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幕 絕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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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儀器一下一下跳動著。
整個病房裏隻剩下窗外縫隙那一道日光,照亮了少女精致清淡的半張臉。
安瞳拾起安林那雙寬厚蒼老的大手,她輕輕磨蹭著爺爺手上的繭,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牽著她的小手,踏著厚厚的雪回家的畫麵。
家離學校很遠。
但是每天放學的時候,爺爺總是第一個等在校門口,手上拿著親手做的麥芽糖等她出來,臉容寬厚而慈祥。
她一生之中,那些最重要的日子都有爺爺的陪伴。
所以安瞳從小到大都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有什麽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事情,她都會主動跟與安林傾訴。
“爺爺,楚斯那家夥最近經常來看你……不枉您疼他一場。”
“爺爺,你還記得阿遲嗎……我最近總覺得他身上有股我說不清的熟悉感,好像我小時候曾經見過他。”
“是不是很奇怪啊……”
她就一直這樣靜靜說著悄悄話,病床上昏迷的老人臉容始終溫厚慈善,沒有半點改變。
“爺爺,今年的生日我過得很開心……”
要是你也在,那該有多好。”
說到最後。
安瞳的眼圈卻有些忍不住紅了起來,她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放下爺爺的手。
將手縮在被子外,纖細白皙的手指緊緊握成了一團。
她曾聽說即使昏迷的病人也是有感知的,她不願意自己負麵的情緒影響到爺爺。
所以安瞳一直都在安慰著自己,爺爺隻是睡著了。
終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啊。
***
安瞳在病房裏呆了許久,快到中午時分,她才輕輕關上了門,走出了病房。
走廊外站著幾名穿著西裝的男人,為首的正是蘇家的管家。
他走上前,神情溫厚而懇切地問道。
“小姐,您還不願意回家嗎?”
自從上次宴會的意外後,安瞳已經許多天沒有回到蘇家了,那天的意外被蘇家強行掩蓋了下來。
真相是如何早已無人得知。
安瞳輕輕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望著他們。
她知道父親和大哥擔心她,所以這些天一直派蘇家人跟在她的身後,三哥也親自來找過她好幾次。
但安瞳還不想回蘇家,至少,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回去。
有些事情……
她還需要親自調查清楚。
蘇管家似乎有些難為地望著她,原本還想勸說幾句,隻見走廊光影處走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顧遲緩緩走到安瞳的身邊。
他牽過安瞳的手,聲音淡淡道。
“蘇管家不必擔心,請告知蘇伯父,安瞳這段時間會住在顧家,我絕不會讓她傷及絲毫。”
他的語氣,從容而認真。
明明還是個少年人,身上矜貴的氣質卻如山水般沉穩淡定。
到底是顧家不惜一切培養出來的繼承人,無論長相還是為人處事,都是其他世家子弟無法比擬的。
既然顧遲都如此開口了……
蘇管家也不好再勉強,他神色惋惜鞠了個躬,帶著其他幾名蘇家保鏢離去。
最後隻留下一句話。
“那就勞煩顧少爺您,好好照顧我家小姐。”
**
待他們走後,安瞳沉默地望著窗外的景色。
隆冬已至。
外麵已是白茫茫一片,原本盛開的梨花早已不見蹤影,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屹立在天地之間。
太安靜了。
安瞳將頭微微依偎在顧遲的肩膀上,她垂眸望著窗外,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許久許久,她才聲音輕輕道。
“阿遲,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
顧遲的指尖發疼。
心驀地沉了一下。
他低頭望著她,淡薄的日光將她那張臉照得蒼白,唇瓣上沒有什麽血色,隻有纖長的眼睫逆著光輕輕晃動著。<
他心底傳來一陣陣細密的疼痛,忍不住伸手撫摸著她柔軟的臉頰。
“安瞳……”
他聽出來了,她這話,是生了絕望之意了。
湛憂說得沒錯,安瞳有心病。
很嚴重的心病。
這是她重生後便落下的病根,也許是因為自小被拋棄成為孤兒,也許是因為前世伊赫和蘇恬帶給她那些無可愈合的傷害。
那些悲傷和痛苦就那麽一直沉甸甸壓在她的身上。
她無法忘卻。
也無法逃避。
她一直極其缺乏安全感,即使她那麽努力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安爺爺的昏迷卻間接將她最深處的病因引誘了出來。
隻要安爺爺一旦宣布不治。
安瞳的精神世界,隨時隨刻,都會崩塌。
顧遲表麵上波瀾不驚,深邃的眼眸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可是他冰冷修長的手指卻在輕輕發顫,心疼地撫過安瞳蒼白的臉蛋。
他太清楚了解失去親人的絕望。
太清楚被這世間的不公,逼上絕路的感覺。
所以他絕不會讓安瞳重蹈他的覆轍。
望著她茫然而不知所措的悲傷眼神,顧遲重重將她抱入懷裏,他眼神沉寂。
語氣認真而鄭重地承諾道。
“安瞳,給我些時間……我會還你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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