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那一段青蔥歲月
希樂抬起頭捧著他的臉,認真地說:“我隻問一次,你若不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問。”
藍傲知道她要問什麽,但是他又可以說什麽?如今已經為她打下一片江山,這幾年再苦心經營一下,即便日後皇貴妃得勢,她也有所依仗。而如今告訴她,隻會讓她義無反顧,再也回不了頭。隻是不告訴她,以她的性子,又焉能這麽輕易放手。
沉思良久,終究得不到解決的方法,他拿出一枚銅錢,用手勁在後麵寫了一個樂字,他道:“你的問題我知道,你不必問出來。隻是說與不說,我自己都無法決定,既然如此,那就交給上天決定。我用盡全力把這枚銅錢拋出去,三天之內,若是我們能找到這枚銅錢,我就告訴你一切,若是找不到,你也不要再問我,好嗎?”
希樂臨風看山,無隱樓占據高勢,延綿數十裏都是青山峻嶺,他的內功奇高,這又是一枚銅錢,隻要他用發暗器的手法扔出去,隻怕起碼也可以好幾裏遠。別說落在外麵,單單落在無隱樓裏,他們用三天也未必能找到一個銅錢。
這不過是他拒絕她的另一種方法。
但是她沒有選擇,有一線希望,總比絕望好。
她凝視著他,他也凝視著她,兩人眼裏分明還是當年的少年兒女,那份情意一直沒有熄滅,相反更加的深刻了。我們都知道有命運,但是不知道命運該如何書寫。冥冥中,掌握命運輪盤的,到底是誰?希樂暗中祈求,無論是玉皇大帝,還是如來佛祖,基督耶穌,但凡能幫到她的,她都一一求了。
他眸子閃過一絲哀豔的神色,如同最悲壯的夕陽,終究要沉淪一般的淒絕,揚起手,他往最遠的的山穀扔出去。
銅錢劃破空氣,發出“嗡”的一聲響,希樂死死盯住銅錢,它正用勢不可擋的力度飛出去,她的心頓時冷了一大截,按照這樣的速度,隻怕她找一年也找不到。
他是存心要隱瞞她的,他不想說,所以用了這樣的借口來拒絕她,她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狂飆而出。
然而,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銅錢在飛出荷花池之後,速度沒有減慢,但是卻像是撞到了什麽一般硬生生墮下,剛好落在荷花池邊上的鵝卵石上,發出哐當的一聲響。
兩人都驚呆了,希樂抹去眼淚,像個瘋子一般往荷花池衝去,一把撿起銅錢握在手裏,在原地又哭又笑。
藍傲衝過去抱住她,希樂舉著銅錢痛哭失色,“你看,是注定的,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麽?至少讓我死也死得明明白白。”她如今的情緒突變,就正如一個人一直都在走黴運,她自己都不相信奇跡會發生,在這段關係裏,她是弱勢,她一直是被動的,她從開始不能接受到最後假裝不在乎,她已經不相信上天還會眷顧她,她接受一切關於失敗的種種,但是她沒有失敗,上天到底眷顧了她一次,她於是自己也無法控製自己,像個瘋子一般在狂喊著。
藍傲緊緊抱住她,滾燙的淚滴從眼角滑落,他痛苦地說:“希樂,不要這樣,看到你這樣,我心裏很痛,很痛!”
希樂一直哭,哭得整個人都發抖,哭得整個人都開始冷,她無法控製自己,她不能壓抑自己的情緒。至少,她可以知道他為什麽不要她了;至少,她有機會對症下藥了。這對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喜悅,是她這些年夢寐以求喜悅。
藍傲一直緊擁著她,一直安撫著她。希樂的反應讓他心如刀割,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是否還可以那麽理智地和她劃清界限,他以為他離開的這些年,她對他已經淡忘了很多。但是,原來一切都沒變。
他的希樂,他的公主,他從小要守護的人,一直以來她都是高貴溫雅的,舉手投足大方得體,但是如今,像個瘋子一般又哭又笑,她死死攥住那枚銅錢,怎麽也不肯鬆開。銅錢不知道撞在什麽東西上,竟然被硬生生削去了一個角,如今她用力握住,銅錢尖銳的斷麵插入她的手心,一滴一滴的血滴落在地上,她卻依舊不覺,用盡全力握住銅錢。
他驚覺的時候,地上已經流了一小灘血。
他大驚失色,握住她的手,急道:“鬆手!”
她搖頭,死命地把手往後麵縮,她沒有撒手,相反握得更深了,血沿著她的手指縫隙一路滑落,殷紅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傷了他的心。
“希樂,放手!”他哽咽道,眼裏煙波浩瀚,盈盈一隔。
希樂看到他眼裏的傷痛,才驚覺手中銅錢的刺痛,她伸出有些發抖的手,慢慢地張開,隻見銅錢已經插進去手心幾乎一半,他心痛地問:“原因對你而言,真的這麽重要嗎?”
希樂點點頭,“很重要,重要得不得了。”
他看著她手中的銅錢,被血液浸透著,入肉三分,不用想也知道很痛很痛了,他如何也下不去手把它拔出來,倒是希樂,見他心痛地看著她的手,便伸手一拔,血濺出來,她再迅捷地用手絹包住,藍傲立刻取出金瘡藥倒在她的傷口上,他蹙眉看著她,“這些藥有消炎去腐的作用,會有些刺痛,你忍住。”
希樂別過臉,忍下那一陣刺痛感,心裏又酸又軟又痛又喜,百味雜陳,悲喜交加,她隻覺得身子慢慢地開始沉了下去,眼前一黑,她想起惜春說過她中的毒要抑製七情六欲,不可太過傷心,不可太過激動,不可動用太多真氣。臨昏迷前,她揪住他的衣衫死盯著他道:“你答應我的,答應我的……”
“希樂!”她隻聽到他一聲沉痛驚慌的呼喊,便墮入沉沉的黑暗中。
希樂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很美,很真實,她夢到藍傲不斷地在她耳邊說愛她,他說他一直都很想念她,心裏其實從來都沒有放下她。是夢,真實的藍傲是不會說這樣的話,即便在他衝進宮去找父皇的時候,他也隻是說要照顧她一輩子,他對她說過最動聽的情話就是年少的時候,他說非她不娶。他說過愛她的,那是在她強迫之下,所以這個在她耳邊情深款款地說著無數次愛她的藍傲,不過是虛妄,不過是假象。夢境如此美好,她如何願意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