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查爾斯的最後一搏（下）
「啊——」
即使用盡渾身的力氣，竭力忍耐著體內的痛苦，查爾斯還是發出了一聲嘶吼。
蔚藍色藥劑中蘊含的一級血脈，從本質來講是高於他這個『容器』的，即使他通過某些特殊的途徑得到了一些血脈系的高深知識，從而進行了一定程度的調和，也無法完全規避這種反噬。
這是企圖『蛇吞象』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在此刻布萊恩的視野中，查爾斯本來不胖不瘦的身形突然間浮腫起來，皮膚下面有著一團鼓包，在他全身上下快速的遊走，即使寬大的巫師袍也無法將這種動靜遮掩。
與此同時，一級血脈不斷釋放的能量，似乎也在改造著查爾斯的身體，他的皮膚愈發的藍，毛髮則逐漸的稀疏，花白的鬍子與頭髮大把的掉落。
「啊——」
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查爾斯直接站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不停的顫抖著，似乎忍受著世間最慘痛的折磨。
那是什麼？
布萊恩心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立刻驚訝地發現查爾斯身體有了更大的異變。
他的皮膚如同某些魚類一樣水嫩光滑，上面似乎還附著著某些減少阻力的粘液，臉頰后側則裂開了兩道一指長的裂縫，微微張合間，讓布萊恩以為看到了上岸的魚正在無力的呼吸。
這是某種海洋超凡生物的血脈！
僅從查爾斯外表的異變方向就可以輕易得出這一點結論。
依舊無法動彈哪怕一根手指的布萊恩，無奈之下終於認清了現實，他不在試圖趁機擺脫這種『定身』狀態，畢竟能想到的解決方案他都已經一一嘗試，卻對這種未知的詭異手段無法起到一絲一毫的作用。
他現在將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查爾斯身上，巫師學徒冒險移植一級超凡生物的血脈，這樣的實驗案例絕對具有重大的研究意義，也許能為他積累不少有用的知識。
查爾斯身上的變異沒有停止，此刻他的雙手與雙腳的指縫間皆長出了用於划水的蹼，背後的脊柱處則鼓起了一排凸起，布萊恩猜測可能是魚鰭。
雖然從人類的角度來說，現在的查爾斯已經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但這樣的付出同樣獲得了巨大的回報，他身上的威壓一直在不斷的上漲，很快就超出了巫師學徒的極限。
比之前的憎惡還要強得多！
布萊恩雖然能夠看到查爾斯外表的變化，卻不知道移植血脈真正的危險之處在於內部。
查爾斯雖然口中哀嚎不斷，但因為提前服用過一些刺激精神力的藥物，所以現在依舊能夠勉強做出合理的判斷。
「身體的初步改造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一步，將外來的血脈與我自身的血脈融合。」
因為身體的改造，一級血脈此刻的排斥反應已經大大降低，似乎是將這具軀體當做了母體。
一級血脈不再釋放著高能的信息素，著實令查爾斯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用精神力仔細觀察，發現一級血脈先前改造身體損失的能量，大概不超過兩成，不由得精神一振，暗中感慨，不愧是從未接觸過的一級血脈。
深吸一口氣，查爾斯調動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將聚集成一團的一級血脈狠狠地驅趕進入自己的血脈源頭——骨髓之中。
剛剛平靜下來的蔚藍色血脈再次感受到了環境的格格不入，由於能量的密度差距，它本能地釋放著自己的高能信息素，想要將周圍的環境改變成適宜的狀況。
查爾斯作為一個純正的人類，血脈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在蔚藍色血脈的打擊下節節敗退，很快就被侵染到了根源之地。
他立刻心知不妙，血脈巫師對於超凡生物血脈的態度，是將其當做一種工具利用。
如同元素系巫師對於火元素的應用，造物巫師對於作品的利用……
一旦被外來的超凡生物血脈完全侵蝕，改換了人類的本源，他可能就會朝著超凡生物的方向異變。
不要認為這是什麼好事，雙方本源的截然不同，只會導致一個後果，那就是血脈崩潰而死。
必須扭轉局面！
查爾斯強忍著足以讓普通人崩潰的痛苦，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將桌上提前準備的一瓶血紅色藥劑取了下來，灌入口中。
這瓶藥劑的主要材料之一，就是他自己的鮮血，所以經過食道進入了胃部后，迅速的通過血管匯聚到了骨髓之中，抵抗起蔚藍色血脈的侵蝕。
「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查爾斯心中默默的祈禱著，他此刻已經沒了任何後手，只能被動的等待著最後的結果。
成，一步登天，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巫師大人。
敗，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變成某種實驗失敗產物，沒有神智的變異怪物。
得益於剛剛吞服的那瓶血紅色藥劑，此刻查爾斯身體內的戰場暫時的達到了某種平衡，血紅與蔚藍各佔一邊，誰也無法將對方驅逐。
雙方的能量在對抗中不斷地消耗，當低於了某個閾值的時候，雙方開始出現了緩慢的交融。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查爾斯終於看到了成功的曙光，興奮極了，即使是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也被他暫時拋之腦後。
布萊恩感受到面前這個通體深藍的怪物身上的氣息如同海浪般的翻湧，一浪高過一浪，逐漸的達到了他在卡爾大人身上感受的氣息那樣。
他心情不由得沉到了谷底，不論查爾斯心中到底是何作想，他使用了黑巫術也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已經站到了巫師帝國的對立面，成功后的他會做出何樣的舉動，似乎已經可以預料。
而這，對於他們三人，乃至城內更多的人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痛苦漸漸退去，查爾斯那已經變得流線型的深藍色身軀，不知何時站了起來，他不斷的扭頭觀察著自己的全新身體，感受著體內遠超以往的強大力量，不由得放聲大笑。
「嘎嘎，多麼美妙的軀體，多麼強大的力量，這才是我應該得到的！」
他的嗓音此刻已經變得尖細，完全聽不出以往的樣子，但其中的得意猖狂卻是顯露無疑。
他突然將目光放到了雅莉安娜身上，微微仰頭露出了那已經變得扁平的鼻孔，輕嗅著空氣中的氣味。
「嘎嘎嘎，之前還沒看出來，原來還是一隻小吸血鬼，聽說拿你們的骨髓熬制的血液精華，對於血脈巫師都是大補，看來你就是命運送給我晉級正式巫師的獻禮。」
雅莉安娜看到一個布滿粘液的怪物頭顱在自己臉前如此之近處，如果不是被固定了身軀，恐怕早就被嚇得哭泣出聲。
她此刻眼中泛著淚花，無比的後悔自己不聽家族長輩的勸誡，離家出走。
「轟隆隆！」
突然遙遠處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布萊恩三人心中一緊，立刻想到是隊長哈維爾引爆了煉金炸彈。
查爾斯有些意外的向著遠處瞟了一眼：「原來是準備用煉金炸彈毀滅憎惡，想法不錯，可惜，面對憎惡這種血肉傀儡，想要完全毀滅，光憑這樣的威力恐怕是做不到的。」
「不過，這樣的爆炸有不小可能會引起城內巫師的注意，現在的我雖然不怕他們，可也沒必要與之交手。」
查爾斯變異的大手直接向著三人抓來，顯然是要帶上他們三人一起離去。
「唉……」
突然一聲幽幽的嘆息聲憑空響起，聲音就彷彿在四人的身側。
布萊恩三人本來已經絕望的心情，突然又充滿了驚喜，難道是城內的巫師大人終於趕到了這裡？
查爾斯則是感覺到毛骨悚然，渾身僵硬，生命本質已經出現質變的他，竟然沒有發現近在咫尺有敵人的存在？
那聲幽幽的嘆息就彷彿在他的耳邊吹響！
「誰？滾出來！」他大聲的吼叫著，試圖用這種方式緩解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一道儒雅溫和的嗓音平淡的響起：「實驗體移植血脈之後，精神明顯受到了蒙蔽，呈現狂熱、亢奮、不理智的狀態，對於體內正在崩潰的血脈毫無感知能力……契合度低，原因不明，猜測可能與血脈源於海洋超凡生物有關；同時後遺症較為嚴重，並且涉及到了巫師的根源——精神力。」
「綜合評估，不建議巫師學徒冒險移植此類血脈。」
一位彷彿學者的青年突然出現在大廳內，但給人的感覺卻毫不突兀，好像是一直站在這裡，其他人卻無意的將他忽略一樣，他右手拿著羽毛筆，左手拿著紙張，正在認真地記錄著。
「胡說八道！你在胡說什麼！該死的！我要吃了你！」
查爾斯當然聽清了這個青年口中的話，他自然不相信自己從高高在上的巫師變成了一個實驗體，甚至還是一個失敗的實驗體！
嚎叫著，瘋狂的向著青年發動了攻擊，他要用用眼前這人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成功。
微微搖頭，青年用那種看向實驗台上垂死掙扎的實驗體的眼光注視著查爾斯。
只是輕輕伸手一點，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查爾斯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引以為豪的，強大的，充滿美感的身軀，就那麼突兀的崩潰了。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怎麼會這樣……我明明成為了高高在上的巫師大人的……」
查爾斯的聲音逐漸從高亢轉變為了低沉，最後已經微不可查，與氣息一般緩緩的在世界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攤還在蠕動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