦法旁敲側擊。
「這段時間你便留在這裡吧，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想你也不願錯過。」
「是，導師。」布萊恩自然忙不跌的答應。
……
轉眼間十天眨眼而過。
正在拿著實驗文獻閱讀的布萊恩忽然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半空中的光繭，發現其與十天前相比毫無變化。
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我怎麼忘了對法則巫師而言，在時間感知方面與初級巫師的感受恐怕是天差地別的，導師所說的變化或許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此時他的身後空無一人，窺神之眼竟然罕見地離開了此處。
「據說是師姐那裡遇到了些困難，所以導師前去救援……看來師姐很受導師喜愛啊。」
布萊恩對窺神之眼的另一位學生充滿好奇，不知道對方又有什麼特殊之處。
只是從和窺神之眼交流的隻言片語中，他好像隱約的感覺到師姐似乎走上了另一條道路。
「嗯？」
他忽然渾身一震，瞬間一改懶洋洋的狀態，變得精神抖擻起來。
光繭有動靜！
此時的光繭忽然從原先的靜止畫面緩緩運動起來，就像是一個突然恢復跳動的心臟，又像是一個即將破殼而出的卵胎。
布萊恩早就得到了叮囑，瞬間便確定等待已久的變化竟然真的毫無徵兆的發生了。
他立刻拿出傳訊道具，將預先設定好的信息向外發送。
「希望導師能夠及時趕回！」
布萊恩可是知道窺神之眼導師對光劍寄予多麼大厚望的。
等待的時間註定漫長，可意外也頻頻出現，不僅窺神之眼導師如沒有如同約定好的那般及時趕回，就連光繭上發生的變化也出現波折。
「不對，光繭內的動作竟然在逐漸減弱！」
雖然從始至終光繭都沒有展露出任何生命氣息，可這種像死寂滑落的趨勢也依舊體現出了幾分不妙。
布萊恩心中頓時大急，可一時間對此根本束手無策，只好瘋狂向窺神之眼發送傳訊巫術。
「滋~滋~」
「導師！」
布萊恩望著突然出現在山洞中的虛影不由大喜過望，連忙高聲呼喊。
窺神之眼在看到光繭的一瞬間臉色臉色便不由得凝重起來，他語氣急促：
「布萊恩，我這裡遇到了些意外情況，無法立刻返回法師學院，我現在已經解除了山洞內的防禦魔法陣，接下來的一切都要靠你的隨機應變了，記住，一定要盡全力保證光繭順利誕生！這是我們信仰領域巫師的希望！」
虛影在說完這段話后驟然消失不見，似乎真身情況非常緊急，只留下了滿臉獃滯的布萊恩哭喪著臉。
如此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布萊恩被迫趕鴨子上架，承擔起了自己原本無力承擔的責任。
怎麼辦？！
此時再去翻閱數量龐大的實驗文獻是一件完全無法做到的事。
而且從窺神之眼導師並沒有提供解決辦法也不難看出，恐怕即使是導師，一時半會也並沒有明確的解決思路。
山洞內的防禦魔法陣確實已經消失於無形，布萊恩得以順利接近光繭。
他感受到其中能量強度正在斷崖式下跌，知道情況越加危急，按照目前的趨勢推斷，恐怕用不了幾分鐘光繭就會徹底胎死腹中。
「似乎是能量不足？」
電光火石之間，布萊恩唯一能夠想到的原因似乎也就只有這一點。
可惜即使真的是這個原因，他也並沒有什麼好的解決方法。
因為能夠供給光繭發育的特殊能量，正是巫師無法掌握，只能勉強觀測到的神奇物質。
「不！我似乎想到了一條也許有用的措施，只不過如果真的使用，那便是不成功就成仁了……」
他只猶豫了一瞬間便已經下定決心。
實在是情況已經危及到不允許他繼續思考的地步。
布萊恩以最快的速度飛出山洞，頓時讓整個原始部落陷入到了恍然的震撼之中。
祭司大人竟然會飛？！
簡直就是神跡！
頓時所有人全部跪拜在地，用他們匱乏的語言，全身心地讚美著祖先的神聖。
有用！
布萊恩心中大為振奮，藉助窺神之眼導師的布置，即使離開山洞。他也能全方位無死角地觀察著光繭的一舉一動。
當所有原始人都在虔誠的膜拜他的瞬間，光繭本來斷崖式的下跌趨勢驟然一滯。
如此一來已經證明他之前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光繭的孕育失敗正是由於能量不足。
可他心中的興奮還沒持續幾秒，濃濃的失望便又重新湧上心頭。
似乎是所需能量多到遠超以往想象，光繭再一次以不可阻止的趨勢，重新朝著崩潰的方向瘋狂滑落。
布萊恩慌亂再生，可既然找到了原因所在，他絕不甘心眼睜睜看著760年的實驗成果一朝化為泡影！
望著正在膜拜歌頌自己的原始人，他心中陡然做出一個殘忍而又冷酷的決定。
轟！
布置在原始部落周圍的防禦魔法陣被布萊恩惡狠狠的關閉！
如此巨大的能量波動連距離遙遠的法師學院中的許多導師都有所察覺，只不過出於彼此之間的尊敬、忌憚，並未主動探查，以免引起法則巫師之間的衝突。
周圍的超凡生物更是全部都被驚動，弱小者自然慌忙逃竄，實力強大的獵食者卻對突然出現的一片未知狩獵區域產生了巨大的興趣。
布萊恩渾身僵硬的望著四面八方趕來的獵食者，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作為一級巫師表現的都如此不堪，更不要說智慧遠遠不如的淳樸原始人了。
對於他們來說，發生的一切都是如此目不暇接，宛如世界末日突然降臨。
那一隻只猙獰的異獸更是讓他們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只能匍匐在地，顫抖著等待死亡。
「唔~唔~~」
就在這種極致的絕望中，蒼涼的號角聲忽然回蕩在荒野之上。
每一個聽到號聲的原始人都彷彿喝下了嗜血藥劑，雙目變得通紅，擁有了悍不畏死的勇氣，以脆弱的血肉身軀向眼前一頭頭猙獰的魔獸發動自殺式衝鋒。
「呼~」
放下戰爭號角，布萊恩站在原地狠狠地喘息。
以他的實力，想要徹底發揮出戰爭號角的威力還是太過勉強，而這還是有神眷者身份加持的結果。
即使如此，戰爭號角維持的時間也極為短暫。
當效果消退時，還活著的原始人看著以往同伴慘不忍睹的死相后，心中的恐懼也是再次佔據上風。
「祈求祖先庇護！」
「祖先啊，救一救塔林部落吧！」
沒有什麼祈禱比在死亡降臨前更加虔誠！
尤其是周圍同伴一個接著一個被兇殘魔獸扔到嘴中咀嚼，更是讓剩餘還活著的原始人爆發出了純凈之極的的特殊能量。
一時間，雖然祈禱人數快速減少，可光繭收穫的特殊能量反而如同洪水一般暴漲。
不僅終止了毀滅趨勢，反而瞬間逆流而上！
咚~
咚~
咚~
某種特殊的聲音完全無視了外界的喧鬧，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心中。
某種再也無法遮掩的氣息瞬間瀰漫在荒原之上，並且瘋狂的向外擴散。
成功了！
布萊恩振奮的揮舞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