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舊人相見睹物思人
楚煉看著帳前的逆襲,赤目中寫滿不甘,他從來沒看上過這個兒子,對他而言也僅是個擺設而已,在他眼裏任何一切都沒有皇圖霸業來的實在。
幾十年前,因沒拿下西平城,丟掉了成為太子的機會,身為楚家老大,卻沒有得到該得的東西。
論名聲戰績,他比不過漢中王楚燃,論詭計比不過身伴孤春秋的三弟。楚泉搶走了他的皇位,在他腦海中這一直都是他的東西,在他馳騁沙場的時候,他就知道那是他的東西。
亂世平息,楚家碾壓了遍地諸侯,成為最奪目光彩的那個,他楚煉卻隻許的了個西北王的稱號,打發到那座自己舊攻不下,還是楚泉拱手相讓的城池。
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接受,而楚泉一躍而上,成了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他不服也不甘。幾十年來一隻封鎖在西北,西平將他鎖了一輩子。
每當夜深人定,楚煉就會癲狂不已,發了瘋似的發泄心中的不滿,他對皇位耿耿於懷,在他腦海裏皇位自然也是他的。
而一切最大的受害者,自然就是眼前深受其害的小王爺,一個毀在皮鞭下的可憐人。
“什麽時候開始的?”楚煉重新做回王椅上。
仇深似海的小王爺沒有在意那雙暗淡下來的眸子,自顧自的說道:“幾年前就開始了。”
孤春秋五年前曾經去過西平,這位神通廣大的亂世錦囊,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躲過探子的追查,悄無聲息的見到了小王爺。更給他提了一個一拍即合的合作。
“難道你不想做太子,我死後皇帝的位置也都是你的,僅是為了報複我,用皇位換來的快感值嗎?”楚煉道。
楚鼎又是仰頭大笑,眼中溢滿淚水,皇位對他來說又有何用,一個沒有性功能的男人,當了皇帝又有何用,成為天下人的笑柄?他的一切都已被眼前的男人剝奪了。
“值,很值!這樣我才能算活著!”楚鼎堅決道。
能看出眼中的驚天恨意,為皇位瘋癲一生的楚煉,第一次看到兒子眼中的痛苦。那雙眸子跟他很像,一樣的瘋狂一樣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孤春秋許諾你什麽?”
楚鼎笑道:“我沒要過許諾,唯一有的也是西北王的稱呼。”
這次輪到楚煉失語了,他知道今日自己必死,他的鮮血是這場戲壓軸的表演。
“動手吧,我輸了。”楚煉視線掃過帳篷一圈。
手持長劍的反叛將軍沒有動手,而是看向身後的年輕人,開口道:“小王爺,是你動手還是我們動手。”
被稱作小王爺的楚鼎,沒有開口講話,僅是上前接過長劍,慢悠悠的走在男人久坐的木桌前。
楚煉沒有求饒,眼神中更沒有恐懼,那雙本該清冷的眸子恢複了尋常人才有的清明。
身上的盔甲很重,楚煉伸手摸索著盔甲的繩索,可後背之上的紐扣無論如何也夠不著。
“給王爺卸甲!”
兩名兵卒放下手中長戈,毫不畏懼的走到西北王身後,給這個大名鼎鼎的男人卸下盔甲,桌麵上擺放的黑色盔甲,整整齊齊放了一排,甚至眼間征戰多年的長劍,亦被擺在木桌之上,與盔甲並排而放。
“告訴楚泉,我輸了!”
楚煉輸得心服口服,也終於明白為何楚泉不出兵,放自己大搖大擺的北下。自己隨是條毒舌,洛陽城的大手,早已掐在了七寸的致命位置。
楚泉三次派人送信,讓自己迷途知返,不僅能保住性命,更會當做無事發生。這舊情的確有些暖心,倒是他這個身為大哥的西北王,有些得寸進尺了。
走出木桌的楚煉,就現在自己兒子麵前,一身白色的內襯,有些說不出的灑脫之感,也許怕長劍斬不斷脖子,故意將衣領往內挽了挽。
持劍而立的楚鼎,顫顫巍巍的舉起手中長劍,不難看出專門磨過的劍刃,散發著鋒利的鋒芒。
“怎麽不敢動手?”楚煉看著手臂發抖的年輕人道。
楚鼎閉口不答。
“還以為你能變成梟雄,原來依舊是個廢物。”楚煉故意嘲諷道。
“閉嘴!”楚鼎怒道。
“廢物!抬起你的劍!”
“閉嘴!”
大吼出聲的楚鼎,舉起那把長劍,指向這輩子最痛恨的男人。
“動手吧!”楚煉沉聲道。
楚鼎遲遲沒有動手,能看到手臂極力維持晃動的長劍,可劍尖依舊能看出晃動。
“怎麽?忍了這麽多年還沒膽子下手?”
“如果是這樣,你這輩子隻能做個一事無成的廢物。”
“啊——”
楚鼎怒吼一聲,揮劍而上直奔裸露在外的脖頸。
看著揮來的利劍,楚煉沒有躲避,而去疲憊的閉上眼睛,全身放鬆的姿態有著解脫之意。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伴隨著利劍的弧度,充斥在整個帳篷之中,篷頂上鮮紅的血跡,無不是一條性命的終結。
楚鼎手中長劍掉在地上,仿佛失去主心骨一樣,看著地上那顆解脫模樣的人頭,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言不發。
哪怕鮮血順著地麵流到身前都依然不知。
洛陽皇宮城,城門的探子火急火燎的往皇宮趕去,不知過了多少道關卡之後,才將消息帶回皇宮。
金鑾殿內依舊是那副景象,皇帝好坐在龍椅之上,閉目不語。文武百官跪在大殿下,一言不發。直到門口傳來的聲響,才將僵持許久,有些疲憊的雙方動了動身子。
一名皇城探子,邁入金鑾殿,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皆側頭看向探子,不知道要帶來怎樣的噩耗。
探子沒工夫打量四周跪下的官員,大喘氣道:“陛下,西北小王爺投降,請求進宮麵聖。”
楚泉自然知道發生什麽,雖早有預料,這一刻到來的時候,始終有些接受不了。
孤春秋捋著胡子,那張料事如神的模樣,讓不少官員看在眼中,顯然老狐狸與這件事脫不了幹係。
“讓他進宮吧。”楚泉無力道。
皇城探子點頭領命,退出金鑾殿,急匆匆的奔回城門傳令去了。
在地上跪的膝蓋生疼的文武百官,依舊跪在哪裏,雖然肉體受罪不少,心裏卻開心不少,如今國難已過,榮華富貴依舊伴在身側,哪怕多跪一些時辰又如何。
大約半個時辰後,金鑾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靠在門口的官員忍不住回頭觀望,才看清殿外的一行幾人,手抱木盒,手捧盔甲,尤其錦衣玉冠的年輕人身上,更是沾染了不少鮮血。
“傳吧。”楚泉跟身旁的老宦官道。
“傳楚鼎等人進殿。”
傳召落下,等在門口的年輕人,率先捧著木盒而入,緊隨其後幾名身穿盔甲,手持盔甲的幾人,也邁入殿中。
“罪臣楚鼎叩見陛下。”
幾人沉聲而跪,與文武百官一樣埋頭不起。
“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你。”楚泉開口道。
楚鼎趕忙抬起自己腦袋,四處亂轉的視線,不敢與龍椅上的老人對視。
“你父親呢?”楚泉開口道。
“罪父已被當誅。”說完將手中木盒舉起,身側幾人將盔甲舉起,甚至還有那柄長劍。
楚泉眼皮一跳,抬起顫抖的手臂指向下方,顫顫巍巍的嘴巴,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多虧了宦官識顏色,主動上前將東西一一呈上,放在那張龍文雕刻的木桌上。
那柄花紋特殊的長劍,還有傷痕累累的盔甲,楚泉哪能不識,伸手拂過滿是傷痕的盔甲,手掌有些顫抖,拿起那把長劍後,本想拔鞘而出又不舍放下,僅是拂過劍鞘滿臉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