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離開蟲巢

  「唔！」

  彷彿從無盡黑暗中蘇醒，布萊恩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的記憶顯然還停留在剛才。

  剛剛發生了什麼？

  撕裂天空的大手、蒼老巨人的反擊，以及失去意識的瞬間感覺信息的湧入……

  這是他最後的記憶。

  「布萊恩……布萊恩……」

  彷彿從天邊傳來的聲音將他還處於恍惚狀態的神智喚醒。

  「嗯？」

  他的瞳孔從渙散的狀態緩緩的集中，終於看清了眼前喜笑顏開的沖他揮舞白嫩小手的莉莉絲女巫。

  「莉莉絲大人，你們……贏了？」

  「哼哼，我們當然贏了，區區八隻小蟲子而已，又怎麼會是我們的對手？」

  她語氣充滿了不屑一顧，似乎剛剛的戰鬥非常輕鬆。

  但實際上，布萊恩只是用餘光一掃，就能夠輕易判斷出，滅殺八隻雄蟲對巫師大人來說，也絕對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狀態最差的哈維爾本來就剩一道陰影，現在就連陰影的邊緣都在緩緩的消散。

  老女巫突然若有所思的說道：「獲得最終的勝利本來就在預料之中，只是付出的代價多少而已……反倒是你，衝進了最危險最核心的地帶，卻僅僅只是陷入了昏迷，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可否和我說說，你遇到了什麼情況？」

  「呃……回塞西女巫大人的話，我在衝進來之後，只是感覺到有一股意識想要入侵我的精神空間，然後便昏迷了過去，之後的事情便一概不知。」

  布萊恩睜大了眼睛，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並且努力地保持著平靜，爭取不引起巫師大人的懷疑。

  至於先前的經歷，實在是太過神奇，難以想象，他可不敢隨意說出。

  要是引起了某位巫師大人的好奇，或者是將這樣的消息泄露出去，他日後恐怕就要永無寧日。

  「……意識入侵？」

  老女巫眼睛眯了眯，不知在想些什麼。

  「嘻嘻，或許是這條大蟲子想借你的身體做些什麼事情，比如……悄悄的將生命本源藏在你的身體之中，然後瞞過我們的眼睛，最終成功逃離。」

  一旁即使頭髮有些凌亂，卻依然顯得氣質優雅的莉莉絲女巫突然嬉笑一聲，朝著布萊恩的身後努了努嘴。

  布萊恩本能的向後看去，立刻嚇了一跳。

  他蘇醒之後竟然沒有發現自己居然是被巫師大人從一枚蟲卵中剖出來的……

  蟲卵中的營養粘液還掛在他的衣服以及裸露的皮膚上。

  本來之前沒什麼感覺，但是發現端倪之後，心中卻升起了反感，他趕忙掙扎著起身，想要離開。

  結果剛剛站立到半空，如同強力膠水一般的粘液又將他拽了回去。

  要不是成為巫師學徒后，身體具有強大的平衡能力，他恐怕就要狼狽的摔個四腳朝天。

  「你這小傢伙還真是笨的很，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做我的學生？有我的教導，即使你這樣的笨蛋學徒也可以展望一下正式巫師的風采。」

  莉莉絲女巫時刻不忘記夾帶私貨，依舊再向布萊恩推銷著自己。

  『關鍵時刻』還是曾經的老隊長哈維爾靠得住，在莉莉絲女巫還在『提條件』的時候，他已經動手將布萊恩從粘液中拉了出來。

  甚至還揮手在半空中匯聚了一團純凈的水元素，將他沖洗了個乾乾淨淨。

  最後又對著布萊恩點了點頭，卻一句話也沒有說，也不知道是一如既往的沉默，還是單純因為狀態不佳而無法開口。

  老女巫心底里不知是否相信了布萊恩的敷衍，但至少表面上卻沒有再繼續追問。

  「嘎嘎嘎，既然這個小傢伙沒事，哈維爾你也該放心了……現在我們該去看看對方到底留下了什麼後手了，要是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反而被對方得逞，那可真是笑話。」

  旁邊的陰影微微的抖動，似乎是在點頭。

  布萊恩心中一暖，難怪幾位巫師大人在戰勝雄蟲之後的第一時間就將他從蟲卵中救出，果然是哈維爾一直放心不下，擔憂著他的生命。

  意識回歸現實並且清醒后，布萊恩總覺得先前的記憶正在漸漸的模糊，甚至有了一種如夢似幻的虛幻，似乎先前足以稱得上離奇的經歷，只是在昏迷過程中的臆想而已。

  偏偏此刻他又不敢多加回憶，唯恐被感知敏銳的巫師大人察覺端倪。

  只能心中揣揣不安的坐視著他用盡心力學習的巨人文字一個又一個的消散在記憶之中。

  等到所有具體的蘊含力量的信息全部遺忘之後，他心中的茫然感更加強大了。

  在這一刻，他彷彿感受到了某種宏大而無可匹敵的力量，正在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姿態，剝奪著不屬於這個時間節點的入侵信息。

  而在這一過程中，相對於宏大力量而言，與最普通的蟲子沒有區別的他，卻沒有被傷害到分毫。

  似乎這種宏大的力量對他本身無效。

  布萊恩跟在幾位巫師大人身後亦步亦趨，還沒走到目標所在，他就已然將先前的經歷忘得一乾二淨。

  不僅如此，他甚至毫無懷疑的接受了自己先前隱瞞時所找的借口，真的認為自己只是在意識入侵后陷入了昏迷，在被正式巫師拯救后才得以蘇醒。

  老女巫一直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布萊恩身上，相比於對方所說的，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之前布萊恩的狀態讓她心中一直有所疑慮，總覺得似乎有某種極為微妙的氣息縈繞在布萊恩的周圍，但更具體的她又找不到痕迹。

  現在布萊恩被宏大力量祛除了本不屬於他的記憶后，老女巫心中的那種違和感終於漸漸散去。

  她心中暗自點了點頭：「看來之前是那隻母蟲的手段還沒有完全消退的原因……」

  直到此刻，她才把放在布萊恩身上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重新收了回來。

  「啪嘰……啪嘰……」

  腳下漸漸出現了許多破碎的蟲卵，布萊恩踩在流出的黏液上，控制不住的發出了一些聲響。

  「呵，將自己產下的卵又當作食物吃了回去，蟲族果然不愧是最噁心的生物之一。」

  老女巫淡淡的開口，語氣充滿了嘲諷。

  「你說對吧？」

  嗯？

  她在和誰說話？

  布萊恩愣了一愣，順著老女巫的目光朝前望去，才看到了一條軟趴趴的趴在前方的一攤巨大粘液之中，發育嚴重不良的灰黑色蟲子。

  聽到老女巫的聲音后，它掙扎著想要抬高一些身軀，如此簡單的動作，結果卻以失敗告終。

  是它！

  按照以往的性格習慣，布萊恩本應該對面前的蟲子提高警惕，結果卻不知為何，彷彿看見了老朋友一般毫無防備可言。

  甚至腦海中還出現了『果然是它』的想法。

  莫名其妙！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對一個完全陌生的存在，產生了如同老朋友一般的詭異熟悉感，但是又在記憶中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那麼你的第一想法一定是自己中了什麼手段！

  現在的布萊恩就是這麼想的，所以第二時間他警惕的向後退了半步。

  這樣的舉動沒有完全引起巫師大人的懷疑，因為作為一個受害者，心中有所恐懼、提防是很正常的表現。

  「你們……想要……怎樣？」

  斷斷續續的精神波動傳到了每一位巫師的腦海中。

  「幹什麼？自然是要從這裡出去，順便收一點之前的利息。」

  老女巫聲音依舊平淡如常，但對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灰黑色蟲子來說，卻充滿了壓迫感。

  「我送……你們……出去……代價……讓我離開……」

  「呵，你倒是天真，你要知道，我說的利息指的就是你自己啊。」

  「你……」

  灰黑色蟲子下一道精神波動還沒完全展開，就已經被老女巫用無形的力量狠狠的掐住了脖子，從粘液之中提了起來。

  接著一張獸皮捲軸憑空出現，布萊恩看到一個邊角，心中就已經瞭然。

  這捲軸絕對和老女巫之前給他的奴役捲軸具有極大的相似性。

  果然，老女巫做出了和他之前使用奴役捲軸時相差不大的動作，將被激活的奴役契約打入了動彈不得的灰黑色蟲子的頭顱。

  「吱～」

  灰黑色蟲子有氣無力的叫著，布萊恩心中真擔心它是否會因為這種強制性捲軸所帶來的疼痛副作用而徹底失去生命。

  凄慘而又無力的叫聲漸漸地平息下來。

  灰黑色蟲子身體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癱軟，也就只有微微起伏的身軀，顯示著它依舊還苟延殘喘著。

  「嘎嘎嘎，果然是一隻母蟲，還是傳說中空間系的超凡蟲族！」

  「我們要發財了，只需要將這條蟲子進獻給光暗之翼大人，得到的賜予足夠我們每一個人獲得足以嘗試十次突破都不止的超凡資源！」

  老女巫一改之前的平靜，眼神中充滿了狂熱，到目前為止，她終於得償所願，看到了自己突破二級巫師的曙光。

  相較於收穫，只死亡了三位一級巫師，以及被放棄的幾十位巫師學徒，簡直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代價，根本不值一提。

  沒錯，在她心中，空間現象之外的巫師學徒幾乎不可能存活了，即使可能有幸運兒，數量也絕不會多。

  但這和她又有什麼關係，現在只需要將手中苟延殘喘的母蟲交上去，即使沒有完成光暗之翼大人吩咐的尋找與巨人有關線索的任務，也無傷大雅。

  「咳咳咳……唉，即使真能得到大人的賜予，以我和哈維爾這樣的狀態，恐怕也難以說清這一次探索是虧是賺。」

  弗蘭克巫師再也不復之前的話嘮屬性，這還是自布萊恩蘇醒之後他的第一次開口。

  弗蘭克巫師大人似乎傷勢又加重了許多……布萊恩若有所思。

  不過這也符合常理，畢竟失去大量機械造物的機械系巫師，戰鬥力確實會直線下滑。

  「咳咳咳……賽西，別在那裡傻笑了，趕快控制這條蟲子讓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要是之後又出現什麼意外，到時候哭都哭不出來！」

  「哼！」

  「我會不知道這個道理？還不是這條蟲子因為先前你我幾人輪番的攻擊，打斷了它的復甦過程，現在準備在這個後手也出了重大的偏差，這才給了你我可趁之機。

  不過想要徹底掌控奴役母蟲，也不是我能做到的，雙方的精神力本質差距過大，不是數量能夠彌補的。

  所以想要控制母蟲將我們從這裡傳送出去，還要等上片刻。」

  在巫師大人互相『討論』的時候，布萊恩將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母蟲身上。

  雙方的視線在空中輕輕的碰撞在了一起。

  母蟲的眼神中混亂與清醒不斷的交替，這是它正在和奴役契約進行精神層面的抗爭，但很顯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必定會是失敗的那一方。

  這些不是布萊恩關注的重點，他更加在意的是心中又浮現出的那種微妙的感覺。

  尤其是母蟲那略帶深意的目光，讓他總有種不明深意的感覺，似乎對方豐富的眼神正在向他訴說著什麼。

  「好了！」

  等待了幾十分鐘，老女巫終於有了幾分把握，準備通過奴役契約對母蟲施加心理影響，讓它動用種族天賦，將所有人送出空間現象之外。

  這時候的母蟲眼神已經陷入了獃滯狀態，這也讓布萊恩心中悄悄的鬆了口氣。

  不論是誰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瞅著，心中恐怕也會多出幾分不安。

  「都準備好向我靠攏，它能動用的力量有限，要是將誰落在了外邊，可不要怪我。」

  眾人急忙擠了過去，涉及到空間傳送這樣高端的力量，即使是一級巫師也不敢掉以輕心。

  牢牢的擠在了老女巫的周圍，讓她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爽的神情。

  「開……始……」

  老女巫話音剛剛響起的那一瞬間，空間就已然出現了波動，聲音傳到布萊恩耳朵時，已經出現了拉長與斷續的現象。

  母蟲似乎真的是陷入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以至於空間傳送顯得極為艱難。

  布萊恩甚至心中都覺得，對方會不會傳送到一半時後繼無力，和巫師來一個同歸於盡。

  好在這樣的烏鴉嘴沒有成為現實，眼前的視線一陣模糊。

  他們終於回到了先前那個沒有一絲光線的充滿白骨的空間。

  「成功了，終於活著從空間現象那個鬼地方出來。」

  弗蘭克巫師語氣中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這還是他第一次參與類似的遺迹探索任務，就已經在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布萊恩和哈維爾卻是與其他三人不同，第一反應不是慶幸自己成功活著出來，而是朝著四周不斷的望去，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阿曼達，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