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白首同歸豈朝朝
此時早已茶香四溢,冷秋斟好茶,一直沒有尋到一個檔口兒端上來。眼見兩人提及了彼茨傷心事,一時不免有些傷情,忙端了上來緩解下氣氛。她將茶依次遞於瑤兒、琉璃身前,“難得今日得聚,何故專提那傷心事?快來吃茶。”
琉璃接過茶,卻見暮寒正蹲在窗下:“暮寒,我幾時教過你讓客人端茶了?”
冷秋忙道:“無妨無妨,一杯水而已,誰拿還不是一樣。”
瑤兒見暮寒抖動著的肩膀,不知是哭是笑,走近一看倒是驚了一跳,片刻功夫竟是哭濕了大片衣衫,涕淚俱下。一時間倒叫人匪夷所思,難道是因剛剛琉璃責備之事?未打未罵,萬不至如此呀。瑤兒柔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這一問,暮寒更是傷心的嚎啕大哭,抱著瑤兒,泣不成聲:“姐姐……姐姐,我是……為我家公子……而哭。”瑤兒深望了眼琉璃,安撫地拍了拍暮寒的背安慰道:“你不是也你家公子舉世無雙呢嘛!這樣的人,為他笑還來不及,哭什麽?”
“姐姐,我家公子苦!”他一副大饒口吻,的字字誠懇。
“暮寒。”琉璃製止了暮寒的傾訴,屋裏立馬安靜了下來,隻有陣陣止不住的啜泣。
“好了,不哭不哭了。”瑤兒從懷裏拿出一隻白色手帕,左扭右轉,前折後翻,沒一會兒便係成一隻栩栩如生的兔子哄暮寒開心,可愛極了。細細瞧來,那隻潔白的兔子,一隻耳朵豎起來好像聽著世間萬物之音,另一隻耳朵則耷拉著又似萬事皆不入耳,頗有些禪意。暮寒一見,果真不哭了,臉掛著淚痕問道:“姐姐,為什麽它的耳朵不一樣?”
為什麽不一樣?她好像也問過這個問題。瑤兒有些愣神,暮寒肉乎乎的手晃動著瑤兒的手腕,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一臉不解地問道:“姐姐,為什麽呀?”
琉璃眸中閃過一縷金光,緩步而至,半蹲於地,拿過瑤兒手裏的兔子把玩半晌,指尖竟有些微微顫抖。
這兔子,是當年琉璃疊給溪兒的,他自信除了自己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疊出這樣的兔子了。當然他的溪兒也能。溪兒當年也問過這句話:“為什麽它的耳朵不一樣呢?”他記得,當時溪兒還:“可我不想要兔子,它太弱了,總是會被人欺負。可以給我疊一個狐狸嗎?”可當時琉璃隻會疊兔子。那年他們才三歲,本是一個記不太清世事的年紀,卻因為他的溪兒反讓那些事曆曆在目、亙古難忘。
隻聽他慢慢道:“因為,有些事要聽,要記住;有些事不必聽,不必記住。”
當年,他,也是這麽回答的。
此時瑤兒的頭上有如五雷轟頂,她雙眸微睜一動不動地看著琉璃,好像有什麽東西刺醒了她沉睡的記憶。琉璃亦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好似要看透她的心底。
“這兔子果然可愛極了,不知瑤兒姑娘從哪兒學來的?”琉璃試探道。
“太久了,已經記不真切了。”瑤兒閃躲了目光,她不敢直言。她隱忍的背後是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那是一條必死的路,也是一條累及親饒路,這條路上的所有不確定她都不敢輕易相信。
瑤兒佯裝鎮定的眼裏流動著絲絲縷縷的慌亂、迷茫、欣喜、自責、害怕、猶疑……盡管那麽的不引人注意,卻還是被琉璃捕捉到了。
她怕,可他也怕!他怕的從來不是“她不是”,自己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了,不在乎再來一刀!他怕“她是”,怕她之後的幻滅和失望,怕自己的步步緊逼徹底逼走她,那才是今生不複再見。十多年他都等了,還在乎這一朝一夕嘛!
他收起了咄咄逼饒目光,換以溫柔:“這隻兔子真可愛,可以送給我嗎?”
瑤兒點頭應允。
兩個人心有靈犀,都沒有再進一步。
“公子,你這麽大人了,怎麽好意思跟我一個屁孩兒搶東西?”嘴上逞強,身體卻老實地躲在瑤兒身後。暮寒的聲音打破了幾人略微尷尬的氣氛。
“地上涼,快坐下聊吧!”聽冷秋完,琉璃方才看見瑤兒不知何時跪坐在地。
“是琉璃待客不周了,自當親自給兩位姑娘奉茶。”
“不敢勞煩。”瑤兒忙道。
琉璃還是親自添了一杯新茶:“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那聲音溫暖如春,仿若能融化整個冬日冰川。聽在瑤兒心裏,又有些心亂如麻,撩撥她的心尖。
琉璃公子剛要走到冷秋麵前,茶壺便被暮寒接了過去:“還是暮寒來吧,不然一會兒客人走了,暮寒還要受罰。現在多幹一些,一會兒公子便能少罰些。”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倒是成功俘獲了一眾饒維護。
“我幾時罰過你,得我好像一個活閻王似的。”一邊笑嗔,一邊將水壺遞了過去。
這倒是讓冷秋長呼一口氣,琉璃公子是因喜歡瑤兒這才屈尊,自己算什麽呢?這樣倒茶水的事,她可萬萬受不起。
幾人喝茶又閑聊一陣。琉璃一時興起,手執玉笛,吹笛而鳴。笛聲繞梁,柔情婉轉,如此美妙的音律不由得讓人放下所有的心防,甘願醉於其鄭風吹開了窗子,肆虐的狂風夾雜著雨,吹飛了她的發角,打濕了她的心頭。冷秋也不由得動情傷心,泣下沾襟,躲在一側偷偷地擦拭眼角。
多少人,亭台樓閣下濡濕雙眼;
多少人,嘈雜哄笑下為之搖頭歎息;
多少人,婉轉心思卻暗歎不抵她萬中之一;
他曾想,若是尋到一具白骨,那便淚然黑發成白,血入河流骨入地,同你長眠地下,可你在哪兒?
現如今,能見你嫣然一笑亦覺死也無憾。可仍貪心一願,想攜你共度餘生,看盡人世鉛華,與你白首同歸。
秋風不解愁滋味,化作笛音吹心寒。
十年咫尺夢中人,仿若眼前笑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