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怎麽不按套路
秦興市交警特勤隊,在市區專職處理交通事故,凡是在道路上發生的交通事故,小至掛擦,大到死傷,都由他們受理。
每年市區都有幾十人死在車輪子底下,對他們來說,處理這類案子輕車熟路。
我下了車,準備在李小楓趕來做筆錄之前,找到何花,打探事故進展。
“你是小白?”身後便傳來熟悉的聲音,一身休閑裝的何花站在身後,笑眯眯地看著我,感覺像在等我。
要找的人正好就在眼前,該不會是巧合吧?我就在這裏問好了,免得在裏麵碰到李小楓。
你到這裏來,是不是找我有事?何花搶先說道,眼神裏,透出一絲耐人尋味。
他知道我到這裏來的目的?
我說,我來詢問昨晚交通事故的案情。
何花很聰明,在他麵前不用繞彎。
“我記得你是個實習生,昨晚還暈倒在現場。”
何花笑,連他也看不起我。
我有些惱怒,實習生走到哪裏走被人看不起?
不說算了,我自己去查。
何花叫住了我,微笑的表情變得一本正經。
他左顧右盼,走到我麵前,小聲說,他剛才已經給我們所的李小楓打過電話,叫他暫時不用來做筆錄了。
何花說,他知道我會背地裏來查這個案子。
我不明白,他怎麽知道?
何花伸著頭,嘴巴靠近我耳朵,細若蚊聲:“晚上九點,等我電話。”
你是不是發現什麽問題了?我對何花說。
何花點點頭,一臉肅然,說這裏說話不方便,到了晚上就知道了。
說完,和我握了握手,笑眯眯地離開了。
我記得,根據辦案程序規定,當事人筆錄要求在案發後24小時內詢問。何花終止對李小楓取證,安排單獨見麵,他想和我說什麽?這麽簡單的案子,直接在辦公室裏,花個十來分鍾就可以搞得清清楚楚。
他要是發現了李小楓的問題,為什麽不直接舉報?他對我這麽上心,難道想利用我實習生的身份揭發李小楓?
昨晚李小楓說話得罪了何花,何花也許想報複,但又不想讓李小楓知道是誰在背後整他。
我的腦海感覺像塞了一團漿糊,怎麽想都想不明白。我轉身,打算步行回家,步行,可以清晰一個人的思路。
突然,背後有一雙眼睛盯著我。
我轉身,警惕地看著身後。
道路兩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
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大白天的,不會是上次那個帶著警帽的中年警察吧?
我渾身顫抖了一下,還是不要嚇自己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思索著昨晚的事情,茶飯不思,在焦慮與徘徊中,等待著夜幕降臨。何花很準時,晚上9點整,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的是個三位數字內部短號,666。他一個普通警員,哪裏弄來這麽好的短號?
我接了手機。
“插旗山路34號!”電話那頭簡短地說了地名,我還沒說話,對方就掛了。
我拿著電話,一陣無語,約個談事的地方搞得像特務接頭一樣。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打了個出租車,按照他電話裏說的地址出發了。
到了目的地,我驚訝地望著何花給我的地址。
他究竟想幹什麽?
按照他說的地址,我被司機拉到了殯儀館門口!沒錯,確實是殯儀館,門口掛著幾個殘破的大字,在昏黃的路燈下,老遠就看見了。
何花這人,直接說就好了,拐彎抹角地說什麽插旗山路34號,怕我不敢來?
我小聲嘀咕著,往大門裏麵走,隻走了幾步,便停下來了。
深更半夜的,朝殯儀館裏看去,黑洞洞的,幾棟孤零零的建築物在黑夜中顯露出巨大的陰影,一點光線都沒有。
我一個人夜闖殯儀館,我是瘋子嗎?
我站在大門邊,試想了下裏麵的情景,大腿不由自主地打著閃,轉了身。
天這麽黑,裏麵連盞燈都沒有,還是在門口等那花警官好了。
“嗬嗬.……”
背後傳來一聲輕笑。
聲很淺,劃破了黑夜中的沉寂。
這笑聲平時聽著沒什麽,在這特殊的環境下,我感到手腳冰涼。
我轉過身,門口的陰影裏站著人,模糊的光線中,顯出一道消瘦的身影。
是何花。
他要嚇死我麽?深更半夜,哪裏談事不好,偏偏要到這裏來。我對著他發了幾句牢騷,壓抑的情緒稍微放鬆了一些。
“嗬嗬,真不好意思。”何花眯著眼笑道,“既然做蚯蚓了,還怕泥巴敷眼睛?做咱們這一行,來這些地方是家常便飯,小兄弟,害怕了?”
我歎了口氣,說,我不是警察,隻是個警校生,到底有什麽大事要事還要我到這裏來說,能不能換個地方麽。
不能!
我無語,那直說了吧,到底什麽事?是不是關於李小楓的?
不是!
那他打算說什麽?
“先進來吧,等會兒我會慢慢和你說。”何花沒收起了笑容,大門口的燈光從上至下照射著他,顯出了他那張有些陰暗的臉。
眼前這個交警,也隻是打過兩次照麵,要說熟悉根本算不上。
此時此刻,他突兀地把我叫到這鬼地方談事,怎麽能不讓我顧慮?
跟著去?
心裏已經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感,前麵未知的黑暗,是誰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要退縮;
借故離開?
會讓何花認為我這個人膽小怕事,而且不信任他。雖然我真的膽小怕事,但如果失去他的信任,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機會。
“小兄弟,你有點慫啊!”何花笑道。
我望了他一眼,好吧,去就去,有一個警察在,我也沒什麽好怕的。
何花遞給我一個小瓶子。
是清涼油。
你給我這個幹什麽?我說。
何花嘴角一咧,說怕我等會收不了刺激,又暈倒。
我無語,李小楓誤導了何花,何花根本不了解我。
我伸手退回了清涼油,抬腿走進了大門。
何花臉上詫異之色一閃而過,微笑著跟了上來,帶起了路。
事到如今,要想查清案件,我已經沒有退路。為了搞清楚事實的真相,別說進殯儀館,就是半夜刨墳埋坑,也得硬著頭皮上。
或許,殯儀館裏麵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可怕,是我過於擔心而已。
看何花的言行,應該是一個正直的警察,但願這件事上,不要給我挖什麽坑才好。
何花走在前麵,一路上,鴉雀無聲,四周回蕩著兩人“劈啪”的腳步聲,偌大的殯儀館連個路燈都不開,真是省錢省到家了。
我停了下來,驚訝地盯著前麵帶路的何花。
他走在離我兩步之遙的位置,黑漆漆的夜色中,空著兩隻手,什麽都沒有帶。
他手上沒有任何光源,是怎麽看清路的?
他是夜貓子變的嗎?
“黑燈瞎火的,你走夜路都不用帶手電嗎?”我拿出手機,打開了手電軟件,燈光發出來,雖然照射的範圍有限,但勉強能看見身邊幾米範圍內的事物。
“經常處理事情,這裏來得多了,已經輕車熟路了,嗬嗬。”何花淡淡地解釋道,“你不是有手機嗎?用你的就夠了,再說我的手機也快沒有電了。”
他仍然沒有拿出任何光源的意思。
我點了點頭,對他的解釋算是默認,就這樣跟著他,一直默默地往裏麵走著。
走到深處,整個殯儀館依山而建,占地麵積約有足球場那麽大,儀式廳、家屬接待室、火葬場等建築物的錯落有致地排列著,在朦膿地夜色出顯出模糊的輪廓。
進了殯儀館大門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幾十級台階處,台階的兩邊是家屬接待室和殯儀館辦公室。
台階盡頭,便是停放屍體的大廳,橫向並排著,加起來總共有六間,每間大約有半個教室那麽大。大廳的兩側分別建有食堂宿舍和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