贅婿(二)

  既然她們愛算計,就讓她們湊成一堆。


  她們離間帝明明和她的入贅夫婿的關係,無非就是盯著鎮國公府的位置。


  帝明明和入贅少年不和,以帝明明的高傲自然不會讓入贅少年在眼前晃。如果她沒有孩子,鎮國公府就沒了繼承人,到時候她們的孩子流著鎮國公府的血脈,自然就有一爭之力。在帝明明長久沒有繼承人的情況下,說不定老夫人一氣之下直接換了繼承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現在帝明明給了她們更大的誘惑,轉移了她們的視線。當然,隻單單是這樣還不行。她們小小年紀會這樣是誰教的,還不是她那些嬸嬸姑姨。


  能這樣算計自家人,這是她的失職。看來她們是太閑了,帝明明涼薄的笑了。


  “小姐。”遠處帝明明的貼身婢女微微半蹲行了一禮,才向帝明明走來。


  “帶路,去柴房。”明明出聲道。


  那婢女聞言似乎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了明明一眼,但是隨即很快她又低下了頭,轉身在前方帶路。


  沿著曲折的道路,繞過亭台樓閣,婢女在一間破舊的木門前停了下來:“小姐,到了。”


  明明揮了揮手白玉般的手,婢女側身退到一邊。


  明明上前兩步,伸手將滿是灰塵的柴房門推了開來。


  身著一襲紅色喜服的入贅的少年正背對門口坐在地上。烏黑的長發宛如絲緞一般散落在背上。


  門外明亮的燈光照進了柴房滿室的黑暗,少年若有所覺的回過頭。


  這是明明第一眼看到少年的容貌,唇紅齒白,眉目如畫。這很少年,但是少年的神情從容淡泊,哪怕在灰暗的柴房,他靜靜的立在那兒,安靜隔世的氣息便撲麵而來。


  少年入目所見,便是那美麗的少女,身著嫁衣。黑暗之中,少女的容顏還是欺騙世人的舒雅溫文。


  她在光暈中伸出白玉般的手:“我來帶你出去。”


  我來帶你出去,這是多麽溫暖的一句話,可是少年聞言隻是沉默良久,才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曆經三世而來,沒有人知道她的野心。


  她的眼神總是那麽高雅,恍若山巔不可攀附的冰雪。


  第一世,他見證著她順利的登基為帝。


  第二世,他見證著她從容赴死。


  第三世,她對他說我來接你出去。


  所有的人都以為鎮國公府的權利在老夫人手上,就連老夫人也是這樣以為的。


  隻有曆經三世的少年才知道,鎮國公府的權利從始至終都在帝明明手上。


  這個如同皎皎明月的少女,沒人知道她的心思有多深。


  第一世,她登基為帝,他伴在她身側,親眼看到鎮國公老夫人彌留之際將鎮國公府的權利轉交給帝明明。


  那時,帝明明的神色不動如山。她將代表著鎮國公府權利的牌子接了過來,卻並不意外。仿若一切水到渠成,眼裏都是孫女對自己奶奶的關切。


  少年那時還因為這件事很是高興了一段時間。覺得自己獲得了帝明明的信任,連這樣隱秘的事情都不瞞著他。

  國公府老夫人也很欣慰,她的孫女哪怕登上高位依舊看重自己多過權勢,這位輝煌一生的老人含笑而終。


  直到第二世,帝明明因為多方算計進了監獄,她將死之際。他冒死去見了她一麵,得到了她一個回眸,這是她第一次正視他,少年這才發現她漆黑溫潤的眼眸好像夜空泛起星辰的波瀾,安寧,深邃,美麗。


  但她確是詢問他的名字,這是少年曆兩世第一次反抗她,他沉默著走了。


  直到帝明明去世,整個鎮國公府轟然倒塌,所有的人都以為是因為鎮國公老夫人去世後選的繼承人不中用,才導致鎮國公府這個龐然大物的轟塌。


  但是,少年卻看到了帝明眉手中的牌子,那是上一世鎮國公老夫人彌留之際親手交到帝明明手中的牌子,代表著鎮國公府至高無上的權利。


  他看著帝明眉拿著手中的牌子,臉上傻眼的表情,忽然覺得不知道是她更可笑還是他更可笑。


  覆巢之下無完卵,帝明眉又長著那樣一張容貌,她第二世算計了一切,自己卻並沒有落的什麽好下場。


  少年隻知道那一刻他心涼了,他這個不起眼的贅婿可能是鎮國公府唯一自然老死的。


  都知道他不受帝明明的待見,連帝明明的追求者都不待多看他這個情敵一眼的,因為太沒有競爭力了。


  掌心溫涼如玉的觸感拉回了他的思緒,他這才發現自己還牽著帝明明的手。


  少年回頭望向帝明明,透亮的燈光打在她白玉般的麵容上,讓她雪白的肌膚看起來好像透明一樣。


  以往他看到她心跳就會“嘭嘭”亂跳,現在他看著她依舊絕美的容顏,卻心如止水!

  她的目光從不曾在他身上停留,她所有的堂姐妹都以為她眷戀皇家的位置,她確實惦念皇家的位置,可惜不是她們以為的太子妃的位置而是那個代表著最高權利的寶座。


  他出生小門小戶,格局眼界都有限。


  到現在他依舊有很多事情看不明白,但是活了三世,總有些事情他會通透一些。


  他不明白,為什麽他每一世都會回到這個時間點呢!

  少年想了許久,才想出一個可能。難道是因為這是他命運的轉折點?

  他記得他第一世的時候是沒有待過柴房的,第一世的時候他剛來到鎮國公府,小門小戶出生的他什麽都不懂,隻勉強識幾個字,有時候聽別人說幾個典故都不知道意思和出處。


  但那時候帝明明待他極好,幾乎對全京城士族貴公子不假辭色的絕色少女,隻對他一人神色柔和,會對他溫柔淺笑。


  他那個時候所有學習的動力都來源於她,有時候看到別人譏諷的眼神,嘲笑的語氣,他不是不難過、不是不難堪。


  但是,回頭總會看到帝明明柔和淺笑著鼓勵他、誇讚他的時候,他覺得一切都不是事情了。


  有時候好的愛情,確實能讓人快速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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