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程宜慧篇)
“爺,陛下駕崩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沈淩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顧恬起身穿好了衣服,快步走了出去,他朝沈淩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了院子,“小聲些,別吵醒夫人。”
等走了一段路,顧恬這才小聲的問道,“怎麽回事?”
沈淩搖搖頭回答,“剛剛暗衛來報,說是陛下突然發病,太醫趕到時已無力回天,如今六王爺被扣在了皇宮,情況不明。”
顧恬驟然看向沈淩,微微眯眼,“六王爺被扣?”
“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沈淩頓了一下,這才回答道。
顧恬沉著聲音,略微思索了一番,“陛下之死有蹊蹺,你先去打探消息。”
“是。”沈淩應下便退了下去。
…………
是夜,一個黑衣人悄無聲息的跳上了屋頂,他身手矯捷,快速的移動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不一會,他在一個房子前麵停了下來。
這門前有兩人把守,那黑衣人指尖赫然出現了一個石頭,他微微用力,便往一邊的樹裏打了進去…
“誰!是誰在那裏?”右邊的侍衛警惕的往樹那邊看過去,隻是由於那邊太黑,他並沒有看到什麽,這侍衛朝同伴看了看,見他點頭,於是握緊了腰間的刀,走了過去。
沒過一會兒,那邊傳來一聲大叫。
“啊!”那侍衛大叫了一聲,門口的侍衛瞬間緊張了起來,他朝那邊的人問道,“你怎麽了?”
無人回答。
於是他離開了門前,緩步上前,走向那棵樹那邊。
一步,兩步,樹後麵一片漆黑,侍衛心裏有些謹慎,終於走過去後,他看到了他同伴,他站在那裏,手捂著臉,一動不動,莫名的,氣氛莫名變得詭異了起來,他緩步上前,站定在同伴身後,伸手拍了拍他,“你沒事吧?”
那人似乎被嚇到了,猛的轉過身來,用一隻眼睛瞪了他一眼,“你這人怎麽走路沒聲的?嚇老子一跳!”
侍衛這才看他捂著眼睛,他指了指,“你這眼睛……”
“沒事,隻是一隻畜生,剛剛沒瞧仔細,給撓了臉。”
侍衛這才定下心來,兩人一同走出來,他皺眉看了同伴一眼,語氣帶著一絲不悅,“以後仔細著些。”
那人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兩人又站了回去。
此時屋子裏麵,站定了一個黑衣人,他悄悄的走進去,探頭探腦的,似乎在尋找什麽。
“何人?”一個羸弱的聲音傳來,黑衣人當下一喜,“是我。”
張儀認出顧恬的聲音,他快步走過來,“你如何來了?”他語氣帶著一絲欣喜。
“殿下,您可有事?”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伴隨著推門的聲音。
張儀文弱的回答道,“無事。”沒有一絲皇室的架子,難怪宮中無人懼他。
聽到這話,那侍衛停住了推門的動作,安分的站在門外,“若有何事,殿下可盡情吩咐我等。”
張儀道了句是,便邀顧恬進入內室。
待人坐下,張儀這才低聲問道,“顧將軍如何來了?”
顧恬皺眉,“師兄何必這般見外?叫的如此生疏,再遊曆幾年,怕是連師傅他老人家都要忘了。”
張儀笑笑,“可別打趣了,如今事態緊急,你是否為父皇之事而來?”
顧恬這才收起笑容,臉色逐漸嚴肅,“陛下駕崩,你又被扣在宮裏,這是怎麽回事?”
“我剛剛去探望父皇,裏麵已被圍的水泄不通……”張儀頓了頓又道,“我本想去見父皇最後一麵……”
“可是太子為難你了?”顧恬一看張儀這模樣,便大約猜到了後麵的事情。
張儀點點頭,忽然笑笑,“也不是第一次了,隻是父皇這最後一麵,我是一定要見的。”
顧恬思索了一番,手習慣性的點了點桌子,“師兄不覺得陛下的死有些蹊蹺?”
張儀看著他,眼裏出現一絲不解,“此話何意?”
“太子。”顧恬隻說了兩個字,張儀眼中已是了然的模樣。
他身為皇子,又如何不知道宮內親情淡薄,隻是他並未在皇宮長大,心裏還保留了一份赤子之心,他不明白,為了那個位置真的值的如此不擇手段嗎?他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父皇待他這般好,或許是我們……”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顧恬打斷,“師兄切勿婦人之仁,太子絕對不是一個良善之人。”顧恬緊皺著眉頭,皇宮這樣的地方,親情從來都是單薄的,師兄也從來都不適合皇宮。
“你都不曾常駐京城,可他卻還是在陛下死時將你扣下,若他正式繼位,你別說離京,怕是性命也難保。”
聽了這話,張儀低下頭,他如何不知道,太子的狠毒,隻是對於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從小便存了幾分期盼,期盼平常人家的父慈子孝。
“你不能再待在皇宮了,我會安排人護送你出宮。”顧恬見他不說話,又開口道,“師兄……”
張儀這才抬頭,“我…想見父皇最後一眼。”
顧恬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明日,我會安排好一切。”
張儀眼中存了感激,正要開口,便被抬手顧恬製止,“自家師兄弟,不必言謝。”
張儀點頭,當下也不再說客氣的話。
兩人又淡了些事,顧恬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
顧恬出宮後便急急的往家裏趕,回房的時候,發現葉瑾睡的很熟,他上前去替她理好發絲,輕輕的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之後便去了書房。
這世道,怕是要亂了。
第二日清晨,顧恬早早的起了,他慢慢的從床上起來,生怕驚著了還在睡夢中的葉瑾。
“爺……”
采兒正要給他更衣,出口叫了他一聲,卻連忙被顧恬製止,他溫潤的臉上出現一絲慍色,食指抵在唇前,采兒了然的點點頭,輕聲的幫顧恬更衣。
待到出去之後,顧恬又吩咐了一句,“別進去打擾夫人,她若睡著時被喚醒,可是要不悅的。”
采兒低頭答是,心裏卻是暗暗吃驚,她從未見過爺這般耐心對待一個女子,大致是付出了真心了。
她望著顧恬的背影,終究是掐滅了心中最後的一絲妄想。
…………
朝堂上彌漫著低壓,太監正宣讀著皇帝遺詔,底下大臣心思各異。
終於在遺詔宣讀完後,一位大臣站了出來,他出聲問道,“敢問太子,從未聽說陛下患了急症,怎的昨日卻突然病逝?”
顧恬看了那人一眼,那是兵部尚書王賢允,出了名的耿直,說話從不繞彎子,直言直語,敢於諫言。
太子啊,你該怎樣給朝臣一個交代呢?
顧恬眼角彎下一點弧度,眸中帶著獨有的溫潤。
他默默地觀賞著,居高臨下的太子的反應。
張玨聽了這話,縮在衣袖裏的手指微微用力,抓緊了內裏的布料,他眸中閃過一絲怒意,他已經是皇帝了,這個世界最位高權重的人,王賢允隻是一個大臣,憑什麽質問自己?
他略微停了幾秒,平複了內心的怒意,臉上露出悲切的模樣,“父皇走的急,當晚太醫去時,父皇已經閉了眼…隨後太醫把脈,說父皇患的是風症…”
這話說的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顧恬見了,隻在心中嗤笑,他可沒錯過那太子眸中一閃而過的憤怒,果真同蔣垣說的無二,真真虛偽至極。
朝中大臣一時都做悲狀,隻王賢允麵不改色,追問道,“陛下此前從未患上風症,今日卻突然患病離世,事關一國之君,恕臣不能接受,臣懇求太子,讓臣追查清楚陛下死因!”
王賢允說完便跪在地上,一副不查不罷休的樣子。
朝堂內一片寂靜,就連抽泣的聲音也停止了。
太子咬牙,對於王賢允的做法十分不滿,隻是他必須忍著,“若王大人不信,可傳召當晚太醫,死者為大,本宮不願再去驚擾,父皇龍體,隨意驚擾乃是對他的大不敬。”
太子擺手,神色悲痛。
王賢允微微抬頭,一雙眼睛如鷹一般犀利,緊緊的黏著太子,“臣認為一個太醫的說辭難免有失偏頗。”
太子有些不適應的動了兩下,借著擦眼淚的空檔,快速的掃了一圈,下麵大臣的反應一覽無餘。
他盯著顧恬看了兩秒,見顧恬低著頭,根本看不到臉上的任何神色,這才收回視線,轉而瞄向跪在大殿中央的王賢允。
王賢允是知道些什麽?
太子放下手,麵色憤怒,擦去剛剛擠出來的兩三滴淚,“放肆!你這是信不過本宮?”
“望太子恕罪,隻因陛下龍體,在此事上麵才更因嚴謹。”王賢允說著往地下一磕頭,“還請太子恩準臣追查此事!”
王賢允說到這個份上,竟沒有一人同他一道請求追查,其中主要原因,還是他平日裏說話得罪了不少文武百官。
太子目光凶狠的看著王賢允,他可以讓他徹查這件事,畢竟結局也改變不了什麽,隻是他不喜歡被強迫著去做事,他才是王,這個國的王,他才應該是發號施令的那個,而不是底下這些群臣!
顧恬用餘光看向太子,隻見他雙手緊握,眼中露出凶光。
王賢允啊王賢允,你雖無錯,隻是那高坐上的人已不是當初那位君主了。
顧恬微微勾唇,上前一步,兩手一拱,說道:“臣以為,王大人所言極是,陛下龍體,茲事體大,此事確實需要更為嚴謹。”
說完這話,顧恬甚至已經知道太子是怎樣的反應。
果然,張玨內心暴怒,隻是臉上卻忽的掛出一抹笑來,“兩位大人所言及是,如此,此事便全權交由兩位大人負責。”
張玨笑笑,父皇風症,確實不假,他到要看看,你們能查出什麽來!
…………
下朝後,顧恬便同王大人一道,去了乾坤宮。
中途顧恬去了六王爺關押處,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將張儀帶了出來。
王賢允見他回來身後竟跟的人似乎換了一個,他忍不住看了兩眼。
“王大人在看什麽?”顧恬微微側身,擋住他的目光。
溫潤的臉上出現一點寒芒,隨後被笑容掩蓋。
見顧恬出聲,王賢允這才收回目光,“無事,隻是覺得,顧將軍身後這人十分眼熟,不知在哪見過。”
“世上相似之人多如細雨,這並不稀奇。”
王賢允忽然笑了,他點點頭,“顧將軍所言極是!”
到了乾坤宮前,守門士兵卻不許幾人上前,“乾坤宮重地,無關人等,速速退下!”
“大膽!我等是來調查陛下死因的,爾等敢攔我?”
王賢允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倒真唬住了他們。
幾個侍衛愣了一會,這才有人反應過來,“原來是王大人和顧將軍,小人有眼無珠,耽誤了大人們辦事。”轉身又對守門侍衛道,“開門!”
“哼!”王賢允瞪了他一眼,這才緩步進去。
跟著後麵的顧恬則是衝他們溫柔的笑笑,這才進去。
進門後,張儀顯然是有些激動的,他想上前,卻被顧恬製止,於是他隻得跟著顧恬後麵。
乾坤宮內,皇帝就躺在床上,幾人快步過去,王賢允早就讓人請了太醫,隻是此時還未到,於是顧恬率先開口,“我身後這隨從知曉一些醫術,此時太醫還未到,不如讓他先把脈診斷一番?”
王賢允看了張儀兩眼,這才點點頭,後退一步,將位置讓給張儀。
張儀聽了這話連忙上前,他見了皇帝那毫無血色的臉,眼眶竟微微發紅。
他見著愣了許久,後麵兩人竟也像是竟也無人催他,隻讓他定定的看。
過了許久,他這才反應過來,給皇帝全身看了一遍,這才把了脈,在此期間他一直皺著眉頭,直至檢查完後,這才對顧恬搖了搖頭。
“確實是風症……”
顧恬皺眉,莫非此事與太子無關?
他是不信的。
這時門外傳來了幾個嘈雜的聲音,王賢允皺著眉,臉上掛著不悅,他轉身朝門口走去,“何事在此喧嘩?”
剛剛攔門的侍衛彎著腰,對王賢允道:“回大人,這幾個人擅闖乾坤宮,所幸被小的們攔下了。”
王賢允抬眼看過去,正是太醫院的太醫,被攔住後,正無措的看著他,他瞪了這侍衛兩眼,拍了一下他的帽子,“蠢材,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這是太醫院太醫!”
那侍衛顫顫巍巍的扶著頭頂的帽子,“小人有眼無珠,該打,該打!”
說著便自己掌了兩個耳光。
王賢允懶得再看他,“算了,起來吧。”然後帶著太醫徑直進了乾坤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