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蘭草斷魂
秦夫人生了一對漣水的杏目，作出無辜神態時總會叫人下意識地便會心軟。
再加之夜九笙原本就同她有多年的情分在，因此在她情真意切的道歉之下，最終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秦夫人自然知道這是揭過一章的意思，當即就將眼淚收了回去，又變回了原本乖順可人的模樣。
她比柳側妃強一點的原因就在於她會看人臉色行事，知道什麽時候該示弱，什麽時候又該收起眼淚不惹人厭煩。
夜九笙眼下尚在煩惱同閔若黎的事，因此根本就無暇同秦夫人周旋。
可是後者此番可不是就為了一個脫罪來的，上回下藥不成最終令閔若黎得利，這樁事在她心裏耿耿於懷了許久，可是但凡是個人都會有一些僥幸心理，她還是想親自來向夜九笙確認一番。
於是小心翼翼地捉摸著夜九笙的神色，秦夫人斟酌著問道：“上回聽下人們說閔妹妹精神不大好，也不知是怎得了，王爺那日在她房中歇息，應當是知道內情的，妾身便想著來找王爺討個心安。”
這話問得含蓄，卻就是在變相地問那日他中藥後屋裏發生了何事，夜九笙有些頭痛地擰起了眉頭，神色難得的有些扭捏起來，他不想承認那日他當真做了這般禽獸的行徑，而是事實卻已然在赤裸裸地譴責他。
秦夫人等不到他的回答，卻從他麵上有些異常的神色中得到了答案，瞬間一顆已經沉沒在妒火中的心又刺痛了幾分。
現在再沒有能安慰自己的借口了，這兩人當真是發生了關係，如今郎情妾意的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她一個一廂情願的還當真是替人做了一件好嫁衣。
再在此處留下去也隻是徒增心傷，秦夫人咬了咬下唇，眸中盡是受傷，緊接著草草地行了一個禮便拎著補湯離去了。
夜九笙則已然再次沉浸到了複雜的心緒中，久久不能脫身。
適時閔若黎對此依舊是渾然不知，那日腰酸背痛地送走夜九笙之後，她終於得了一宿好覺。
結果今天一早上醒來，本來打算像往日一般在院中小花圃中溜達一圈，誰知正打算去給院裏最金貴的那盆君子蘭澆水添肥的時候，走近了卻隻看見了一地碎瓷。
那株名貴的蘭草早已經蔫了，可憐兮兮地躺在碎土中間，叫人看著好不心疼。
閔若黎乍見到這副光景，隻覺得心都要碎了，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捧起了蘭花的屍體，連聲哀歎起來：“你這是怎麽了呀我的寶兒，怎麽突然就成這樣了，明明昨日還剛抽了個新芽呢！”
這蘭草原先是秦夫人親自養了些日子送到院子裏來的，閔若黎感念她的細心良善，因此愛屋及烏，對這株君子蘭也十分嗬護，一日幾乎要來照看個四五回，生怕葉兒蔫了莖稈矮了。
日日寶貝似的照料著長大，沒成想，一日未見，心血竟都付諸東流了，這叫她如何不傷心。
她一邊痛惜地開始收拾這滿地殘渣，還沒來得及想到如何去和秦夫人賠罪，對方卻已先一步來造訪她的小院了。
“夫人安好——”門房的小丫鬟清脆地報了一聲。
閔若黎心裏一咯噔，趕忙換上了一張認錯的臉，急急忙忙地就上前迎接。
還未來得及奔到秦夫人跟前，卻見得她身後那兩個仆役風風火火地就往院子裏搬了好幾個大箱子。
打開了一看，那裏頭的金銀首飾在陽光下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
這還沒完，箱子剛落地，十餘個穿戴齊整恭恭敬敬的丫鬟們就走了進來，在閔若黎的身邊為了個嚴嚴實實。
“閔姑娘好——”
閔若黎被這麽大的陣仗下了一個激靈，險些以為這些人都是來緝拿她問罪的，在看到人群簇擁中的秦夫人的時候，才微微鬆了口氣，疑惑問道：“夫人這是做什麽？”
秦夫人今日不知為何有些奇怪，按往日來說她早便掛著親切笑意朝她走近了，今日卻隻是任由侍女們攙扶著，同閔若黎的距離幾乎趕得上一條回廊。
“我是來接你去新院子住的——”秦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卻沒有看她，隻是輕描淡寫地環顧了一下腳下這個有些狹窄的小院。
閔若黎聞言一頭霧水：“搬去哪？”
秦夫人低頭淺淺一笑：“南苑。”
閔若黎一愣，當即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南苑是王府侍妾住的院子，她為何無緣無故要搬去那裏。
秦夫人卻直接忽略了她目光中的困惑，徑自揮手吩咐下人道：“快些收拾東西幫閔姑娘搬過去吧，別誤了時辰，一會天暗了露中，不好走路——”
下人們聞言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閔若黎眼看自己好似被無視，實在沒法子，隻好快步走到秦夫人麵前，認真地望進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鄭重道：“夫人，我不知為何你為何要我今日搬院子，但我確實不能搬去那裏！”她又不是夜九笙的侍妾，為何要接受這樣的安排。
秦夫人卻恍若未聞，無奈之下，閔若黎隻好上前攔住了那些企圖進她房的下人們，而後又將那幾大箱子的珠光寶氣嚴嚴實實地合上了，而後才回到秦夫人跟前：“夫人，這些金銀財寶和這些仆人，我也通通不要，還是請您收回成命吧——”
秦夫人聽到這話才終於有了反應，隻是看過來的目光著實叫人難受，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又像是恨又像是怨：“你要如何？”
閔若黎從沒見過秦夫人這般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委屈，她下意識地緊了緊懷裏零落的蘭草，有些倔強地回道：“我不要這些東西，我想要和這株君子蘭一齊生活在這個院子裏——”
秦夫人冷眼打量了一下那株已然沒有半分生機的蘭草，語氣冰冷道：“它馬上就快死透了，還留著它做什麽呢？”
閔若黎被她冷淡的語氣灼傷，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
“它眼下隻不過是一株死物，你可不要為了這樣一個死物，放棄了眼前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