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九章 可願嫁我
猶豫了些許,淩沭終是舉步踏入了這扇門。
那人一襲紅衣迤地,右手執筆,左手托著右手廣袖,正傾身於案描繪著一幅畫,眼神專注而迷離。
會是……在畫她嗎?
淩沭不自覺地斂起呼吸,放輕腳步,生怕發出一絲聲音驚擾了那般如夢如幻的人。
南風羨低頭看著筆下的人,這個他每日都會畫的女子,這個偷走他的心卻無情的女子,這個……他舍不得恨的女子。
恍惚中,好像有一道情深的目光一直在看著自己,南風羨抬起頭,入眼便是那個一身素衣,和畫上一模一樣的人。她站在那裏,又似乎與畫上不同。
畫上的她還是一身白色夏裝,一把寒玉扇輕轉,清美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目光卻帶著冷漠。
而眼前的她,同樣白色的衣衫,同樣的臉龐,不同的,是那帶著悲傷的笑容,以及目光裏毫不掩飾的情愫。
“啪嗒”一聲,那沾著墨水的筆垂直掉落,染黑了畫上人潔白的衣裳。
四目對望,南風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的,真的……是淩沭嗎?
南風羨不敢動,手還僵在半空中,直到那個人走到自己麵前,將他的手輕輕握住。
冰涼的觸感從手心開始蔓延,一直傳遞到心裏,這才讓他清醒,是真的,真的是她。
“淩沭,真的……是你嗎?”
淩沭有些心疼,他到現在還在質疑。是她,是她讓他變得如此小心翼翼,往日那個威風自信的南風羨早已
在她一次次的拒絕下被磨滅。
她真是罪人。
“是我。”
南風羨微微顫抖著手,想要撫摸她的臉,卻在即將觸碰時倏然縮回,轉過身去。有些沙啞的聲音隨之響起,“你走吧。”
淩沭還沒開口,他又道,“嫁作人夫前能再見你一次,足夠了。”
等到再見時,怕是該避嫌了。
“南風羨……”
“你不要說話了,”南風羨一手緊緊地抓著書案邊沿,似乎在忍著什麽,那白皙的臉頰上,劃落淚兩行。
“你不要說話,我怕我聽了會忍不住,會想看你,看了你以後,會不想讓你走……”
說著,他的聲音已經輕得盡無,而淩沭早已紅了眼眶。
“南風羨,你可願……嫁給我?”
話音落下許久,麵前的人脊背忽然繃緊,僵硬地轉過身來。
“你說什麽……”
淩沭重新牽起他的手,珍惜而又慎重地重複,“你可願嫁給我?”
“再……再說一遍……”南風羨有些愣了。
淩沭看著他的眼睛,堅定道,“南風羨,你願意不願意嫁我,我,淩沭,希望能迎娶你為正夫,你願不願意?”
“我……”南風羨正想點頭,忽然就失聲哭了。
她說,她想娶他,她想娶他為正夫。
他等這句話,不知已經等了多久,每天的夢裏他都希望有一天她能夠對他說這句話。如今,她真的說了,她真的願意娶他了……
可是他已經不能點頭了,如今的他已有婚約在身,而對方,是她那至尊無尚的姐姐。
“能夠聽到你這句話,足以。可是來不及了,你走吧。”
“來得及,”淩沭將人轉過來,麵對自己,“我們是應下婚事了,但不是我大皇姐,娶你的人,是我。”
“什麽?”南風羨一時轉不過彎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嗯,真的。”
得到她的點頭,南風羨忽然將她抱住,“淩沭,你終於肯娶我了,你終於肯娶我了嗎……”
淩沭攬住他的腰,臉靠在他肩上,“對不起,我也喜歡你,想娶你,卻不敢說出來,是我太懦弱。”
南風羨含淚搖頭,“不怪你,如果我沒有這樣的身份,也不會讓你這麽為難……”
兩人擁抱著,相互依戀,貪慕對方的溫暖。
“南風羨,有句話,我得先問你一下。”淩沭從他懷裏直起身,看著他。
“嗯?”南風羨不明所以。
“嫁給我,你以後就不能當東宮皇夫了,隻能隨我去封地,當一個小小的幽王夫了,你還願意嗎?”
淩沭淺笑著,明明是帶著玩笑的話,可笑容裏卻隱著一絲緊張。
她在怕什麽?怕他會為了權勢、榮華而不答應嗎?南風羨蹙起眉頭,生氣了。
可是一想到淩沭為了娶他,不惜讓她自己攪入朝堂,那般喜愛閑雲野鶴、向往無憂無慮偷閑的她,因為要娶他,如今更是要親自帶兵上戰場,她做出這樣的決定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吧。
思及此,南風羨緊蹙的雙眉又鬆了。
“願意,隻要有你,過什麽樣的生活於我來說,都一樣。”
“不後悔?”
“不後悔,”南風羨頷首,“你也不後悔嗎?”
“不後悔。”
書房外,扒在門框上全程窺視的侍雨吸吸鼻子抽嗒著,轉身擦擦眼角的淚花。
太好了,皇子終於如願以償了,再也不會一天吃不了兩頓,每天都窩在書房裏畫畫了。幽王殿下也真是的,明明就喜歡,為什麽非得憋到現在才說呢。
唉,總之好感動,終於在一起了,嗚嗚。
淩沭沒有再待多久,南風雪就派人來傳了,南風羨硬是要陪她一起去。
一到地方,南風羨就一屁股坐在南風雪身邊,摸摸還熱乎乎的茶,親自動手倒了一杯,然後點點自己旁邊的位置,對淩沭道,“來,坐。”
淩沭先給南風雪見了個禮,然後笑了笑,沒動。
乖乖,那是你姐姐,不是我姐姐。你姐姐已經是一國之君了,哪裏是我能隨便同桌而坐的。
“坐啊!”南風羨站起來去將她拉過來,一直坐在那裏的南風雪挑眉不說話。
朕就是不發話,看你敢不敢坐。
南風羨看了自家姐姐一眼,怒了,陰惻惻道,“皇姐,您心懷子民,心胸應該很寬大吧?”
“……嗯。”南風雪古怪地應了一聲,隱約覺得自家弟弟要胳膊肘往外拐了。
果然,那傻弟弟張口便道,“那怎麽淩沭站了這麽久也不讓人坐下?人家這回可是援軍的先鋒呢,千裏迢迢來幫咱們,你這樣不怕人家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