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七章 危機

  「所以說，你實際上也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成為獨一無二的神眷者？」

  宮廷法師眼神深邃，讓人看不出對布萊恩的回答是否滿意。

  「是的，大人。」

  這並不能算是謊言，他的確不能確定之所以成為神眷者的根本原因，只是心中隱約覺得大概率是因為巨人知識體系。

  在場的法則巫師或是相對而視，或者獨自思索。

  卻並沒有任何一人對他的解釋有所懷疑，因為這本來就符合他們的邏輯。

  巫師帝國上萬年來都無法取得實質性突破的領域，假如說被一個初級小巫師輕鬆完成，那麼法則巫師恐怕都要羞愧的自殺了。

  只是一個幸運而又特殊的小傢伙罷了！

  類似的例子雖然罕見，但卻並非沒有。

  比如說北地小屋的命運巫師傳承向來就是如此，也沒見有哪位巫師認為這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布萊恩，現在需要你全力溝通信仰之力，放心，假如這件事背後真的有某些黑手存在，在場的每一位法則巫師都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況且一旦某些存在試圖將觸手延伸到巫師帝國，首席執政官閣下也絕不會坐視不管。」

  宮廷法師此時態度嚴肅，甚至取出了魔法杖，以及各種輔助巫器，顯然做好了一切可能出現意外的準備。

  知道自己無法回絕，布萊恩緩緩吸氣，瞬間將自己的狀態切換到了信仰之力體系。

  那高高在上的，完全沒有人類情緒的感覺，再一次湧現他的心頭。

  緩緩睜開雙眼，看著面前帶著緊張與好奇神色的巫師，他竟然從心底深處伸出了一種由衷的厭惡。

  彷彿雙方生來便是敵人，相遇之後只有廝殺，絕沒有和平。

  「竟然真的完全一致？！」

  法則巫師雙眼爆發出一團精光，不斷通過各自最拿手的途徑查看布萊恩的靈魂本源。

  但有些讓布萊恩意外的是，眼神最狂熱的，似乎是表面看起來和他關係並不大的人偶法師。

  「不好！」

  布萊恩突然感覺到自己精神海中原本一片祥和的氛圍突然間變得狂風暴雨。

  信仰之力彷彿受到了劇烈刺激，瞬間掀起驚濤駭浪，打破了與精神力之間的脆弱平衡。

  更恐怖的是，冥冥中與信仰之力連接的通道立刻抓住機會，更多的信仰之力瘋狂湧入，使得情況進一步惡化。

  停下來！

  布萊恩皮膚逐漸漲紅，彷彿下一個噴涌而出的能量就會將他完全撐爆。

  「不好，信仰之力察覺到了我們的存在，開始了本能的反擊，現在立刻取消所有探查。」

  宮廷法師對眼前這一幕並不陌生，被巫師帝國活捉的傳教士，由於完全無法同化，最終都免不了死亡的結局。

  而在此之前，更是有許多存在成為了巫師實驗台上的祭品，被榨取最大剩餘價值。

  類似的情況宮廷法師不止一次的見過，而結果都並不太好。

  那漫天的血漿，盛開的鮮血花朵，可並不是什麼美妙的回憶。

  法則巫師迅速的取消了自己的手段，頓時讓布萊恩的危急情況一緩。

  但隨即他心中一沉，因為信仰之力竟然還在緩慢的增加，雖然速度慢了許多，但卻永無止境，有種不將他徹底撐爆誓不罷休的感覺。

  不對！

  還有人在繼續刺激信仰之力！

  是誰？

  布萊恩心中突然升起了濃濃的怒火，這是有人要將他置於死地！

  帶著這種憤怒，他拚命的想要抓住那不停在精神海中撩撥信仰之力的無形力量。

  可惜對方力量本質超過他太多，又極為狡猾，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抓住對方的尾巴。

  不行，這樣下去情況會越來越糟，必須要想到破局的辦法！

  該怎麼辦？！

  布萊恩大腦飛速轉動。

  此時他已經將幾乎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用在維持精神海的穩定，根本無法和外界的法則巫師取得溝通。

  所以在不確定法則巫師是否會主動採取救援，又能否救援及時有效時，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自救。

  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巨人知識體系，畢竟在他心中一直認為兩者之間有著本質上的聯繫。

  可惜巨人知識體系直到現在他了解的都是一些皮毛，並且始終處於被動接受的地位。

  此時疾病亂投醫，巨人知識體系根本不理睬他的求救。

  況且嚴格意義上來說巨人知識體系只是一個死物，只能根據他的實力被動的釋放知識儲備，並不具備主觀能動性。

  該死！

  到底是誰！非但還不罷手，竟然還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布萊恩心中又驚又怒，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有人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敢在這種場合混水摸魚，暗中對他做手腳。

  更加恐怖的是，這個心懷不軌者的動作完全瞞過了其他法則巫師！

  這個意外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難道現在只能將希望寄託於或許會將關注投向這裡的，正在暗中觀察的法則巫師？

  不！

  布萊恩拼盡全力，擠出了一絲微弱的精神力，在母蟲沉睡的繭房之外瘋狂敲打。

  直到一隻渾身上下充滿了起床氣的憤怒蟲子，瞪著如同黑寶石一樣黝黑眼睛衝出來。

  「救……我……」

  白玉在察覺到布萊恩身體瀕臨毀滅的混亂場景時，頓時嚇的一蹦三尺高。

  平靜下來后，它的反應卻有些耐人尋味，眼神充滿了一種果然如此的瞭然神色，似乎是一位早已看透了一切份智者。

  我就知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厄運之子，不論走到哪裡，發生在身上的意外永遠都不會少！

  我就知道！

  母蟲大感遇人不淑！

  若是放在往常，它頂多會在心中嘆息自己的暫居地不保，然後抱怨著還要重新找一個合適的寄居體。

  現在卻完全不同，它已經和布萊恩訂了契約，對方如果死亡，它的生命也會隨之凋零，這是它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

  畢竟從它付出無數代價苟且偷生，只為了在時光流淌不知多少萬年後再次回歸世界，就能夠看出母蟲的求生欲有多麼旺盛，簡直就是駭人聽聞。

  該怎麼辦？

  母蟲有了和布萊恩同樣的煩惱。

  要知道我可只是一隻蟲子啊！

  還是一隻已經失去古老記憶，懵懵懂懂宛如新生的蟲子！

  母蟲焦急地在布萊恩體內飛來飛去，辦法沒有想出來，反倒又引起了外界法則巫師的關注。

  「這是……伴生蟲？」有人問道。

  海洋歌者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應該只是簽訂了契約的寵物，只不過這隻蟲子狀態有些古怪，實力更是比這個小傢伙強上不少，真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方法收服對方的。」

  「或許是買來的呢。」毀滅之翼不以為意的說道。

  作為煉金領域最著名的幾位法則巫師，毀滅之翼一生賺取的超凡資源簡直無法估量，這也是為什麼他不管走到哪都將破壞帶到哪，卻依舊沒有引起整個帝國的敵意的最大原因。

  因為他賠得起！

  「諸位！」

  路德維希上將皺起眉頭，臉上生硬的如同一塊冰石。

  「現在布萊恩因為我們的緣故，打破了信仰之力與精神力之間的平衡，我們必須幫他恢復正常，這不僅是帝國的需要，也是我們應該負的責任！」

  布萊恩雖然無力與外界溝通，但還是可以感知外界信息的，聽到路德維希上將的話后他心中有些感動。

  沒想到在此刻為他出頭的，竟然不是同類元素高塔成員的四位法則巫師，反而是來自於帝國官方的路德維希上將。

  「我並不擅長做這種事。」

  天星界引、永恆烈焰、海洋歌者三位法則巫師緩緩搖頭，示意自己無能為力。

  別看他們是高高在上的法則巫師，論戰鬥能力更是一個比一個變態，但涉及到了靈魂層面，他們就像是一個掄錘的鐵匠，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在小巧珠寶上雕刻出精美圖案的。

  「我……也不行。」毀滅之翼訕笑不止。

  毀滅靈魂他很在行，修補靈魂卻離他太遠。

  路德維希上將眉頭依舊沒有舒展，略微思索后，他竟然取出了一副通體由寒冰雕刻而成的冰棺。

  「這是我在迷霧海上擊殺了一位戰神教會樞機主教得到的戰利品，這種寒冰材料極為特殊，是舊大陸極北之地特有的超凡材料，經過實驗，基本可以確定它的特性。

  能夠將一位普通人的肉體以及靈魂瞬間冰凍，如果事先準備一些保護措施，在解除冰凍狀態后，理論上可以完美恢復冰凍之前瞬間的狀態……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就只能用這副冰棺來暫時延緩兩種力量體系的衝突。」

  宮廷法師和無形之手對視一眼，總覺得其他法則巫師看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戲謔，頓時有些掛不住面子。

  難不成堂堂元素高塔，在救援成員時竟然還要求助其他勢力的法則巫師？

  於是他們兩人上前一步，來到了布萊恩的身前。

  一直沒有說話的人偶法師突然也緩緩的跟了上去。

  大家這才突然想到，眾人之中如果論對靈魂的熟悉，恐怕還真沒有誰能夠比得上人偶法師這個變態傢伙。

  要知道他可是試圖將一個人偶從無到有賦予全新靈魂的存在！

  雖然至今沒有成功，但據說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人偶法師，你有什麼好的辦法？」

  「宮廷法師，對於信仰之力我太過陌生，一時之間不好妄下斷言，不過單從靈魂的角度來看，這個小傢伙的狀態並不妙，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體系就像是水與火，相互之間完全無法同化妥協，只能發生劇烈要命的碰撞，而脆弱的靈魂也會在這種碰撞中被撕成碎片……老實說，我對出現現在這種狀況並不感覺到意外，真正讓我想不到的是他之前究竟是如何維持雙方之間微弱平衡的……或許之所以是他以巫師身份成為第一個神眷者，並不是因為幸運……」

  人偶法師似乎對布萊恩靈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眾人雖然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也並未深究，只當做是人偶法師的職業病發作。

  宮廷法師想了想自己的手段，又看了看布萊恩即將陷入崩潰的靈魂，幾經推演之後，還是覺得把握並不大。

  於是只能將更多的希望放到了無形之手法則巫師身上。

  「無形之手，你覺得如何？」

  他希望這位不斷為元素高塔，乃至巫師帝國帶來驚喜的天才巫師。能夠繼續保持自己的天才之名。

  「世界的一切都是交易，得到必將失去……我可以拯救他的性命，卻會以丟失神眷者身份作為代價！」

  「不行！」

  宮廷法師下意識拒絕了無形之手的提議。

  在他看來，布萊恩身上唯一值得關注的地方也就只有神眷者身份了。

  一位初級巫師的性命又怎麼比得上神眷者身份所蘊含的價值？

  可如果不施以援手，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個小巫師恐怕已經無力自救，只能走向毀滅。

  到了那時，神眷者背後蘊含的秘密也將會跟隨他一起消亡，徹底的消失無痕。

  巫師帝國也將失去一個千載難逢的，甚至可能對三大教會根基造成致命打擊的機遇。

  悖論！

  宮廷法師一時間陷入兩難。

  可是到現在，他都沒有一絲詢問布萊恩本人意見的意圖。

  這讓一直留心觀察外界變化的布萊恩心中一冷。

  「難道是他？」

  布萊恩突然靈機一動，假如此刻依舊沒有停止探查他靈魂隱秘的神秘存在就是宮廷法師，那一切似乎就都說得通了。

  有了這樣的猜測后，宮廷法師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印證猜想。

  從讓他展示神眷者力量開始，到最先開始探查所謂真假，再到最後的拖延時間，讓他的靈魂一步步不可逆地走向毀滅邊緣……

  如果心中的怒火可以殺人，宮廷法師此刻恐怕已經死上了一萬次。

  可惜現實中的情況卻截然相反，真正在滑落死亡深淵的卻是布萊恩自己。

  艾爾巫師目瞪口呆著，看著眼前峰迴路轉的一幕，獃獃的說不出話來。

  心情更是複雜至極，遺憾、可惜，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竊喜，以及隨之而來的羞愧，真的是五味陳雜，連自己都搞不清楚。

  「看來只能實行我的計劃了。」

  路德維希上將面無表情，準備將布萊恩一把撈入冰棺之中。

  正在此時，一陣有些焦急懊悔的聲音由遠及近：

  「該死的！由於一直在進行實驗，竟然沒有及時接收到老師的信息，希望那個好運的小傢伙還能堅持得住。」

  從聲音的變化中就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來者在低聲自語時的飛行速度有多麼迅速！

  「砰！」

  一個渾身上下充滿書卷氣息的巫師沖了進來。

  他雙目中充滿了智慧，只是此刻巫師袍漆黑破爛，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慘烈的爆炸，讓他的形象多了些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