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狐夭夭篇)
葉瑾見這宋昱穿的人模人樣的,看他房中擺設,也比較殷實,絕不是貧苦人家。而他又謙和有禮,溫潤如玉,想必應當是讀過許多書的,隻是這怎的取名字卻是這般隨意?
小白?她還不是一隻白狐狸呢!也不知道他這個名字是怎麽想出來的。
葉瑾當真無力吐槽。
見麵前這小家夥搭攏著耳朵,宋昱不由的將它抱起放在榻上的黃梨花木案上,伸手撫了撫它,“怎的了?可是餓了?”
葉瑾本來隻是為這名字感到心塞,並沒有感受到餓意,隻是在聽到他這話之後,肚子忽的便響了起來。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屋內的一人一狐正好聽的明明白白的。
葉瑾抬頭望了他一眼,心中大囧,不知為何,穿到這個身體上,她便離自己淡漠的形象愈發的遙遠了,大致是……這個身體是隻狐狸吧!
宋昱聽到這聲音,不由的勾了勾唇,隨後緩緩將它抱起,“我早已吩咐下去,備好了你的吃食,隻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習慣。”
宋昱將葉瑾抱至桌上,輕聲吩咐了一句,一行人便有條有緒的湧入了進來,她們手上都端著木案,上邊擺著一道道的吃食。
待那些吃食全部放在桌上之後,宋昱便讓那些人下去了。
“我平日也沒養過動物,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麽。”說著宋昱便將她放在桌上,隨後再次開口,“你去看看,這桌上可有你喜歡吃的?”他聲音柔和,語氣中凝了抹詢問,眼睛緩緩的看向葉瑾,微微帶著些笑意。
葉瑾將尾巴往上翹起,生怕垂落下去,那尾巴便直接掉在那盛著吃食的碟裏。那雙狐狸眼睛直直的看著這桌上的吃食,眉頭稍稍皺起,這……狐狸是吃生肉的嗎?
葉瑾忽然頓住,在腦海中思索著這個高深的問題。
【是的宿主。】009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葉瑾稍稍沉默片刻,心想,雖然狐狸是吃生肉的,但是她不是啊,她骨子裏是人啊!
此時看著眼前這一片片切好的肉片,雖然擺的好看,但是這不能否認它是生肉的事實啊!
悲催的是,別看這一大桌子菜,上邊全是各式各樣的肉,什麽肉片、肉粒、肉條,還有生魚以及看起來像是剛剛殺好雞,除了那唯一的一碟子水果,全部都是肉,而且還是生的肉。
葉瑾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看向宋昱,隨後便聽到這樣一句話,“可是不合胃口?難道狐狸是吃素的?”
宋昱嘀咕著,眸子有些許不解,隨後摸了摸葉瑾身上的毛,“若不喜歡,我在給你去找。”
葉瑾狠狠的呼了口氣,肚子便又唱起了空城計,於是她垂下腦袋,輕輕一躍,便立在了桌子的另一邊,嗯,麵前的是一碟子不知名的果子。
反正葉瑾不知道這是什麽果子,長的紅紅的,看著還蠻好吃的樣子。
於是她微微垂下頭,在宋昱的注視下,用嘴叼起一個果子,反在嘴裏咬了咬,一股子甜味便在她的口腔中蔓延開來。
葉瑾眸色一喜,接著垂頭又吃了好些,這才停了下來,舌頭微微舔了舔嘴巴附近的毛,隨後輕輕一躍,跳至宋昱麵前,緩緩舔了舔他的手,以示感謝。
宋昱就這樣坐這,眸中含笑的看著葉瑾的動作,忽然見它跳至自己麵前,微微垂下頭,宋昱不知道它想做什麽,於是隻得一動不動,等著這小家夥接下來的舉動。
不一會兒,宋昱便覺著自己的手背濕漉漉的,接著便看見它抬頭,然後直接跳入自己懷中,宋昱莫名的覺得,它這是在感謝自己。
“你喜歡這果子?”宋昱抱著它,手一下一下,輕輕的撫摸著她。
聞言葉瑾點頭,又舔了舔他的手,惹得宋昱一陣發笑,見著小家夥又闔上了眼睛,心知它這是困了。
於是他抱著懷中的狐狸起身,行至那窗前的榻上,將它放入那白色的裘衣上,隻見這小家夥及其自然的,在這裘衣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趴下。
宋昱唇角微微勾起,唇部溢出一絲笑聲,隨後連忙抑製住這聲音,伸手摸了摸那火焰般的毛,緩緩開口,“睡吧,小白。”
所幸葉瑾此時已經睡著了,不然肯定要嗷嗷叫上許久。
大約過了一刻鍾,屋外便有丫鬟出聲:“少爺,老爺讓您去廳堂。”
宋昱聽著這聲音,徐徐起身理了理衣服,隨後轉身出門,同那丫鬟道了句好之後,便讓人將那碗碟收了,隻留下那一碟子紅色的果子散發著清甜,盈盈的擺在那桌子中央。
…………
廳堂中,宋老爺同另一男子坐在這廳堂的上方。
那人模樣看起來最多不過四十歲的模樣,隻是那一頭長發卻已花白,手中拿著一記拂塵,直直的坐在那裏,微微闔上眼睛,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一襲綠色衣裳的人緩步行了進來,宋老爺看過去,正是自己的兒子宋昱。
宋昱緩緩行至廳堂中央,對著宋老爺便是作了一揖,“爹,喚兒子過來,可是有何要緊的事?”
宋老爺同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步向前:“兒啊,快快見過齊道長。”宋老爺緩緩同宋昱介紹著他身邊的那個人。
聞言宋昱看過去,隻見那道長微微睜開了眼睛,那眸中一片清明,於是他又對著那齊道長作了揖,“齊道長。”
話音剛落,卻見那齊道長起身,緩步行至他麵前,“初見福主,貧道見你氣息不勻,步伐紊亂,身上纏繞著一股病弱之氣,敢問福主,是否體內暗藏隱疾,且已多年?”
宋昱微微凝著麵前這道長,輕輕點頭:“道長所言極是,宋昱從小便身體羸弱,不似常人,且尋遍良醫,皆說不可治。”他說著話時,語氣輕鬆隨意,完全不似常年患病之人。
“福主倒是豁達。”齊道長見他這般言語,雙眼清明,全然不像是那久病之人,常年鬱鬱寡歡。
宋昱笑笑,一隻手放在身後:“道長謬讚,宋昱隻是俗人,不過是想將這剩餘的日子,過的舒服些罷了。”
那道長聽了倒是一笑,隻是坐在上邊的宋老爺卻是忍不住了,他豎起了眼睛,眉頭緊皺,“胡說!今日齊道長便是來同你治病的,還不快快給齊道長把脈!”
宋昱是他老來得子,又是宋家的獨苗,因此他稀罕的緊。宋昱從小受盡寵愛,卻因身子不好,從小性子便溫潤,這讓宋老爺更為憐愛他。
從小到大,宋老爺是常年累計的收集各類藥材,尋遍名醫,可是宋昱的怪病卻始終沒有好轉。直至今日,宋昱這病已經成了宋老爺的一塊心病了。
如今這齊道長,也是他費了好些時日才打聽到的。這齊道長不似平常的大夫,他雖是道士,卻能治病救人,在那梁溪極為有名。
宋老爺以前不是沒有請過道長來給宋昱治病,隻是那些人卻都是為了錢財,而這齊道長治病卻分文不取,隻說有緣,這倒讓宋老爺的心中生出來一絲希望。
“不必了。”齊道長出聲,卻讓宋老爺心下一沉,這話的意思,是不給昱兒治病了?
於是宋老爺連忙起身,隻是腿腳發軟,差點便要對著這齊道長跪下,所幸被宋昱扶著,這才沒跌在地上,他一把抓住這齊道長的衣袖,“道長,我懇求您救救犬子,他還這般年輕,正值弱冠之年……”
宋老爺說的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宋昱微微皺眉,眸中滿是心疼,連連拉住宋老爺,“爹,並無大礙,孩兒已經習慣了……”
齊道長也連忙扶著宋老爺:“福主請聽貧道把話說完。”
這話一出,宋老爺這才被宋昱扶著坐至那紫檀椅上,用著袖子掩麵而泣。
“爹……”宋昱皺眉,靜靜的立在宋老爺身邊,時不時的輕輕順撫著他的背。
“令公子身懷怪病,若要救令公子,必得要一樣東西。”齊道長甩了甩拂塵,緩緩說道。
聞言宋老爺快速放下袖子,麵色一喜,看向齊道長:“敢問道長,可要什麽?是天山雪蓮還是千年人參?”這幾年為了宋昱的病,他四處收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就是想著或許有用呢。
然而齊道長卻是搖了搖頭:“都不是。”
宋老爺皺了皺眉,都不是?他心下一陣失望,跟著連忙問道,“那是要什麽?”他在心中暗自發誓,不管是要什麽,自己都必定會弄過來。
誰知齊道長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直接愣在原地。
“妖丹。”齊道長緩緩開口,眼神平淡的看向宋老爺。
宋老爺一臉不解,眼中的光微微熄滅:“敢問道長,妖丹,是何物?”
齊道長聞言緩步坐在那椅子上,甩了甩拂塵,淡淡說道,“妖的內丹。”
此話一出,宋老爺徹底愣住,就連宋昱都頻頻皺眉。
宋老爺癱坐在椅子上,一臉的不相信:“這世上竟有妖?”雖然聽說過妖這種生物,可他從都隻是把這當成那話本子中的神話故事而已,可從未想過,這世上當真有妖。
“妖隱於林,藏於世,不輕易露麵,它們能幻化成人,最擅蠱惑人心。”齊道長緩緩出聲,手中的拂塵隨風飄動,他定定的看著宋昱,“這妖丹,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並不是每隻妖的體內都懷有妖丹。”
宋老爺眼中的希望徹底幻滅,呆呆的問道:“即如此,犬子的病可不是無藥可醫了。”他的聲音微微沙啞,隱隱帶著點哭腔。
宋昱微微彎著腰,輕聲安慰宋老爺,卻不知此舉讓宋老爺更為傷懷,他的兒子如此孝順溫和,這樣好的孩子,竟要死於這怪病手中。每每想到此處,宋老爺便更為難過。
“非也……”齊道長說著,忽然起身走了兩步,緩緩開口,“貧道正好打聽到,近日潯陽縣附近有妖出沒。”
宋老爺眼中又燃起一絲希望,稍稍沉默片刻,問道:“隻是道長剛剛不是說,並不是每隻妖都有妖丹麽?”
“妖若要有妖丹,必須要有千年的道行,體內才能生出妖丹。不過貧道打聽到,那妖正好有千年道行,若非如此,貧道也不會貿然出聲。”齊道長緩緩出聲,卻給了宋老爺莫大的希望。
他連忙起身,握緊了齊道長的手:“若道長能治好犬子,我宋某人定要重重答謝道長!”
齊道長微微勾唇,仍是一副清風道骨的模樣,緩緩瞧了一旁的上宋昱一眼,隨後緩緩出聲,“如此,待貧道尋到那妖的下落,再來叨擾。”
聞言宋老爺喜出望外,連連出聲:“那便多謝道長了,宋某人送道長出門。”
“不必了,讓宋小少爺送送貧道便可。”齊道長緩緩起身,朝廳外走去。
宋昱看了眼齊道長,隨後同宋老爺說:“爹,我去送送道長。”
宋老爺連忙點頭:“快去吧。”
於是宋昱快步跟上齊道長,出了廳堂。
快到門口時,宋昱忽然頓在原地,隨後出聲,“道長,宋昱有一事想問道長,還請您據實相告。”宋昱同齊道長走一道,忽然開口,聲音中微微蘊了抹凝重。
“福主但說無妨。”齊道長微微凝神,目視前方,似乎已經猜到他要說些什麽了。
“若那妖失去妖丹,會如何?”四周一片安靜,唯有宋昱清澈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風,輕輕飄入齊道長耳中。
“福主心善,隻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所犧牲,在所難免。”見宋昱微微皺眉,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更何況,它們是妖。”
宋昱愣在原地,眉頭微皺的看著齊道長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他越看越覺得這齊道長的背影,沒有了剛剛那種仙風道骨了。
妖若如何,人又如何,難道妖便沒好妖,人便無惡人了麽?
宋昱覺得這個道長也是極不可信的,妖長什麽樣?大家誰也沒見過,又怎麽能確定,自己所見非人呢?
所幸這些年他心中早無念想,就這般平平淡淡的過完此生,也算是一大幸事,隻是這般,他必是要辜負爹了。
宋昱淡淡的收回了眸光,轉身朝屋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