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狐夭夭篇)
阿花抬頭,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爺爺,隻覺得他今日不同於往日,看著,竟這般可憐。
阿花覺得,他怕是瘋了。
“藥好了。”
不知什麽時候,離先生端著木案走了進來,她先是瞧了一眼鬱青,隨後垂下眸子,默默的走到了裏邊。
鬱青依舊是淺笑的模樣,但是卻已經是從剛剛那股子情緒裏清醒過來,他跟在離先生後邊,想要扶著葉瑾,好讓她喂藥。
“阿花,來扶著你娘親。”離先生淡漠的聲音響起,倒是將鬱青弄的一愣。
他立即頓住了腳步,眼瞧著阿花沒心沒肺的上前去,將葉瑾扶起。
鬱青眉頭微微一皺,隨後又返回到桌前,緩緩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宋昱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隻是他現在沒有心思再去想些什麽,而是一心惦記著床上的女子。
他慢步走上前去,立於簾子後邊,聲音略微有些著急,“離先生,敢問胡姑娘何時能醒來?”
這裏邊有這麽多關心著她的人,且都是她最熟悉的人,於是便顯得宋昱的話是那麽的突兀。
不過離先生不是那種愛逗趣別人的人,除了鬱青,她也不太愛管任何人的閑事,所以此時她隻是淡淡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此藥服下能保住她一口氣,不過…”
說話間,離先生忽的停頓了一下,那喂藥的動作也隨著她說話的語句而停頓,約莫過了幾秒的時間,她便將那藥喂進了葉瑾口中,語氣淡淡的繼續開口,“剛剛鬱青給她輸了許多精氣,所以她的命是保住了的,隻要好生休養,三個月之後定能全部恢複。”
“那便好。”宋昱鬆了口氣,唇角翹起,眸中都是慶幸。
待藥喂完,離先生將手中的碗遞給阿花,隨後又替葉瑾把脈。鬱青便是這個時候看過去的。
透過珠簾,鬱青看到她側著身子,身子微微靠在床邊,這顯得她的背很直,脖子纖長。她抿著嘴,眸子似無意的垂下,長長的睫毛也隨之下去,在下方投出一片陰影,恰好遮住了那眼下的疲憊。眉頭輕蹙,眉間卻是清冷淡漠。
她原本不是這樣的,鬱青想,峰恒山那個叫阿離的姑娘,是及其活潑的,總是跟著他的後邊,說著一些叫他聽不懂的話。
她說過很多話,可那時的鬱青隻能聽懂一句,那便是我要嫁給你。
那時他聽到過另一個女子也說過這句話,但是卻不是對著他,而是那個叫聞人幸的男人。
他此刻還記得很清楚,那聞人幸似乎很開心,她也很開心。
沒人教過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於是他便去請教山中的前輩,去過人間的,因為那是人的話,妖和精中沒有講過這樣的話。
那前輩和他說,這是要在一起繁衍後代的意思,他原先說了很多,但是那時的鬱青聽不懂嫁啊,成婚啊的東西,於是在他的追問之下,那個前輩極度不耐煩的說出了這句話。
從此這句話便在鬱青心裏有了特別的意義,他覺得這話隻能跟給他繁衍後代的人說。
所以當阿離同他說這句話時,他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拒絕的話。可是她卻並沒放棄,依舊是每天都追著他跑。
那時阿離有了一個新的名字,鬱青的小尾巴。
再看如今的阿離,退去了曾經的稚嫩,性子變得恬淡起來,若不是知道這是她,鬱青都會覺得這個阿離是冒充的。
“宋公子若是再不去回去一趟,隻怕官府同宋家的人都要將潯陽翻過來一遍了。”
鬱青的思緒被阿離給打斷,聽到她話裏邊的名字,鬱青緩緩放下被子,眸子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立在不遠處的男子。
隻見他笑笑,忽然對著阿離鞠躬行禮:“宋昱正有此意,我同雁寒消失了一晚上,各自的府裏定是都急壞了,在下得回去報個平安,隻是雁寒還麻煩離先生照顧了。”
聞言離先生鬆開了葉瑾的手,輕輕的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隨後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開口道,“陳公子的毒我已替他祛除,估摸著今晚便能醒。宋公子大致是明白我這的規矩的,昨夜情況緊急,我才收留你們一晚,現在,帶著他離開。”
離先生喜清淨,所以從來沒人能在她這竹屋裏打擾半刻,有病者治病,無病者出,這是她一貫的原則。
周圍百裏的百姓都知道。
宋昱卻是犯了難,不是他不願意把雁寒帶走,實在是他扛不起。
自個本來就體弱,走不了好遠,這會子還要扛個人,那結果可想而知。
離先生似乎是看出來宋昱的為難,於是轉頭對著阿花開口,“阿花可否幫我一個忙?”她輕聲問詢道,嗓音中隱去了那一抹冷清。
“阿離提的,阿花不會拒絕。”阿花拍著胸脯開口,臉上洋溢著純淨的笑容。
離先生勾唇笑笑,點了點頭,隨後指了指躺在榻上的陳雁寒,“阿花能幫我把那個人送回潯陽麽?同宋公子一起回去。”
阿花點頭,將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然後將榻上的陳雁寒一把抱起,對著宋昱開口,“宋,公子,走吧。”
宋昱再次看了一眼床上的葉瑾,像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隻是想到這有她的哥哥,那他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呢,於是勾唇笑笑,隨後緩緩開口,“多謝離先生,多謝阿花兄弟。”
一番言語之後,兩人便出了房門。擁擠的房間瞬間變得寬敞起來,也變得尷尬起來。
隻剩下鬱青和離先生兩人,一人坐在桌前品茶,一人坐在床沿照看葉瑾,兩人互相間不再說一句話。
離先生心裏頭不痛快,而鬱青卻是單純的在喝茶而已。
仔細的幫葉瑾擦了汗,離先生抬眼一瞥,便看到剛剛陳雁寒躺過的榻上全是幹涸血汙,已經快變成暗黑色的了,她皺眉,隨後緩緩走了出去。
離先生是個愛幹淨的人,準確來說,她有輕微的潔癖,所以這也是為什麽她從來不許病人在她房中多待一刻的原因。
不消片刻,她便從外邊打了盆水進來,打算好好的將那個有汙漬的地方擦拭幹淨。
這些活她已經無比熟悉,於是也不管鬱青的眼神,隻是自顧的擦了起來。
擦了幾遍,她卻還是覺得沒幹淨一樣,來回反複的擦,像是在泄憤一般。
桌邊的茶杯被人放下,腳步聲由遠至近,鬱青頓在離先生麵前,他看著她,緩緩開口說道,“阿離,我覺得我們要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