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縫針

  陰暗狹小的房間裏,隻能容得下一兩個人。


  門下端的小窗口被打開,有人遞進來一盤飯。窗口被打開的一瞬間,有幾縷光線照射進來,明亮又刺眼,窗口被關上的時候,隨即又消失了。


  韓娜娜拿過那盤飯,扒拉起來,幹澀的白唯飯加上少許的鹹白菜,滋潤著整個味蕾。


  自己的世界裏本來有很多明晃晃的光亮,隻是那些光亮就像是一片晴空慢慢的被覆上了烏雲,逐漸光亮越來越少,整個世界變成一片黑暗。


  自己被關禁閉已經是第六天了。


  頭一天的時候,自己還很淡定,雖然是不準許織毛衣了,不過在這也聽不到外麵那些嚼耳根子的話,也算清淨。


  第二天的時候,感到稍稍有些無聊,翻來覆去的四周全部都是堅硬冷漠的牆壁。想起小時候曾經和林肖去看山,兩個人麵對著高聳的山體大聲的喊叫著,回聲傳遍了整個空曠的山野。


  韓娜娜便對著牆壁講話,“喂——那——不——是——我——幹——的”。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臉色瞬間變得通紅。或許自己找到了一個新伴侶,它雖然冷漠,卻能夠重複著自己喜歡聽的話語。


  然而並沒有預想中的回聲,等了半天,還是一片安靜。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的物體會發出深遠的回聲,而有的物體就算是比喊破喉嚨都不會發出一丁回應的聲響——就像是自己麵前的這堵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從未感到時間是如此的漫長。


  韓娜娜靠著牆角屈膝坐下,兩條胳膊搭在膝蓋上,頭深深的低著。在陰暗的空間裏,就像是一座已經廢棄的雕像,被扔到狹窄淩亂的儲物間,看不清樣貌。


  就像是一艘沉到湖底的萬曆年間的商船,如果有一天它又重新立行在水麵上,不知道會引起水麵樣的反響——是鬼船嗎?

  如果是伊麗莎白一世走到你的麵前,你會親吻著她的手微笑著,感覺到莫大的榮幸?還是喊著見鬼了見鬼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跑的無影無蹤。


  價值都會體現在特定的時間段,過了那段時間,就失去了所有的意義。


  就像是十八歲一樣,在你的人生中,也是隻有那麽三百六十五天。


  韓娜娜握緊了拳頭,在牆上打下去,一下、兩下、三下、四下.......重重的捶牆在沉悶的空間裏發出清晰的聲音。


  執勤的打開大門,開鎖清脆的響聲,在安靜的過道裏就像是一枚爆炸了的炸彈的巨響。韓娜娜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敲什麽,再敲就罰你加一個月的禁閉”嚴厲加上恐嚇的聲音。


  “我要見監獄長,我是被冤枉的。”韓娜娜說著,眼睛瞪著開門的人。


  “每個人都說自己是冤枉的,你還是省省吧。”執勤的要把門鎖鎖上。


  “那我就一直敲下去,敲到我死”韓娜娜舉起手來繼續敲著,滿手的鮮血,接觸牆麵的那一側已經翻出了大塊的白肉,還在不斷的往外滲出紅色血液。


  執勤的嚇了一跳,她壓住內心的驚恐,盡量提高音量“你去,快去監獄長辦公室。”


  監獄長看到韓娜娜感到有些意外,因為被關禁閉的犯人是不準隨便出來的。


  “監獄長,衣服不是我弄的。”韓娜娜堅定的說著。


  “娜娜,不是跟你說過嗎,證據.......”監獄長沒有說下去,她看見韓娜娜的手正在一滴滴的往下滴著血,鮮紅鮮紅的不是那天紅末水。


  “我有證據”韓娜娜有些委屈,她強忍住眼淚,繼續說著“我的那瓶紅末水是拖唯帶來,那上麵至少還得有唯的指紋。”


  監獄長一愣,化驗結果顯示末水盒子上隻有韓娜娜一個人的指紋,她也覺得有些奇怪,隻是當時的情形,讓她隻想找出潑末水的人,也沒有考慮那麽多。


  她拉起韓娜娜的手,鮮血不斷地往外流出,手小指那一側的皮膚早就變得稀爛,裏麵的肉往外翻著,隨時都有可能掉出來。


  “娜娜,先包紮,我會還你一個公道。”監獄長心疼的說著,讓身邊的人送娜娜去醫務室。


  韓娜娜沒有說什麽,轉過頭走了。


  醫務室裏今天隻有一個女醫生,她燙著波浪卷的頭發,看到有人來了,急忙帶上口罩。


  “怎麽了?”她問。


  韓娜娜伸出手來,示意。


  “喲,你這手怎麽弄成這樣了”醫生皺著眉頭,透過口罩傳來一句還算能聽清的話。


  她找來一包棉簽,又拿了一瓶酒精,把蘸著酒精的棉簽在韓娜娜的傷口上抹去。“我的先給你清洗一下傷口。”


  棉簽的力度由輕到重,韓娜娜的臉色變得煞白,每一下都像是像是一把銼刀一下一下的挫在傷口上,疼痛迅速傳遍全身,每一個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棉簽換了一根又一根,韓娜娜咬緊嘴唇,

  醫生用棉簽把卷起來的皮膚重新抹平,一塊一塊破爛的皮膚,在棉簽的威力下,重新拚接起來。


  “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痛啊,你忍一忍。”醫生拿出一個小鑷子,伸進傷口裏,夾著什麽,那塊翻出來的肉被碰到一遍。


  韓娜娜能感覺到夾子在自己的肉裏不斷地攪動著,每動一下,就像是被抽掉了一根神經。劇痛襲來,她想抽調自己的手,卻是沒有半點力氣。


  攪了好一會,醫生才把鑷子拿出來,“好了,碎屑已經拿出來了。”


  韓娜娜看著鑷子頭上的一塊白色,那是一小塊掉下來的牆皮,在自己敲打的時候,掉下來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中。


  終於停止了,像是下了一場持久的暴雨。


  韓娜娜渾身一軟,差點摔倒地上。她的臉色極為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就像是一個被挖掉內髒的皮囊。


  她用另一隻手扶著牆,以免自己摔倒。


  “你的手還得縫針”醫生說著,因為帶著口罩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不縫了,今天。”韓娜娜有氣無力的說著,想要逃走,腿確是軟的。


  醫生一把拉過她,按住她手上的翻肉,開始縫起來。細細的針尖穿過肉裏,韓娜娜想到那些被釣上上來的魚,被鉤子鉤穿了嘴。


  縫了六針後,醫生停了下來。“不要碰水,兩周後再來找我。”


  韓娜娜的臉色更白了,她緩慢的走著,沒有一絲力氣。


  醫生看著她的背影歎了口氣,“要是很疼的話,我就給你開點止疼藥。”


  前麵的女生沒有停下,她就那麽搖搖晃晃的走著,像是在蕩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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