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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時萱篇)

  黎書寒回家時天已經全黑了。


  他走進那看似搖搖欲墜的樓房,步子盡可能小的往上走。


  一樓,兩樓……


  行至八樓,黎書寒站立在原地。


  他頓了一會兒,終於從書包裏拿出鑰匙。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黑。


  他抬腳,踏入房內。


  腳剛落地,回應他的是空酒瓶子倒在地上的聲音。


  哐當一聲,打破了房內的寂靜。


  “賤骨頭,還知道回來啊!”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醉醺醺的朝黎書寒走過來。


  他手裏拿著酒瓶,看起來已經是醉的不能再醉了。


  “今天學校補課。”


  黎書寒後退了幾步,語氣中帶了幾分恐懼。


  他冷冷的看著那高大的男人,努力露出鎮定的表情。


  那男人發出一聲嗤笑:“嗬,補課……”他突然加大了聲音,“我看你是想和你那賤人媽一樣,離開這裏吧!”


  黎書寒垂下眸子,眼中閃現出一絲狠意,薄唇中吐出幾個字:“她不是賤人。”


  誰知那男人卻突然怒了,他一手丟掉酒瓶,然後一把抓住黎書寒的頭發,將他扯進屋內,咆哮道:“她是!不但她是,你也是!”


  黎書寒頭發因為常年沒剪,幾乎長到了肩膀處,於是一下便被他抓住了。


  黎書寒吃痛,但還是倔強的開口:“她不是!”


  男人更怒了。


  在酒精的催使下,他隨手撿起地上的啤酒瓶子,使勁的往黎書寒頭上砸下去。


  “她就是,為什麽要背叛我,賤人!賤人!”


  他力氣很大,直接將玻璃瓶子砸碎了。


  黎書寒被砸的頭暈,隻覺得頭上有液體流下。


  紅色的血緩緩淌了下來,流過黎書寒的眼睛,滴到地上。


  男人又砸了兩下,黎書寒終於忍受不住暈了過去。


  他隱隱約約看到男人扔掉了瓶子,然後轉身……


  …………


  【警報!警報!任務目標黑化數值波動較大,生命氣息過弱,還請宿主注意。】


  【警報!警報!任務……】


  葉瑾正在睡覺,忽然便聽到了那個機械的聲音,她忽然從床上彈了起來。


  什麽情況?!


  她就睡了個覺!怎麽就生命氣息過弱,還有黑化值了?


  這不是隻有黑化了才會有的東西嗎?

  黎書寒黑化了?!


  葉瑾快速下床,穿起拖鞋就噠噠噠的往樓下跑。


  這聲音驚醒了張叔以及保鏢。


  “小姐,出什麽事了?”


  張叔來不及帶上眼鏡,僅披了一件外套就跑了出來。


  一出來便看到散著頭發,身穿睡衣的葉瑾,他連忙在沙發上拿了條毯子給葉瑾蓋上。


  葉瑾有些慌張,她對著張叔問道:“何戚呢?”


  張叔有點愣,小姐這大半夜的叫何戚幹什麽?

  “小姐你找我?”


  何戚正在拉燈,突然聽到葉瑾叫他,於是立馬拉了一下線,轉頭對著葉瑾:“有什麽事嗎?”


  “之前是不是你送黎書寒回去了的?”葉瑾說的急,何戚有些沒聽清這句話。


  葉瑾一皺眉,語氣有些急躁起來,“就是今天下午那個男生,是不是你送回去的?”


  何戚愣愣的點了點頭。


  “是…是的。”


  聽到這回答,葉瑾眉頭終於鬆了些,她裹緊了肩上的毯子,徑直往外麵走。


  “帶我去黎書寒他家。”


  何戚看了一眼張叔,見他點頭,這才說好。


  “我和你一起去吧,小姐。”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張叔並不放下這大晚上的,讓她一個人出去。


  葉瑾看了看張叔,搖了搖頭。


  “不用,何戚和我一起去就行了。”


  他走至車庫,將那輛黑色的賓利開了出來。


  轟鳴聲在黑夜中響起,像沉睡的怪物突然蘇醒。


  葉瑾坐在車子裏,神色冰涼。


  何戚看了一眼葉瑾,隻見她眉尖蹙起,臉色猶如寒冰,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一般。


  何戚猶豫了一會,突然粗著嗓子問葉瑾:“小姐,出啥事了?”


  葉瑾看了他一眼,並不和他說黎書寒的事。


  “好好開車。”


  何戚點點頭,不再說話,專心的開起車來。


  開了許久,車子終於在一處街道停了下來。


  葉瑾打開手機裏的燈往外邊瞧,終於發現這是一個街道,周邊隻有關了門的商店,看著都不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黎書寒住哪裏?”


  葉瑾有些冷,說出來的話都帶著夜晚所特有的寒氣。


  何戚搓了搓手,哈了口氣:“那男生今天就是在這裏下車的。”


  在這裏下的車?

  這不是就等於根本找不到黎書寒他家?

  “打開地圖,標出黎書寒的位置。”葉瑾在腦海裏和小助手說話。


  【好的,地圖正在打開。】


  不一會兒,葉瑾腦海裏便拉開一張地圖,她看著地圖上麵的那個紅點點,這就是黎書寒。


  於是她上車對著何戚說道:“開車,我給你指路。”


  何戚愣了兩秒,這小姐剛剛都還是一副沒來過這邊的模樣,怎麽就一瞬間就會走了呢?

  來不及思考,葉瑾就又開始催他:“快點啊。”


  “哦…哦…好的。”


  說完,他就快速拉開車門,上了車。


  快了,很快了。


  葉瑾盯著腦海裏的紅點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裏總是鬆了口氣。


  “就在這,停下!”


  何戚聽了她的話,立馬踩了刹車。


  葉瑾拉開車門,從裏麵走了下來。


  她打開手機裏的燈光照明,往四周看了看,總覺得不太對勁。


  腦海裏的紅點就是在這前麵,可是葉瑾看著麵前的一堆垃圾……


  這是什麽情況?

  009這助手壞了?

  這樣想著,她又仔細的看了看這堆垃圾,隻見有個大號的黑色袋子裏麵似乎隱隱約約露出了一縷頭發。


  葉瑾覺得不對勁,於是伸手去拉那個袋子。


  誰知道那袋子竟是鬆的,葉瑾一拉,那袋子便開了,裏麵露出一張蒼白的臉龐。


  黎書寒!

  他怎麽會在袋子裏麵?


  少年臉色蒼白,臉上帶著斑斑血跡,這夜風將他的臉龐吹的毫無血色。


  簡直就跟死了一般。


  葉瑾心裏一陣震驚,她緩緩伸手探向黎書寒的鼻息,然後鬆了口氣,還好,還有呼吸。


  真是自己嚇自己,助手都沒有說任務失敗,她還伸手去探……


  葉瑾聲音冷清:“何戚,把他帶到車上去。”


  何戚也是被嚇到了,做保鏢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


  那個少年是死了嗎?

  他上前幾步,把袋子徹底扯開,將少年徹底扛了出來。


  觸碰到黎書寒的那一刻,他隻覺得冰涼。


  這少年大概是在這裏待了很久,冷風吹的他的身子整個都涼了,如果再這樣吹下去,怕是會直接凍僵。


  葉瑾打開車門,讓何戚將他放到後麵。


  放好之後,葉瑾也坐了過去。


  “小姐……”你要不坐前麵來?

  何戚剛想開口,葉瑾便打斷了他,“沒事,你開車就行。”


  於是何戚咽下到嘴的話,隻點了點頭。


  “去醫院。”葉瑾扶著黎書寒,開口說道。


  剛剛在外麵看不清楚,現在到車裏才發現,黎書寒頭上似乎是有傷口,幾條血流下來,在他臉上留下了痕跡。


  葉瑾將黎書寒的頭輕輕的弄過來,眼睛在他頭上尋找著什麽。


  忽然葉瑾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玻璃渣,黎書寒頭上竟全是玻璃渣。


  太狠了。


  葉瑾讓何戚把紙拿過來,她抽出一張,小心翼翼的替黎書寒清理傷口處的玻璃渣。


  偶爾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葉瑾都看到他疼的直抽氣。


  於是葉瑾的動作愈發的小心起來。


  “冷……”少年嘟囔著,神智已經不清醒起來。


  他緊緊的靠著葉瑾,蒼白的嘴唇一直在喊冷,甚至還叫了心裏那個最為柔軟的字:“媽媽,我冷。”


  葉瑾忽然難受起來,她皺了皺眉,動作小心的給他清理玻璃,然後將自己身上的毯子蓋在了他身上。


  她張了張嘴,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前麵何戚見了,伸手將車內的暖氣開的更足一些。


  …………


  嘶,好疼,他死了麽?

  黎書寒睜開眼睛,雙眼有些無神。


  他抬頭看,那是白色的天花板。


  他抬手,這才發現手上打著吊針,他這才放下。


  他被人救了麽?這是……在醫院?

  是誰救了他?

  他在四周看了看,忽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時萱?!黎書寒微微睜大了眼睛。


  是她救了自己麽?

  對麵床的女生正在熟睡中,她側躺著,眼睛微微閉上,像是一有動靜就會驚醒一般,看起來睡的並不安穩。


  下麵是小巧的鼻子,紅唇微微嘟起,與平日裏的形象相差極遠,像極了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這醫院的窗戶是打開的,微風吹過,揚起她細碎的頭發,這一幕被黎書寒看在眼中,他竟覺得及其美好。


  “你醒了。”


  女孩微閉的雙眼忽的張開,剛剛的氛圍在這一刻被破壞的徹徹底底。


  明明是本該凸顯可愛的圓眼睛,可是安在她的身上,卻自帶了一種淡漠的感覺,似乎還隱隱透著一個寒氣。


  黎書寒沒有回答她。


  明明她是一直帶頭欺負他的那個人,可是轉眼間,她似乎卻在一次又一次的救自己。


  黎書寒不知道她到底要幹什麽,他已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語氣和她講話。


  葉瑾皺了皺眉,她起身,坐到黎書寒的病床上:“是頭還痛還是頭暈?”


  莫名的,黎書寒覺得她的語氣很溫柔,可是明明她詢問語氣是如此的平常,甚至帶了一絲不耐煩。


  葉瑾看著呆愣的黎書寒,她用手在他麵前晃了晃:“這是……被打傻了?”


  打傻了也好,那她就直接把他帶在身邊,又能很好的保護他,又能防止他黑化。


  免得他七七八八的想這麽多,還要莫名其妙的被打,打到進醫院的這種。


  葉瑾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真棒!

  黎書寒聽到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突然緩和了起來,就連眉頭都舒展開來。


  所以她是想自己被打傻?

  這樣想,黎書寒就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希望我變傻?”


  葉瑾正想著,突然就聽到了黎書寒的聲音,她看著他定定的看著自己,模樣一臉認真……


  葉瑾忽然覺得心虛,她咳了兩聲,極力否認:“沒有。”


  雖然心裏是這樣想的,但是說出來就是兩回事了。


  黎書寒瞧著她眸子裏的平淡,於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大概是自己看錯了。


  於是他隻哦了一聲,便不講話了。


  不得不說,葉瑾說謊話的能力可謂是神不知鬼不覺,她甚至連表情都不會變一下的。


  “是誰打的你?”


  葉瑾突然開口,她很想知道,以黎書寒多年的挨打經驗,絕不能被打的這副模樣,這幾乎可以說是打不還手了。


  她在時萱的記憶裏麵看到過,咳…時萱帶人欺負黎書寒的場景,他雖然占不到好處,可以不是那種白白挨打的人,他是會反抗的。


  這傷的未免也太過嚴重了。


  聽到葉瑾的詢問,黎書寒選擇沉默,他並不想和她說起是誰打的。


  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源於少年內心隱隱的倔強。


  葉瑾看著他的神情,突然開口:“是你爸爸?”


  一聽這話,黎書寒突然激動起來,他忽然猛的起身,連手上的輸液管裏麵都回過去了一些血。


  他眸中帶著恨意,一字一句的和葉瑾說:“他,不是,我,父,親!”


  他喘著粗氣,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葉瑾就靜靜的坐著,神色淡淡的看著他:“不是就不是,你激動幹什麽?”


  她終於站起來,一把將他按回去:“想再紮一遍針?”好痛的呢。


  黎書寒這才反應過來,他鬆了鬆拳頭,血又回了進去,吊針也恢複了正常。


  他呼了口氣,偏過頭去,不看葉瑾,眼裏卻莫名的流出了幾滴眼淚。


  似委屈,似不甘,又帶了幾分恨意。


  葉瑾愣了,怎麽就哭了呢?這不是她做的吧?她可沒欺負他。


  她默默的看著黎書寒哭,時不時的遞上一張紙,絲毫沒有想要去安慰的想法。


  廢話,這也得她會啊!


  “你出去!”


  黎書寒語氣裏帶了一絲哭腔,葉瑾也很是自覺,在他說出來的這一刻,她便站了起來,不帶一絲猶豫。


  黎書寒:“……”


  葉瑾絲毫沒有看見後麵黎書寒愈發冰涼的神色,隻想著快點出去。


  剛剛走了兩步,她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她感覺自己要呼吸不上來了……


  哮喘……是時萱先天的哮喘!

  藥……


  葉瑾很難受,她昨晚出來的太急,並沒有帶哮喘藥。


  “…藥…何…”葉瑾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她艱難的轉身看向病房裏唯一的人,黎書寒……


  她要堅持不住了……


  很快,葉瑾緩緩倒下,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黎書寒那冰冷的神色。


  這樣的眼神,葉瑾見過一次…在時萱的記憶裏。


  她……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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