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巧言令色
柳側妃見夜九笙神色逐漸凝重,心也漸漸沉了下來,她原本也料想不到閔若黎竟然有這般厲害的拳腳功夫,竟能留下這麽明顯的瘀傷,但是眼下若是暴露了自己同她糾紛的原委,夜九笙怕是再也不會正眼瞧她了。
思及此,她默默了在心裏梳理了一番,小心翼翼地抬頭對上了夜九笙陰沉的視線:“王爺——”
夜九笙放下她的衣袖,將手背至身後,沉聲問道:“你當日若真是去看戲的,又如何會受這樣重的傷?”
電光火石之間,柳側妃早已有了盤算,卻還裝出了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樣,為難道:“原本臣妾是不想說的,怕傷了姐妹間的情分,那日原本是在好好地看著戲,但突然不知怎得了,閔若黎的神色突然不對了起來,臣妾剛要湊近去詢問,她卻突然狂性大發動起手來,臣妾哪裏有力氣閃躲,便被打了個正著。原來是想瞞下來便算了,卻也不好欺瞞王爺您。”
夜九笙向來對她的話隻信七分,因此聞言並沒有立即下定論,而是先細細回顧了一番近來閔若黎的狀況,她的突然發狂並不是第一次,先前在太後宴遇刺的那一回,她同樣也突然失去了控製,一瞬之間功力大漲,可是那一次,她應當是受了血腥氣的刺激。前幾日的戲台之下難道也有什麽事物刺激到她了嘛?
夜九笙抿了抿薄唇,求證道:“閔若黎發狂那日你可有見著是什麽東西刺激了她?”
柳側妃早已作好了對策,對答如流:“臣妾依稀記得,閔若黎應當是在看到了那台上的青衣花旦舞劍之後,突然間麵色不對的,那時候臣妾還隻當是她不喜刀劍呢!”她自然不會說出先前同秦琴兒揪鬥一事,平白將自己也勾連進去,索性將所有錯處都往閔若黎頭上堆。
答完之後,她怯怯地望向夜九笙,一雙手卻悄然摸上了對方的衣袖,媚聲道:“王爺,今日要不就歇在臣妾院裏吧?”
眼下閔若黎可謂疑點重重,她不信夜九笙還會對這賤婢心無芥蒂。
可是夜九笙卻好似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在原地思忖了一番便徑自招來了侍候左右的小廝:“回去吧。”
“王爺!!”柳側妃不甘心地低喊道,夜九笙卻是連頭都沒有回,徑自出了院門,好似一個匆匆的過客。
“去秦夫人的院子。”離了西院後,夜九笙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猜想,但他向來就是個周全的人,因而還需要再次求證一番。
秦夫人的院落同柳側妃的相隔並不遠,隻走了半炷香的時間便到了。
可還未等他輪椅推近,主屋裏便傳來了對談的聲音。
其中一個便是秦夫人,另一個應當是她的貼身婢女。
兩人似乎未聽到屋外的動靜,談話聲並未停下,夜九笙也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屋外,捕捉著屋內的動靜。
裏頭那道義憤填膺的聲音是那婢女的,聲音尖利地傳了出來:“夫人,當日摔碎的那羊脂玉可是個好寶貝,你當真是不心疼?”
秦夫人似乎是低聲笑了笑,柔聲道:“那總歸是個身外之物,那日也是我不好,早知道閔姑娘和柳姐姐不對眼,便不應該安排她們坐到一塊去,她們後來產生手腳糾紛,我也是有責任的——”
那丫鬟卻好似不服氣,責怪道:“我的好夫人,你有什麽錯處。咱們是好心好意來請人看戲,可你看人是怎麽回報我們的,打傷了柳側妃不說,竟然到幾日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傳回來。”
“她也是不是故意的,大概是這天悶得燒心了——”秦夫人似乎還想出演解釋。
那丫鬟卻大膽地打斷了她:“您可別介,別再替她說話了,要我看啊,她就是個白眼狼,三棍子打不出一句話來,昨日她還來奴婢還以為她是來賠罪的,可誰想到,她竟然是來要錢的!!”
秦夫人趕忙噓聲:“這話你可別到外頭去傳,閔姑娘隻是來向我借些銀兩,說是要安置自己在京城的家人——”
丫鬟詫異道:“家人,她哪來的家人,先前不是說她在京再沒有親眷了嗎?”
在屋外的夜九笙心中騰起了同樣的疑惑,他差遣了這麽多的暗衛去查探閔若黎的身世都沒查到她在此處還有親戚,怎麽眼下卻突然憑空冒出來了這麽一個?
再聯想到早些時候戲班子老板收到的那一筆銀錢,夜九笙攥緊了手指,額上青筋隱隱暴起,閔若黎難不成當真是心思不純?可她分明前段時間還親口保證自己不會做出任何對王府不利的事情,如此出爾反爾根本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除非,她可能恢複了先前的記憶。
閔若黎的天真純善,但這份純善似乎隻是局限在失去記憶的她身上,若是原先的記憶恢複,他根本沒有把握保證她到底有沒有二心。
思及此,夜九笙再也不能定下心來,索性直接回轉身離開了院子。
與此同時,屋內的對話聲也隨之停住了,秦夫人同那丫鬟對了一個眼神,同時起身透過窗欞將目光放向窗外,隨後默默地目送著夜九笙的背影離去。
“你做的很好。”片刻後,秦夫人淡淡地提了一句。
那丫鬟捏著方才得到的一片金葉子,喜不自勝道:“這都是奴婢應當做的。”
那廂夜九笙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之後,始終不能沉下心來,似乎有一團隨時會反噬的疑雲籠罩在他的心頭,叫他坐立難安。
倘若閔若黎眼下的乖順都是裝出來的呢,那些關心都是作假的呢?夜九笙默默地合上了眼,無法控製地深想下去,倘若,閔若黎如今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博取自己的信任設下的一個局呢?
可她分明——
過往種種依次浮現眼前,他屢次翻開書卷都無法將內容看進去,終於還是忍無可忍地喚來了侍衛,沉聲吩咐道:“去將閔若黎叫來,服侍本王用晚膳。”
那侍衛不疑有他,立馬應聲出門了。
昏沉的暮色中,夜九笙沒有叫人來掌燈,隻是枯坐在案前,眉目晦暗不明。