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到梨香院的時候,正是黃昏。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鴨蛋黃一般的陽光從梨樹間穿過,在青石板鋪就的地麵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有風吹過,梨花簌簌,沾了衣襟。
梨花吹成雪,難白少年頭。
梨香院,隻因門前有一棵高大的梨樹而得名。
瞧著這樣的畫麵,雲皎皎不禁暗暗咂舌。
早就聽聞長安城繁華,是文人騷客最願向往的去處。
卻不曾想過,即便是這煙花柳巷之地,亦是如此的風雅。
若是平日,即便是黃昏時分,這梨香院裏,也該來了不少的客人。
但畢竟玉蝶是梨香院的人,出了她這件事,到底還是對梨香院的生意造成了影響。
李義身為長安府衙的捕頭,自然許多人都認識他。
所以,當三人走進去的時候,立時間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尤其是見他還帶了兩個人來,心下更是好奇不已,可誰也不敢主動上前詢問。
直到李義開口說出了來此的目的,才有一個身穿妃紅色鑲邊蘇繡長褙子的女人,走出來,帶著三人上了樓。
這女人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自稱是梨香院的老鴇,眾人皆喚她為芸娘。
“我說李捕頭啊,你這可算是來了,要再不來查清楚玉蝶的死因,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做了。”芸娘帶三人上樓的時候,眉頭緊鎖,不住的同李義抱怨:“我這梨香院開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遇見這樣晦氣的事兒。”
本來雲皎皎就對玉蝶和嬌杏的死感到十分惋惜。
如今聽芸娘這樣說,一時之間,更覺氣憤。
向來溫和待人的她,也忍不住開口:“玉蝶有如今的遭遇,並非她所願,又是從哪裏來的晦氣?”
那芸娘本就隻是想著,自己這樣一說,一來可以撇清關係,二代又同時可以討好李義,卻不曾想,自己會被這個小姑娘說。
但她到底是見慣了人情世故的,見雲皎皎如此放肆,李義的臉上卻沒有半分怒意,反而顯得越發恭敬,心裏便有了底。
她知道,今天來的這三人裏麵,沒有一個人是省油的燈。
思及於此,芸娘又趕緊賠笑道:“姑娘所言甚是,是我失言了,還請姑娘莫怪。”
一句話說完,卻再沒有一個人回應。
芸娘也自覺無趣,加快步子,帶著三人去了玉蝶的房間。
門上已經貼了封條,潔白的宣紙上,朱筆圈著封字,像是畫完了一個人的一生。
李義上前,揭開封條,這才推開門,又先行進屋,將屋裏的燭台點亮,這才請雲皎皎和顏如玉進去。
屋裏兩日沒有住人,還不至於沾上灰塵。
空氣裏,飄著清冷的梅花香味。
這是屬於玉蝶的花香味。
帷幔重重,如霧似煙。
梳妝台上,擺滿了脂粉。
一把貴妃鏡,倒扣在梳妝台上,背麵雕刻著梅花圖案。
女子梳妝,以手持鏡,置於腦後,便可從銅鏡裏,瞧見發髻模樣,故曰,照花前後鏡,花麵交相映。
屋裏,一切如常,全然沒有半分異樣。
“哎,玉蝶是有心爭今年的十二花神的,為此,她還專門去拜了花神,卻沒想到,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芸娘站在屋子裏,一一掃過屋子裏的陳設,歎氣道:“早就聽聞,這花神廟邪氣的緊,可她偏偏不聽。”
一句話,倒是將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這花神廟供奉的乃是花神,是天上的神仙,怎的到了你的口中,便成了邪氣的地方?”顏如玉斜斜瞧了她一眼,勾唇道。
“這……”芸娘遲疑了片刻,還是閉著嘴巴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