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懸壺說的冊子,就放在床上一個紮口皮囊旁,琀澧當時笨手笨腳的喂奶,趙丞丞跟他說,讓他帶寶珠回四水歸一給懸壺看看,寶珠的脖子有點紅,正好趁人不在,也好讓奶娘把床褥和被子都拿去給人洗了。
琀澧水過鴨背,心裏愧疚難當,床褥已經撤了,原封不動擱在席上的冊子用了藍色的封皮,他來不及翻看拿起來就回到了飛榭裏,寶珠剛睡醒懵懵的,對於陌生的環境,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仿佛被人用定身咒定住,可愛極了,琀澧的心都看軟了。
“嗯,就是蚊子咬了。”弟子用撥浪鼓吸引寶珠的注意力,趁孩子抬頭,懸壺抓緊空隙查看了發紅的部位,另一個弟子把冊子上的東西抄下來。
“師傅,寶珠已經三天不願意喝羊奶了,一喝羊奶就吐。”弟子說道。
“禾閭喝羊奶吐麽。”懸壺一邊診脈一邊問。
“不吐,照常喝。”
“趙丞丞還寫了什麽。”
“寫了很長一段,師傅要我念麽。”弟子問。
懸壺想了想,逐道“不用,我自己看。”
作為父親的琀澧,看著懸壺熟稔的動作,還有小弟子一直在用撥浪鼓和布老虎逗寶珠的樣子,他突然生出有一種置身事外的無措感,特別是懸壺去配藥膏後,琀澧認真翻讀藍皮冊子時。
冊子裏的每一件事情,使得趙丞丞口中的負責,在琀澧眼裏有了最具體的表現,是她一日日記下寶珠的飲食起居,是她用紅筆寫滿的注腳,和趙丞丞相比,琀澧其實並沒為寶珠做過什麽。
甚至早上,她叮囑再三的話,自己都成了耳邊風。
“哇哇哇,嘻嘻嘻。”寶珠好似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人情緒低落,雖然肚肚有點餓,她還是乖乖的嘬手手,現在的大人真難帶,情緒總是起起伏伏的。
但她是個寶寶呢,能不能先把傷心放一放。
寶珠忍了一陣,實在是餓了,隻能哇哇假哭起來,她的哭聲總算把兀自悲傷的人喚醒,琀澧慌忙的把孩子帶家裏。
“姑爺,牛奶隔水溫在廚房裏呢。”看他手忙腳亂,在西院監督長工洗曬被褥的奶娘忙不迭開口。
琀澧總算找到了琉璃奶瓶,他剛想放寶珠嘴裏,猛然想起昨晚趙丞丞教自己如何喂奶,要先試過才給孩子吃,差點鑄成大錯的人,急得滿頭大汗,孩子在哭,媳婦隨時會回來。
帶孩子比同魔君鏖戰三年都讓琀澧害怕。
寶珠餓得難受,等得心急“哇哇哇!”你這個愚蠢的大人,動作怎麽這麽慢。
唔。
嘴巴觸到熟悉的奶嘴,寶珠還是不滿的唉唉兩聲,她吃飽了還讓愚蠢的大人給洗屁屁換尿布,哼,等自己親親娘親回來,寶珠要和娘告狀,眼前自稱她爹的男人,做事不上心,服務絕對差評。
洗屁屁差點讓她倒栽蔥,壞蛋。
讓娘扣他月俸。
琀澧剛洗好寶珠,又讓奶娘換好尿布,孩子軟得一塌糊塗,渾身都沒有一點骨頭的感覺,他怕給整傷了隻能求助於別人“夫人回來,要問起什麽,你該知道如何說。”但琀澧仍不忘警告奶娘,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我知道了。”奶娘恭敬的退出屋子。
人剛走沒一會兒,趙丞丞就和醉遊就一同進了小院,她帶著一身火氣進門,蹬蹬蹬回到屋裏,嚇得烏鳳一家迅速躲回雞窩,免得引火燒身。
看到她臉色不善,連帶著琀澧都下意識檢查女兒身上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免得被發現後臭罵一頓,確定寶珠無恙妥帖後,他遞給醉遊一個詢問的眼神,醉遊示意大家都不要主動搭茬。
琀澧了然,緘默的守在一旁。
“我是不明白,他們一群三餐不濟的書生,跟我說他們打架是為了一件名留青史的大事,醉遊你告訴我,我隻是讓他們寫一冊掃盲用的書籍,和名垂青史有毛關係。”趙丞丞原地轉了兩圈罵道。
“還有,湯書生腦子是不是被門夾過,還沒會跑他就想著會飛了。”
醉遊喃喃道“人家隻是有夢想而已。”
“夢想,他當了二十多年鹹魚,突然跟我談夢想。”趙丞丞氣急返笑,白眼翻得大大的“他連新村百來戶人都沒教完,跟我談以後教化天下萬民。”
“他現在二十八歲,好,我當到時候天降神人,不,不用天降了,就我們家寶珠,我們家寶珠長大了,二十歲出山蕩平宇內,少說也要五六十年才下統一,那時候他深埋黃土了,夢想,姓湯的就不能做好眼前的事情嗎。”趙丞丞吼完,估計是越想越氣,又跑出去,醉遊急得剁了跺腳。
“大姐,你 ……”
琀澧聽得糊裏糊塗,唯一明白的事情,隻有一個,就是姓湯的書生把趙丞丞給氣到了,當娘的人回家後隻看了熟睡的寶珠一眼,大概是氣瘋了吧。
他定住醉遊,讓人重新走回屋裏,問道“怎麽回事。”
醉遊還是問米婆的模樣,畢恭畢敬,又一臉忍不住抱怨的說“就是一本掃盲的冊子,從寶珠還沒生整到寶珠都快百日了,還沒定下來,每天吵來吵去的,趙丞丞發飆了唄。”
“掃盲是什麽。”
“就是教新村和東街的百姓識字。”
“老百姓識字?”琀澧聽著挺新鮮,也不知她怎麽想的,他看了一眼醉遊說“你也摻和進去了吧。”
醉遊揣著手點點頭“能不摻和嗎,我也給氣個半死,問題是我還真給湯書生算了一卦,嗨,他命裏還真有從龍之功。”
“鹹魚翻身,哼。”醉遊兀自搖頭,大概覺得挺逗人的,笑著自言自語道“神尊,你說寶珠真要蕩平宇內,一統江山,他都成黃土枯骨了,從龍之功何來,問題是我們四水歸一算無遺策的本事,五百年內唯有寶珠是特例,我看啊,肯定是命書出錯了,我得去和司命星君談談。”
那邊自問自答,這邊琀澧聽得心神一蕩,他沒解開定身咒,反而走到他麵前,醉遊一臉莫名“神尊,我去找司命星君談談,不是打架。”
“你去拆了司命星宮我都不管,就是剛才那句話,你為什麽覺得寶珠將來會一統天下。”
“我聽趙丞丞說,順口帶的。”醉遊很老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一統天下四個字讓琀澧忍不住深思,趙丞丞很有可能是氣急了胡言亂語,不過也未必不可,他一直想不透寶珠將來要做什麽,是繼承他的衣缽成為天界戰神,還是當個普通的小仙女無憂無慮,現在又多了一個選擇,就是一統天下,結束人界八百年的紛爭,讓百姓吃上安樂茶飯,過太平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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