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從此便是陌路
() “那時候,你是我內心最不能觸碰的底線,淩羽此次挑釁,擔心你的安慰,我就讓人把她關進山水莊園的地下儲藏室……”
“那段時間,我讓童堯逼問她數次伯母的下落,她隻給我聽,我上了她很多次當,最終對她不予理會,而後查到伯母下落,我讓童堯以出差的名義去調查。”
“這些跟我想知道的有什麽關聯麽?”
淩瑤不耐的攏眉,眸間流淌出一縷深邃。
寧智宸絲毫沒有被打斷的惱怒,雙眼誠摯的看著她的眼睛,似乎要望盡她的眼底,“我耐心耗盡後,她便有了危機感,故意晾了她幾後,她老實的告訴我關於伯母的一切。”
淩瑤抿唇,心口淌過絲絲的痛感。
那種痛,並不要命。
如同螻蟻在你月匈口啃噬,酥酥麻麻,絲絲痛楚,慢慢的消磨你的精神,你的意誌。
淩瑤感覺自己就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努力的調節呼吸讓情緒穩定下來。
“伯母出事那,她借用陌生人的手機,給你通風報信,我本想將伯母接出來後,帶她去看看醫生……”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想在見到她的。”
她雙目猩紅,犀利的回望他充滿痛苦的眼睛。
這就是她這六年來不解的地方。
事發後,她努力的為他找尋借口,卻又被另一個理由推翻。
那段時間,她都快被自己逼成精神分裂了。
可他依舊沒有出現,沒有給出她合理的解釋。
寧智宸當時想法很簡單,“那時候你還在準備複賽,我不想你為了伯母的事情分心擔憂,所以……”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沒底氣。
淩瑤冷嗤,眼眸晶亮,流露出諷刺的光芒。
每每想起,如同森森鐵爪,用力攥住了她的心髒。
寧智宸的心刺了刺,磁性沙啞的聲音低語道,“我……隻好領著她去海濱院裏,利用她的身份接出伯母。
前麵發展都挺好的,不知道怎麽搞得,她突然伯母喜歡吃巷口的那家茶點。
我讓童堯去買,她非得拉著伯母過去,我擔心撕扯間會傷到伯母,就擋在她跟伯母中間。
伯母嚶嚶不知道什麽,我轉身欲細聽……”
他頓了頓,淩瑤似乎預料到她接下來會什麽。
臉色變得蒼白,就連紅唇也失去了原有的色澤。
“淩羽從我身後拿出刀……淩瑤,真的不是我!”
她感覺心髒被抓的出了血,汩汩冒出的聲音猶在耳畔,“為什麽不帶我去接我媽?為什麽沒在事發後解釋?為什麽半個月了,你不曾出現在我麵前?”
她眼前蒙上深深地霧靄,隱約透過層層霧障,看清他的輪廓。
卻始終看不清他的眼睛。
“我……”
淩羽刺傷夏青後,轉身就逃。
他當時隻顧得她,顧不上淩羽。
淩瑤卻擋在他身前,不讓他觸碰夏青身體,哪怕蹲下來讓他查探傷勢,她都不允。
他狠下心,起身去尋淩羽,在隔街的商品鋪,狹的縫隙中,找到她。
她狠厲的雙眸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際,用手中的匕首刺中他的脾髒。
往來的行人看到此幕,驚恐的喊叫出聲。
她慌亂逃跑,不慎被路過的車輛撞飛,倒地身亡。
他在醫院養病數日,依舊在關注
著她。
夏青下葬的那,他在現場,卻隻能遠遠的看著她。
她已經夠傷心了,不想她因為自己的傷勢勞神傷心。
遠遠的望著她,在葬禮結束後,悄然離開。
她許是看到了自己,有或許根本沒注意到他。
而在葬禮即將結束時,他傷口崩開,溢出鮮紅的血液,不得不提前退場。
當時自己的一念之間,卻讓兩人在那之後分道揚鑣。
早知道……
可惜,上在造你的時候,很公平的沒有給出你‘預知’的神功。
他不能未卜先知,也對已經發生的事無能為力。
隻能任由它發酵。
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好似冥冥中有雙無形的手在操控著。
他同她,包括淩羽,夏青,都是棋盤上的棋子。
他們無權決定,也無力決定自己的生死,以及在這塵世間發生的轉折。
隻能被迫的接受,用盡心神去消化痛苦。
最終消化不了,就任由傷口腐蝕潰爛,然後操盤者,大手一揮,給你一個治愈的良藥
時間。
有些人,在漫漫時間消磨後,傷口結痂。
有些人,隻能暗自神傷,人前掩飾好傷痛,人後舔舐傷口。
而他們,都是者。
都放不下。
“嗬!可笑我的愚昧,總是在找借口幫你推脫。
媽媽被傷的那幕,像是有人拿刀,刻印在我腦海裏,心口上……
你當時雙手都在空中,身後出來第三隻手,插入我媽媽的身體裏,然後再拔出來!
我看的一清二楚。”
淩瑤艱難的哽咽道,此時出來,那被她掩藏起來的傷口被她拿刀,一刀一刀的劃開,任由鮮血流淌。
“可是,為什麽?你告訴我為什麽,我那麽相信你,你過的,會把我母親完好無損的帶到我麵前,後來呢?
你明知道我跟淩羽之間的過節,明知道是她,我媽媽才會被關進那種地方,你還讓她去?
你的智商呢?”
淩瑤的眼裏,是他陌生的淡漠與疏離。
她的每個字每句話,都如同利刃,刺入他的心髒。
“事發後,你在做什麽?寧智宸,回首過往,我們之間存在的問題太多了。
多到我不知從何起了。”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裏一片寧靜,沒有絲毫溫度,毫無波瀾起伏。
她淡淡道,“晨晨是你親生女兒沒錯,但我隻有晨晨,你,還會有妻子,還有有女兒,兒子,我隻有她,你明白麽?”
寧智宸心慌了,隔著中間的淩清晨,他伸手過去,被淩瑤不動聲色的躲開。
他黯然神傷,再度伸手,依舊沒能抓住她的手,哪怕是她的衣袖,她的褲腿,都沒能抓住絲毫。
“媽,你剛才的是真的?”
淩清晨緩慢低沉的聲音砸進她的耳朵。
震得她半晌緩不過來。
她喉頭艱澀的滾動,似乎有什麽東西卡在中間,讓她無法咽下。
嘴唇幹的無法張口。
眼睛呆滯的看著前麵一點,屏息。
視線緩慢聚攏,僵硬的轉向淩清晨,“晨晨……”
“您隻要回答我是與不是。”
她看著淩清晨錯愕的眼睛,竟覺得雙唇難以張開。
嘴唇翕動,卻沒丁點聲音發出。
寧智宸點頭,“重新介紹下,我是你的親生父親,寧智宸。”
淩清晨不理會他,仍是倔強的盯著淩瑤的側臉。
隻要她不是,她就相信。
可是遲遲未等來她的回應。
淩清晨明白了。
她的名字,晨晨,情係晨晨。
原來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本以為她的名字,是媽媽對她綿綿的愛意。
事實根本不是她自認為的,而是媽媽念及另一個男人。
“我粑粑知道麽?”
郝塵睿知道麽?
是不是自己親生孩子,他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此時的氣氛,有些難以言的冷凝。
淩清晨冷笑,“粑粑知道,粑粑對你那麽依順,為什麽?”
孩子的世界很單純。
在她的觀念裏,她跟郝塵睿是夫妻,她自然而然就是郝塵睿的女兒。
即便兩人分開,她依舊認為兩人彼此單身,依舊還有機會。
卻不想,她根本不是郝塵睿的女兒。
那媽媽就是電視劇裏演的出軌的那方吧。
寧智宸有個女朋友,媽媽就是攪亂他生活的第三者了麽?
淩清晨茫然搖頭,不可置信。
“不是這樣的,我粑粑是郝塵睿,郝塵睿是我粑粑,我是他女兒。”
寧智宸的心微微刺痛,伸出去的手指尖距離晨晨柔亮的發絲就是有一毫米的距離。
卻再無力往下。
“晨晨,你現在還無法接受,等你平複些後,我再向你解釋,行麽?你給我點時間,也給自己點時間,不要逼迫自己,好不好?”
淩清晨的情緒有些激進,起伏太大。
此時幾人還處在千米高空上,灰白的雲端之上,淩瑤渾身冰冷,雙手緊握淩清晨的手。
擔憂,後怕的神色倒映在她的瞳孔中。
“不,不管你們什麽,我堅信,郝塵睿就是我粑粑。”
淩瑤隻好順著她的話點頭,“嗯,郝塵睿就是我們晨晨的粑粑,我們晨晨就隻有一個粑粑,就是郝塵睿。”
母女兩人抱頭,旁邊,寧智宸漠然的看著她們。
落寞又寂寥。
無助又彷徨。
眼裏的光緩緩黯淡,腮骨顫了顫,終究什麽話都沒出。
閉上眼睛,將眼裏的落寞藏於眼皮之下。
耳邊,女人低柔溫婉的聲音猶如寒冬深夜的冰柱落下,砸在他的心上。
砸出巨大的窟窿,又冷又疼。
他放由那寒冷的感覺遊走在四肢百骸。
周遭仿若就剩他一人。
孤憐,落寞!
即便如此,他好希望此趟飛機沒有終點。
這樣他們一家三口就會永久的綁在一起。
事與願違,飛機急速下衝,隨著機身的顫動,在平行的地麵上劃過,最終停靠在空曠的地麵上。
柏油路在太陽光下,被映襯的盈盈發亮。
刺痛他的眼。
他恍惚覺得,自己身處白茫茫的霧障中,不知去向。
淩瑤拖著淩清晨的行李箱,招呼都不打徑直往前走去。
好似兩人是從未謀過麵的陌生人,再正常不過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